我了然点头:“这么说,不是什么大错。咦,难不成我昏迷的这两天,她不吃不喝挺过来的?”
阿楝低下头:“我……怕出人命,私自给她拿过东西吃。”
我看着她卑微又不安的脸,覆上她的手握了握道:“你做的对。一会儿让她不要跪了,找人把她扶回去。能照顾的地方,你代我照顾一下吧。”
“是。”
“阿楝。你本名叫什么?”
“婢子本姓白,就叫白楝。”
我瞬间脑补出血溅白练来,忍不住笑了:“哪个楝啊?”
她道:“是种小花。”说罢看了看我脸色,在床榻边伸出手指写了一个字。
我当然不认字,只是问她:“你识字?”
她抿着嘴笑了笑:“家里以前有书,父亲向学,也喜欢教我和母亲。”
“很恩爱啊。”我仰头看着房梁。是真挺不易的,反正你能想象关岑中手把手教嫡夫人写字吗?我不能。
“以后就叫白楝吧,名字好,取名字的人也好。阿来阿去有什么意思。”我转过头看着她,“阿菜走了,那就你顶她吧。你原来的活,自己提一个人来顶。哦对了,你知不知道,阿菜本名叫什么?”
她道:“谢三小姐。这个我不知道,好像是姓于。那……那让阿沉替我,行么?”
没能听阿菜亲口告诉我她的名字,我很遗憾。我眯起眼笑了笑:“行啊。好朋友?”
她道:“嗯。阿沉那人傻,自己的活就够重了,还老是嫌别人身子弱,帮人家干活。长久下去,我怕她受不住。”
竟然是这么个人。“阿沉叫什么?”
她道:“沉沙。靳沉沙。”
我牵唇:“嗯。也改回来。”
她几分怔然,最后柔柔一笑:“还记得您当初赐名的时候呢。无论叫哪个,婢子都喜欢。”
“嗯,不一样了。”我眯起眼,“我不一样了。”
我本以为关岑中为首的关家人在得知我“失忆”这个劲爆消息后,一定会按捺不住,争先恐后地往我这里挤,试探我究竟忘了多少,是不是傻掉了,有没有落井下下石的机会。
然而都没有。一连数日,我养病十分清净,症状好了很多,有时还被搀着去门廊下走走。直到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抓住白楝委婉地问:“怎么都不见有人来探望我呢?”
白楝道:“司农吩咐的,不许人来打搅。您是不是太闷了?”
“没……”话到一半,我改口:“是啊,有点。你陪我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
白楝温顺地跪坐在我身边,这床榻木质,十分矮,她跪着还是能俯视躺着的我,我就在背上支了个垫子。
她日常活动范围不过一个关府,果然开口不离那几个听烂的名字:“因为您的事儿,这几天四小姐也不准出府,司农是越来越忙,整天在书房里。有些人就议论,究竟出什么事儿了。”
我也不明白,关岑中能有什么事儿:“没打仗吧?”
白楝吓了一跳:“这怎么会!一百多年都太平着呢,哪有说打就打的。要是出那等大事,城里必定会传的。”
说的也是,那他干嘛去了。我本来不惮以自己微薄的见闻揣度一位朝廷要员,但现在忍不住那么一揣度,心里就咯噔一下:我所知道的关家大事,似乎只有联姻皇室这一件。
忽然“蹬蹬蹬”的声音由远及近,外面送了焦急的一句来:“三小姐!天子使臣快到这里来了,您赶紧整整仪容,备着接待吧,说是带着圣旨呢!”
这话说的连呼带喘,估计是家丁抄小道跑过来的。我一听“圣旨”,心头有些预感,但这时候什么也不能说,只得拍了拍白楝:“来,给我找件外衫儿。”
好在这年代不时兴唐风那种复杂发式,关录淑过去的惯有审美很合我意,脑后的髻很简单,她妆奁里的钗也是银质居多,嵌珠的只有几样金饰,玉则很受她嫌弃,寥寥几样放得偏僻,我估计是别人赠的。
然而再怎么简单也是有技术含量的发髻,白楝给我盘了盘,一柄银钗还没按进去,就听见外堂进人了。
我眸子一动。
“……三小姐在梳妆,不要打扰,我等着就是……”
外面人语依稀听得两声,磁厚的音色敲打着我的少女心,然而神智猛地一绷:
这不是烧花庭前那个殿下吧!
对着昏黄的铜镜,我也看得清自己眼中的震惊。我深呼吸了两轮,转过脸让白楝涂抹。
我还怕了他不成。
病中人素净,妆也格外淡,白楝的手法我是欣赏的,只是现在没空夸奖她外带探讨美妆知识。我把下颌端高了些,给自己壮壮气势,然后转过屏风,拂开竹帘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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