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我先过目一下吗？”哈里森又咽下一块肉丁后问道，从他抖动的喉结和不停敲击桌面动作来看，他显然对这份吃食相当满意。 项天明想了想，在桌底把银色箱子推到哈里森的脚边：“随你的便，反正东西交出去后就不关我的事。我更好奇你平时都吃什么，难道你们的厨师团队不提供炒菜？” 哈里森·伊斯卡尔，这位长期作为埃尔多安·玛德琳的对外宣传和舆论控制的负责人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帕擦了擦嘴说：“厨师？你未必也太看得起我了，那是只有少部分人才能享受的服务。这又不是什么一千年前的社会，花个几十块就能吃上热乎的炒菜。你不会是什么刚从冰箱里苏醒的老古董吧？” 哈里森盯了一会儿项天明，突然就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压抑着喉咙笑起来：“不好意思，我被自己给逗乐了！”看着对方不停颤抖的肩膀，项天明都开始怀疑哈里森是不是埃尔多安从精神病院里找来的。 “那这些菜……”项天明犹豫着问道。哈里森换了眼神，仿佛是在看未开化的野蛮人：“自然是烹饪机器流水线制作的预制菜，当然，高档一点的餐厅的供货商会使用更好的材料和配方。”“仅此而已？”项天明微微挑眉问道。“仅此而已。”哈里森斩钉截铁地回道。 “那还……真没意思。”项天明夹起一块水煮肉片，仔细地感受着其中的味道后评价道。“也正因如此，这世上的种种都激励着我们抓住一切机会，寻找靠山或者是成为强者。因为只有最顶尖的一批人才有资格谈论‘意义’，不是吗，项先生？”伊斯卡尔严肃地说道，很难想象他刚才还嬉笑着脸。 “我倒是持保留意见。”项天明毫不示弱地回道，这话令哈里森身体向后靠了一点，似乎对项天明有些顾虑。这种顾虑也许是忌惮，也许是不屑与轻视。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期待你与我们更加深入的合作，我们已经拥有一个良好的开头不是吗？”哈里森叹一口气后说道，同时紧盯着项天明的表情变化，后者对此只留给哈里森一个神秘的微笑。 等到伊斯卡尔拿起脚下的箱子施施然走出餐厅，项天明看清楚对方上了一辆浮空车疾驰而去这才松了口气。望向桌面上还没动几口的水煮肉片，他不得不找来侍者：“来两碗米饭，浪费粮食总是可耻的不是么？” 身穿制服的侍者微微一愣，随后带着职业性的微笑点头。 向哈里森通知了这摊子烂事之后，项天明又接到艾萨克的测试通知，一行人不得不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地下实验室。 一走进零号项目的圆形大厅，项天明他们就注意到原本那几块单向玻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的强化透明材料，光线打上去和之前有明显的区别。一个穿着牛仔裤的‘鸡窝头’就这么从玻璃那侧绕过来，将一个小玩意儿塞进项天明的手心里。 后者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来面前这副流浪汉打扮的人居然是老熟人艾萨克：“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实验室负责人艾萨克却没有心思解释，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指了指里面那台模拟驾驶舱示意项天明坐进去。 透过透明材料，项天明看见那面正有几个工程师和医护人员焦急地等在那里，迎上项天明询问的目光也只能摆摆手，看上去很是无奈。 “问题解决了？”小a挠挠头皮问道，李斯特也伸长了脖子尝试去看艾萨克手上不停刷新数据的平板，不过他只能算是个‘睁眼瞎’，什么也看不懂。艾萨克头也不抬，继续在平板上写写划划：“基础的连接问题应该是解决了，但是部分神经信号的数字映射还是需要突破，不过起码现在我敢保证出事故你死不了。” 项天明好气又好笑地问：“那岂不是说之前的实验你根本没有把握？”艾萨克耸了耸肩，大概意思是：反正你签了合同，应当了解这里面的风险。 无所谓的摊摊手，项天明嘟囔着朝工程师们走去：“好吧，让我们撒点野！” 穿上厚重的多功能抗压服，戴上特制的神经信号转化头盔，项天明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他心里也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害怕。 重新像头死猪一样落入神秘的液体当中，项天明轻车熟路地找到舱盖打开，一头钻了进去，随后稳稳当当地坐在主驾驶的位子上开始做安全检查：“安全带正常，维生系统正常，神经信号转化系统，呼~正常……” 一条条注意事项在项天明和艾萨克的帮助下迅速得到确认，没人想要事故发生。“好了，准备好就开始吧！”艾萨克咽了口唾沫说道，随后他随便伸手拿来一杯水就咕咚咕咚灌进了嘴里，只留他身后一名手伸到一半的工程师呆在原地。 “明白，启动神经信号转化装置。”项天明按下几个按钮的同时在通讯里说道。霎时间，一阵轻微的电流从脑后的接口进入，说不清楚是疼痛还是愉悦。很快，世界在项天明眼中就改变了模样。 原本正常的视角变成了复数的视野，好像自己在看监控室里的大屏幕，每一个屏幕上都是一个新的视野。这其中有普通的光学视野，有雷达返回波型示意图，也有夜视和红外视角。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放大或者缩小画面，也可以关掉大部分视野，只留一两个。 