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夜昙一个后仰,于榻上终于惊醒!
点香之后她再入迷雾幻梦。浓白之下,肤腠生出寒栗。又有那声音道:若一切都只是徒劳,该如何呢?你的答案,也正是我汲汲所求的终点。
夜昙再问,声又消失。挥手拨开白雾,无天无地中出现第一抹颜色。夜昙循彩而去,被吸入那道彩光,恰如当初被吸入碎片的阵法之中,旋转、失神…醒来后便落于蒲博坊的巷口,极清明地看见时闻竹被她的出千师父杀死!
那男人藏刀奔去之时夜昙就发现不对,高声提醒。可时闻竹竟充耳不闻,还在絮絮说话。夜昙又飞奔而去要拦第一刀,触及二人却直穿了过去!低头一看,自己竟成了透明的模样!于这世界无形无声!
她拼命想拦刀,又想抓人,又跑出巷口狂喊救人。可一切终究徒劳。待夜昙再回去想扶时闻竹,这姑娘已爬到自己脚下,生断了气。夜昙惊泪已下,要抱她入怀,瞬间又被下一股吸力撕扯离开了蒲博坊!
然后她又只能看着夭采绝望坠河、萝青悬树自尽…一幕幕一次次,那种无力感和心中的阵痛太过真实,让夜昙几乎喘不上气来!夜昙在最后的松柏林下失力跌落,这才跌回了榻上!
这个幻梦未免太过可怕。让她亲眼见到相处过、努力拯救过的姑娘们是如何死去,却让她无法做出任何事!甚至无法报复那些禽兽不如的混蛋…归墟之上,少典宵衣和炎方逼死姐姐之时的那种痛与恨仿佛死灰复燃,呛出夜昙水雾蒙珠,不停咳嗽…
是梦,是梦…夜昙努力平复,狠捶胸口道:“我还梦见过有琴要杀我呢。梦都是假的,假的。”
她在哪?倚云阁…她还在碎镜里。辣目闻人和小没还在保护着那些姑娘的神识,她还要带她们出去!
不能被一个梦吓破了胆!
“新雉…”夜昙沙哑着喊,“我睡了多久…”
风动绸帘,霞光映红,红纱更红…夜昙辨认出外面是夕阳的光,不觉又是惊疑!
不是只眠半个时辰吗?现在是几时?
身躯还留在恐怖幻梦一般,沉重而无用。夜昙勉力支起身子,又唤道:“新雉?不是说辰时之前要叫醒我吗…我怎么不在躺椅上?”
绛紫裙色早不见,她身上赫然是一件寝衣!再摸头顶,也无珠翠钗环和那断月坠!夜昙赤脚下床大喊:“新雉?你去哪了?”
“夫人!”跑来的却是个面生的侍女,“夫人醒了,我侍候夫人穿衣。”
夜昙:“现在是几时?”
“现在是酉时,太阳刚落山…”
夜昙:“什么?我竟睡了这么久,错过了皞帝的会面?!你又是谁?”
那侍女被夜昙晃得怕极,噗通一声跪倒:“奴婢是在外侍候的,平常不入内堂…”
“新雉呢?”
“奴婢不知…”
夜昙头脑闷声作响:“那你们为什么不叫醒我?!”
“奴婢,奴婢并不知道您与陛下要见面…”
夜昙:“你是在同我说笑吗?你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侍女不停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真的是在外侍候的!陛下未来传召于您,奴婢真的不知您与陛下有约啊!”
一看人磕头夜昙就心生烦躁。因为这一般需反扶此人起身再安慰两句“我没有这等意思。”或是“我饶过你了你起来吧” 倒像是她强权威逼似的!夜昙当下没得哄人,直道:“那我衣服和钗环呢?”
“奴婢们见您在躺椅上睡得沉,就帮您卸了衣裙…”
夜昙:“胡闹!”侍女又吓。夜昙不理她了,草套了个常穿的红褂,踩上那难走的鞋子边走边系带子:“你别磕了,带人去找找新雉!我速去向陛下请罪…”
这梦里梦外,皆是诡异波澜,叫人自顾不暇,连因梦心痛都来不及痛全!
夜昙匆匆奔向皞帝所居,一团乱麻的思绪里除了浆糊只剩浆糊!思来想去,也只能实话实说:睡梦魇了,错过贵人,还请陛下不要见怪…
有侍卫正在皞帝殿前镇守,肃然立枪。夜昙扶腰而来,又衣衫不整系带系歪,把他们吓得移开眼。“夫人有何事?”
夜昙:“放我进去,我要见陛下。”
侍卫:“陛下有令,今日任何人不可靠近昭阳宫!”
“是陛下要我来见贵人!虽然晚了个把时辰…”夜昙解释底气不足,侍卫更如磐石不转。夜昙被堵在了门口。
完了,这曾叔公连被她晾两次,怕不是失了人帝面子雷霆震怒了?
宫门向内而开,皞帝的近身大监平静踏出,向夜昙躬身:“陛下请夫人回去吧。今日事多,无暇顾及夫人。”
完了,真生气了。夜昙欠身道:“还请大监转达:我今日梦魇缠身不小心睡过了。向陛下请罪,也向…贵客请罪。”
大监:“贵客?”
