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这里……他们就在这里!”女鬼也看见了这一幕,当时就有些疯狂,“为什么不来接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谢渊:“……”
不理会背后这鬼新娘自顾自的纠结,他已经将目光放到一旁的小木桌上,那里有他刚刚就感应到的,一定程度上能抵抗鬼魂接近的物件。
是一串佛珠啊。
长长的佛珠盘成几圈,被珍重地放在一个扁平的金色盘子里,虽然没有任何的特效,但谢渊就是觉得似乎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淡淡光泽从佛珠上传来。
这东西是的的确确有防鬼魂的作用的,可惜,鬼新娘实在是太强了,这串佛珠对鬼新娘的影响有限。
真可惜,不然他还想把佛珠抢到手直接把鬼新娘逼走呢。
鬼新娘一个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无论是她看不见的新郎还是她的新晋轿夫都没有理她,她似乎自觉有些无趣,默了两秒,才轻声说:“让我下来吧。”
谢渊乐得轻松。
鬼新娘双脚沾到了地面,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禁制微微松动。
谢渊见这女鬼冷静了下来,便打算开始套信息:“墙上这人是你的新郎?”
“没错,要娶我的就是他。”大约念在谢渊刚才背着她走进来的份上,鬼新娘没有立刻对谢渊动手,那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怨气,谢渊甚至从中听到了十分人性化的复杂情感。
“一定是留下这串佛珠的臭和尚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才不愿意见我,小轿夫……”鬼新娘红盖头微微转动,似乎是看向了谢渊,她幽幽地说,“帮我把佛珠丢了,丢远点。”
“没了这串佛珠,我一定能看见他,因为他就在这里,我感觉到了。”
“我能自己戴着吗。”谢渊讨价还价。
鬼新娘:“……那就放远点,以后你自己戴。”
虽然鬼新娘没有因为佛珠的原因而在灵堂外止步进不来,但这不意味着她能直接用自己的鬼手去触碰佛珠,现在只能指望谢渊这个活人帮忙,还能说什么呢,还不是只能先哄着。
谢渊这才配合地走过去,对佛珠伸出手。
佛珠一定是举办葬礼的这家人请来的。
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请佛珠?专门防着这个鬼新娘吗?
鬼新娘说新郎就在这里,也就是说死去的新郎的灵魂没有走,而是在佛珠的庇佑下躲到了鬼新娘碰不到的地方。
他要是真把佛珠拿走,新郎就完了。
这些念头转瞬即逝,谢渊面容沉静,起码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有鬼新娘,能带来威胁的也只有她。
还是先把佛珠——
他的手碰到了珠串,突然有种心悸感,还没来得及缩回手,只见虚空之中突然多出一只苍白手掌,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冰冷。
阴气顺着那只手掌朝谢渊体内冲去,像军训完的学生奔向食堂,其目的只有一个——干饭。
对很多鬼魂来说,活人就像饭。
谢渊被冻得一哆嗦,然而他也不是很怕这种纯粹的阴气攻击,还是得感谢鬼城里的各位杀不死他的鬼魂们,提供了很强的抗性给他。
他直接用另一只手掰那只苍白手掌的手指,然而,那只手掌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抓得更紧,其中的阴气却不再随意散发,而是被有意识地控制住。
恍惚间,谢渊耳边传来一个带着浓浓疲惫的男人声音:“不要拿走……”
谢渊动作一顿。
“求求你,不要帮她……你也是被她威胁的无辜人……不要帮她……”
听着男人的声音,谢渊面前的画面逐渐开始扭曲模糊,灵堂的存在被一点点抹去,身后的鬼新娘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视野开阔的宅院。
“我可以给你看当初发生的事,求求你,我是好鬼,不要拿走佛珠……”男声还在继续,然而也随着环境的变化渐渐变小,直到消失。