最为特别的还是那种复合的触觉和嗅觉，项天明一会儿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些瘙痒，一会儿又发觉身上好像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擦过，仅仅是轻微地挪动身体便能感觉以前从未感受到过的东西。比如那些神秘液体的密度，流向和质地。 换句话说，现在的项天明已经和模拟驾驶舱高度绑定，他的大脑能理解部分驾驶舱传感器的数据并且具象化，而大脑的神经信号也能被电脑所理解，并转化为机器电子设备所能理解的二进制语言。 “下面试试机炮，你最好慢慢来，你的上一任同僚，就是这个时候把自己脖子扭断的。”艾萨克缓缓说道，众人都不难从他的声音中听出几分紧张。 项天明问：“你看上去对自己的发明没什么信心？”透过透明复合材料，项天明能用传感器放大看清艾萨克脸上的不安。 “你就当我是谨慎吧，我的团队设计了多重保险，但你要说不出问题那我还真不敢保证。”零号实验项目负责人艾萨克捂额叹道。 “好嘞。”项天明松了口气说道，毕竟起码现在知道有保险装置护着他的性命，不管到底有没有用，至少这话从总负责人口中说出来就让人安心不少。 理所当然的，驾驶舱内的项天明首先关闭了除了武器观瞄设备以外的所有光学传感器，努力将注意力全放在机炮上。光通过多层镜片，杂波和散射的光都被过滤掉，清晰的物像出现在项天明的脑海里，与他肉身的视野并列在一起。 左转，右转，上扬，似乎做简单的动作并没有什么问题。接着，项天明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在脑袋中想着机炮回旋一百八十度。伴随着明显的电动卷扬机的响动，成人拳头大小的机炮炮口开始向后转动。 场内的所有人都注视着那门致命的机腹炮塔，当然，里面没有装载任何的弹药。在快要接近人体脖颈正常旋转极限的时候，项天明明显感受到了不适，这种不适主要来自于心理。有点类似于一种脑筋转不过弯来的感觉，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却好像又想不明白逻辑关系和具体过程。 “我有点……该怎么说……困惑或者不适吗？”项天明通过扬声器说道，这下子外面的大家都开始紧张起来，艾萨克快速瞟了一眼不远处工作台上的脑波图，咬着嘴唇说：“继续，脑电波图显示你的大脑工作正常，只是还在适应。” “明白。”项天明言简意赅地回道。一旁的全息投影上，项天明的头盔已经扭转超过九十度，人们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想来是不会有多舒服的。 小a和李斯特都已经捏紧了拳头，各自为项天明捏了把汗。艾萨克则咬着自己的指甲，死死地盯住驾驶舱，仿佛目光能穿透这一切，看清测试飞行员的一举一动。 突然！项天明头上厚重的特制头盔重新扭向了正前方，人们心里一紧，艾萨克连忙看向一边的指示仪，站在旁边的医护人员却并未出现任何惊慌失措的迹象。 他连忙又转向大厅中央，那门机炮仍然好端端地转着，并且最后稳稳停在预料中的方向。“能给我准备几个靶子吗？”项天明的声音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耳朵里。 “成功了！”艾萨克激动地跳起来喊道，随着这声欢呼，场内的其他人也大喊大叫起来，人们的激动与兴奋溢于言表。有的人和身边的同事紧紧相拥，有的人则默默流泪，还有的人将身边东西甚至是同事举起来，好似远古时代猎取到食物的野蛮人。 “快，去找保卫处的人，拿几个靶子来！”艾萨克高兴得涨红了脸说道。 等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深夜，项天明打开房门后，便像具木乃伊一样直挺挺地跌倒在床上，享受着力道刚好合适的床垫按摩。 今天的测试很成功，不仅完成了预定的任务目标，还顺带发现了需要进一步解决的问题。用实验室负责人艾萨克的话来说，那就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真是累死我了。”老李头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感叹道，这话引起小a的不解：“可是我俩今天也没做什么啊。”李斯特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一样，厚着脸皮解释：“正是因为什么也没做，我渴望劳动的心灵深处才会感觉到疲倦嘛。”躺在床上的项天明和小a都不约而同地对前者竖起了星际友好手势。 “你们说，霍特开发技术真的只是为了狠狠打脸李振吗？”李斯特脱掉外套，钻进被窝里问道。 “谁知道，不过只要他肯把技术授权给我们用就行。这类突破性的发明出现，总归是要让整个世界天翻地覆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项天明闭着眼睛回道。顿了顿，他又说：“还是早点洗洗睡吧，你我不过是个有点名气的飞行员，就别操这份子心了。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想想明早上起来要是遇见外星人入侵火星该怎么办。”说完这句话，项天明打了个哈欠，连带着李斯特也一样。 “我倒是觉得武装浮空车入侵奥林匹斯城的可能性更大。”小a插进来说道。不过两人都没有回话，小a扭头看了看，这才发现两人都已经睡着了。 窗外，片片雪花正缓缓飘向地面，黑暗中依稀能看清远处的部分灯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夜里，犹如微弱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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