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基础吧。”长孙皇后目光投向远处的花瓶子,蓦然想到了脸面和秦英有六分相似的裴澜。不知若是裴澜遇到水患题目,会说出怎样的答案呢?
……
秦英下午向礼部尚书告了声身子不适,便在准备宫宴的中途折了一趟家,换起女装敷了胭脂。化完妆整个人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是秦英很快就适应了,对着四角菱花铜镜调整笑颜的程度,随后披了浅色的绢丝帛子,去李淳风府邸寻簪花娘子。
坐在后院的厢房里,秦英听着簪花娘子念叨:“你让梅三娘折一支花戴不就得了,乘车大老远地跑来这里,是想要粽子吃还是想要穗子带?”
“想要个酒喝。”秦英厚着脸皮,面不红心不跳地镇静回答道,任由她将自己的半梳发髻打散了重新绾。
“贫嘴。”
簪花娘子皱眉啐了一口,把花瓶中开得正盛的虞美人折了两朵,插在她如云堆叠的髻上。挽发的木质簪子用金线勾着卷草纹络,此时并不打眼。可谓是搭配地相得益彰了。
秦英伸出左手摸了摸后头的发丝,触感光滑却不发腻,想来用的桂子花油恰到好处,比梅三娘的手艺高了一大截,欣慰地对簪花娘子称了声谢。
“你我之间还需要客气什么。”她拍了拍秦英的肩膀道,“侍候好这副头面,便好好准备晚上应题的腹稿。”
秦英想起什么般,猛地挺直了身板道:“说到这茬儿,皇后娘娘除了读佛经外,还喜欢干什么?”
“那就是看各种杂书了。”簪花娘子说了句事实,当然也是句废话。
只看秦英表现出一点失落,默了默才闷声道:“当我没问。”
吱呀一声门扉轻启。属于少女的姣丽身影绕过了金线绣的山水屏风,径直朝殿内坐着的人去了。
“门禁又一次被你当做了空设,阿琢。”双腿盘成莲花状的人没有抬眼,也知道来者是谁。
阿琢的脚步顿了顿,许久才做声:“你已经在此闭关三日,我……我来看看你。”她的话语间故意省略了自己放心不下的事实。
“口不对心。”他倾斜着嘴角,对远处的阿琢笑了笑,“我知道你过来,其实是想着陪我一起去……”一语未完长长叹息。
参差的灯影照在白壁,显得格外凄凉。
阿琢缓缓走到他身前,跪坐下来。她和他距离很近。近地能够看清他低垂的眼睫,如蝴蝶振翅般微颤。
记忆中,他总是收敛着眉眼。从来不曾将此间的风华轻易展露。
如今他的眉目经历了五百年岁月,还和往昔无甚区别。
“你若不在了,这三十三天的内外事务,又交由何人打理?”阿琢道。她自欺欺人地想,若他找不到一个合格的继任者,便不会抛下偌大天宫、还有自己,孤独孑然地离开。
“托你照看如何?”他神色轻松地回答道,“左右这后宫之事在你掌握,多加一个前朝,也算不得什么吧。”
“择任天宫之主怎能儿戏?”
他摇了摇头不再讲话。
阿琢身上的学问是他亲教出来的,对于这个小娘子,他是再了解不过。
一旦认真起来,她固执地说是执着也不为错。
他若不把什么托付给她,她一准会跟随自己,到幽深黑暗的黄泉路上。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由你继任天宫之主,我才能放得了心。”
她不为所动地摇摇头:“你去哪里,我跟随到哪里。”
他无奈地感慨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幼童般粘人地紧?”
阿琢扁了扁嘴,眼看就要哭出来。
“到外头哭去。”他故作严厉地道,实际上是寻了机会撵她走。
天人寿数将尽的七日里,身心会呈五衰之相:天乐停奏,衣裳黯淡,坐卧不安,花冠萎落,躯体生汗。
身为天主的他也不能逃脱这个宿命。
一般感受到五衰,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的天人们会在这时,找个僻静地方躲着,然后悄然无息地逝去。
那些与将死的天人交好者,也会默契地疏远他们。
五衰相是一生享乐的天人所不愿意面对的,他们大多都选择逃避。
但阿琢没有在这样的时刻弃他而去。
阿琢抬起了左手,用袖口擦干微微湿润的眼,又小声地吸了吸鼻子,把还未成形的哭腔收起来。
天人生来无泪,即使他们心中怀抱着万分哀伤。
阿琢不是土生土长的天人,所以会流泪。
他见状,心里软了一下,最后阖上双目道:“你留在这里不害怕吗?”
阿琢自嘲地笑了:“陛下难道忘记,妾是被您打落进轮回的。那几世下来,生死之事早就见惯了。”
进宫为妃以后,她就极少使用尊卑之称。忽如其来的陌生称呼足让他心头一震。
“……你依然怨我?”
阿琢两颊的笑意加深了,那微扬的唇竟带着悲凉的弧度:“说无怨尤是假的。只是如今渐渐想开了,你给予我的庇护要比伤害多些。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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