谢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他现在站着的地方是一个古今衔接的宅院,没有古代那么大气,也没有很充满现代感,更像上个年代那种遗留下来的财主的家。
这个宅院喜气洋洋,敲锣打鼓的队伍在前院候着,红灯笼和随处可见的红绸缎布置着宅院,一张张囍字剪纸贴在门柱上,称得上张灯结彩。
灵堂两张黑白照片的主人翁都在这里,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年轻男子,前者着装庄重,头上插满珠钗,高兴地笑成了眯眯眼,后者穿着一身大红袍,戴着新郎官的帽子,胸前还绑着一朵大红花。
看得出来他们都很高兴。
谢渊试着走了一下,发现在这场“新郎官”要给他看的记忆里,他可以随意走动,没有实体,且记忆中的人都看不见他。
包括正眼巴巴等在门边的新郎官也是——那是真真正正的属于记忆中的人,而不是现在被困在灵堂里的那只鬼。
看这架势,现在正是在等着迎新娘子,背着新娘过门。
这场记忆中的时间和当初肯定是不同的,因为谢渊没看一会儿,那蔚蓝的天色就逐渐走向日暮,似乎昭示着迎亲队伍等了很久都没能等到新娘。
新郎官的脸色从喜气洋洋变成了忧虑。
他们果真没能等到新娘,等来的是一个身上染着血的男孩子,那男孩子气喘吁吁地越过脸色骤变的人群,跑到新郎官面前,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涸,又哇的一声哭出来。
“姐夫,我姐她,我姐她——”
“她坐着轿子在路上,被路边一栋洋楼上的金牌匾掉下来砸死了!”
新郎官的脸色僵住,他身旁的母亲更是颤颤巍巍,几欲昏倒。
接下来。
画面转换,天色突然完全黑下去,宅院外头的人也散了,只剩下来不及收拾的喜庆装饰。
距离黄昏时分发生的事,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新郎官已经将囍服脱下,神情疲惫,在屋里握着母亲的手,不断安慰着。
或者说是互相安慰。
“妈,您别担心我,我没那么脆弱,不会和阿青去的……”
新郎官哽咽着说,看得出来,他对新娘感情很深。
老婆婆则一个劲地说造孽呀,肉肉的手抹着眼泪:“阿青这孩子命苦啊,还这么年轻,你们才刚刚——你也命苦,你们都命苦!”
新娘是在路上被意外砸死的,没人会怪罪新郎官。
是以宅院里十分安静,该处理的事情也在前几个小时中处理得差不多,剩下的不是一时半刻能搞定的,母子两人的悲伤只有在这夜深人静时才能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
谢渊就这么站在房间里,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冷眼旁观着这场悲剧。
屋里点的蜡烛一点点缩短,昭示着记忆中时间的飞速流逝。
完全入夜之时,新郎官安慰好了母亲,打算回自己的房中。
就在这时……
宅院外,突然想起了喜庆的唢呐声,与之相对的,还有热热闹闹的人声,好像白天的那场热闹喜事还未散场似的。
新郎官一脸悚然地向外望去,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谢渊也转头望去,想了想,穿过了房间的墙壁向外面走,打算先看看。
刚走到一半,他就听到宅院外传来一声分外古怪的、一听就不像活人能发出的声儿。
“新娘子来嘞——新郎接新娘咯!”
那热闹的人声发出一阵欢呼。
新郎官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推开大门,然后彻底惊住。
不是幻觉。
在他家大门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那些人的脸上全都画着夸张的妆容,惨白惨白的,而在它们中间,停着一顶纸扎的红轿子。
他的阿青,从轿子里伸出一只布满鲜血的手,挑开了帘子。
新郎官浑身僵硬,就像看到这一幕的谢渊一样生理性的感到不适。
阿青缓缓从帘子后钻了出来,她好像忘了盖红盖头,被砸的凹陷下去一大块的脑袋就这么生生暴露在空气里,露出了半颗大脑和粘稠的脑浆。
一张画了精致新娘妆容的脸上满是鲜血,却仿佛一无所觉,她露出和活着时别无二致的温婉笑容,笑盈盈地看着他:“阿晨,来背我过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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