夜昙:“啊,贵客。陛下不是召我辰时来此与贵客会面吗?”
大监笑道:“夫人怕不是记错了。陛下一直在殿内批折子,并未召见任何人。包括夫人。”
夜昙:…
“不是气话?”
大监:“怎敢哄骗夫人呢。您可以问这些侍卫。”
夜昙扫了一圈,都是坚毅脸。又想想方才侍女所言…难不成真是新雉传错了话?
夜昙决定还是先找到新雉再说。同大监道了谢转身回宫,迎上落日的余晖。
鱼鳞云朵裹了红霞,余晖尚热、层叠渲染。
皞帝的宫门在身后阖上。沉重木桩碰击,发出咚的闷响。夜昙几乎将它错认成,这副身子的心跳声。
————
而黄昏更尽的戌时,雾拂林中,众人面面相觑。
有苏连霏在青葵的安抚和引导下略说了些关于法阵之事。而寥寥几句就让朱樱蔓君和刚苏醒的柳蓉心如刀割!
同样刚醒的帝岚绝,狼吼穿过了神君的神罩,山林都在震颤——
“这狐妖说什么东西?那三个兽女,早就死了?!那昙昙和少典有琴在救什么?!啊?他们在救什么?!”
他怒到狼毛乍起,紫芜在一旁都安抚不过来。一双眼隐约辉耀蓝光向身旁那和尚:“你个秃瓢,是不是想死!!”
神君神罩坚固如昔,当真应了夜昙先前所言,四界之兵聚齐也难破去。只有法团刀兵攻去的反弹巨响。那番青葵好言相劝有苏连霏,同时嘲风众人也攻出帝岚绝几人的苏醒清明。
嘲风直道:“好,你们终于醒了。快把这和尚丢出来,我的刀太渴他颈项之血!”
帝岚绝抓头不明:“几个意思啊?父王,花姐,二郎神?怎么全都来了,还有天兵?”懵望紫芜,紫芜只道沉渊向来心中无道亦无佛,见大师慈悲为怀有所不满?
嘲风:“跟这个没关系。破事太长。”他拎起兽兵后颈一推,“让你手下跟你讲。”
兽兵:…这故事他已经给老兽王兽后说过一遍,长得想吐!
于是再吐一次。果然帝岚绝在怒火冲头方面与恶煞无甚高低。更别提青葵询问之下有苏连霏还无意补刀曰:
“…其他兽女只是用以增加法阵修为法术的陪衬。包括我去掳你医家、那些花妖都是为此。能唤醒我姐姐的,只有那死去的兽女三人。”
众人震悚,兼有帝岚绝刚听完热乎的故事,便思路最畅地吼于和尚质问。
“碎镜中三女早已烟销,你却哄人去救?救的是个鬼?”更别提他分明可在夜昙夫妻入阵前便告知阴阳鱼解法。这是故意要叫他兄弟和大舅哥竹篮打水一场空、迷失在阵法中不得出啊!
不用嘲风再说什么,紫芜也拦不住什么。帝岚绝睛蓝色变,一招就把禅真打得吐了血且飞出了神罩。正落在有苏连霏身边。两位“罪魁祸首”齐齐狼狈于泥地,有苏连霏淡望他一眼,和尚回以一望,神色莫明,后平静擦拭嘴角血丝。
嘲风咧嘴道:“好好好。可久等了!”横刀臭和尚胸前。
“且慢。”青葵拦道,“让连霏说完。三女如何死去,又为何自愿入阵?”
禅真:“还是贫僧来说吧。”
众人岂敢信他,唯青葵点头留有尊重:“我观大师修行,当知大师也许另有隐情。”
禅真念了声佛,盘腿而坐道:“多谢青葵公主。正如兽王所言,三女早也死去。我请神君和公主救的,可称为三鬼,或者道,是三缕贪、嗔、痴不灭的魂魄。”
他偏向连霏道:“连霏施主要救的是这阵眼中狐,亦是她的亲姐姐。几月前此狐将最后一尾附赠于她人,后化为原形蜷缩隐匿,灵识即将消散。恰逢此时,连霏终于寻到胞姐。”
连霏微颤:“你…是怎么知道的?”
禅真未有作答。
连霏:“你还知道什么?我和姐姐在人界的事,你也知道吗?”
“贫僧知晓,施主几十年来在四界寻寻觅觅,就是为了拼凑那散落的太极图碎片,以达成心中所愿。辛苦寻得若干残片,却先用来救了胞姐。”
众人顺道:“这残片失踪万年,如何寻得?”
“因为有半张太极图,曾经存于,人族皇宫之中。后来半张破损碎裂为残片,便有迹可循。”
二郎神身为天界中人,实为惊疑:“此事天界竟一无所知?”
禅真道:“自然。人帝谨慎,从得了半图后就未上报于天,只作寻常宝物储存。此事只有星零几人知晓。”
几十年前…又勾起嘲风回忆,他暂且丢刀道,“当年报信之事,竟然是真的?奇哉怪也。莫不是人族皇宫的内鬼找我沉渊寻求庇护?”
全图现世则似归墟无解,然碎片半图怎不叫人垂涎!包罗天地、心意变换…岂不是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是个值得争抢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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