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受挫，一直隐忍在侧的李昊乾，终于为之动容。 可他下一息立即就选择了发难： “凭你么？” “还是说……你要拉上整个人间、整个人族，去赌那十不存一的可能？” 这番话或许有李昊乾真实的心意，也的确有一些道理，让方家两位超脱都微微颔首认可。 人间会变成如今模样，大商之所以会四分五裂，乃至彻底消亡，除了权势、不合、利益、阴谋种种其他因素之外…… 最本质的原因—— 还是实力不足！ 这点从各方势力的超脱至尊数量，就能窥见一斑。 哪怕凝聚了整个人间所有人族、所有势力，也无法直面仙庭、地府、妖族，以及那神秘莫测的神尊宫。 今时不同往日。 当年人皇商凪异军突起，有着最恰当的时机，人间已经动乱数千年，急需有人拨开云雾，再见大日。 且商凪在乱世之中崛起，在漫长的交战之中，逐渐展现了无可匹敌的领袖魅力与声望。 连三大人王的势力都为之臣服，拱手称皇！ 他有一统人间的时机、声望，再加上那震古烁今的盖代修为，以一人之力就能镇压皇天、酆都，威慑神尊宫不敢轻易出手。 再配合右相这位天尊，以及其他诸多超脱，才能在千年之前开辟大商，让人、仙、鬼、妖全都低眉伏首。 这些东西在李昊乾看来，铁棠统统没有！ 唯一能勉强凑上数的……或许就是身为正统开辟者，身为圣尊的声望了。 可还不够，远远不够。 想要真正凝聚天下人心，达到昔日商凪那般足以称皇的声威，铁棠至少还需要数百上千年的时间来积攒。 而且。 现在的人间虽然极为动荡，可远远没有变成千年的黑暗时代，除了最底层人族受到巨大干扰，对于一些修士而言，尤其是神巫秘境，乃至仙神秘境以上的这些人，远没有达到最绝望的地步。 时机—— 对于如今的铁棠而言几乎没有。 除此之外。 在李昊乾眼中，亦或在所有人眼中……最关键的一点，是铁棠的修为境界，差得太远太远了！ 人皇开辟商朝之际，他不但早已迈入超脱之道，更是已经坐上了天尊之位。 是以人皇当年，不但能够以理服人，也能以力服人。 而铁棠呢？ 区区一位仙皇，哪怕加上各种名头，亦远远无法媲美人皇当年三分威势。 这是最本质，也是最大的差距！ 左相微不可察地扫了众人一眼，随后出言解围：“此事我等可决，并不算艰难，大商既已名存实亡，自当另辟新朝！” “当然。”李昊乾冷笑：“以他圣尊之名，另辟新朝轻轻松松，只不过他能开……别人也能开。 想要再现大一统政权，只怕三位人王都不会答应。 至少。 太莘肯定会出手阻止。 到时候他铁棠开一个铁朝，太莘也会辟一个太朝。 或许…… 还会有其他芸芸众多的效仿者，到时候这个新朝……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李昊乾毕竟是超脱至尊，眼光高卓，一语就道出未来。 这百年来，虽然铁棠一直在闭关，但以左相、右相等人的实力，要维持大商不灭，亦或再辟新朝，根本不是难事。 不过谁都知道……那没有意义。 因为人心散了！ 众多朝中重臣、将军、仙皇、世家，包括姜雍、裴天轶两位人王，都舍弃了圣都。 在这样支离破碎的环境下，纵然勉强维持大商不灭，也只是一个半虚无的空壳， 建立一个皇朝，对于超脱至尊来说，不过是念动之间的事。 只要他们想，随时都可以打出旗号，且会有众多百姓相随，根本无需多久，就能创造一个拥有实权的国度。 可那……并不会改变什么！ 面对李昊乾的咄咄逼人，铁棠却纹丝不动，目光缓缓扫视了一圈。 他想看看，在场其他人，是否也与李昊乾的想法相同。 不过在座除了李家之外，方家、玉家，乃至商岳、武穆等人，都是与铁棠有交情之辈。 即便此时他们也猜不透铁棠的真正目的，却也不会急于下场反对。 当那淡然眼眸转向玉婉婉时，这位场中唯一的超脱女子，便再度开口，试图平息这场舆论风波。 “圣尊既然说出要另辟新朝，想来已有了几分把握，理应没有这么简单。 若是圣尊要登位称皇…… 别人我不知，但我玉家一定鼎力支持！！” 早在百年以前，右相就曾经提出：要推选铁棠成为新的人皇。 是以此时玉婉婉的话语一出口，立即就得到了商岳、武穆、方家超脱等人的赞同。 “当世除了薛相、伊相之外，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称皇了。”商岳话里藏针，似乎在试探两相的态度。 左相微微一笑：“铁棠若愿称皇，伊某亦可为臣。” “我之言，百年不改。”右相也平静道出了心意。 就连李昊乾，听到要推举铁棠做人皇，也只是冷哼几声，但并没有再出言讥讽。 他也知晓，当今之世，最适合成为新皇的人……无疑就是铁棠。 无论是修为最高的右相，还是威望厚重的左相，乃至过往曾经角逐人皇之位的三大人王，都有某一方面，亦或多方面的缺陷。 这些人都算不上是完美的人选！ 只有铁棠，这位足够年轻，同时又执掌了现在正统的大道开辟者，最为恰当。 “只要他迈入超脱，我李家也不会做叛族之人！”李昊乾虽没有明言，可在场众人都知晓了他的底线。 “那这个新朝，倒也不是玩物，的确需得好好商议一二。”武穆看向铁棠，继续说道： “你与两大佛门、道门，也有一番交情，相信你若称皇，他们也不会反对。 只待你迈入超脱，届时必然是大势滚滚，无法阻挡，可重现当年商皇之势！” 等到几乎所有人都发表意见之后，铁棠这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的确要再辟一个大一统的皇朝，但新的人皇……并不是我。” “而是——她！” 铁棠紫府眉心射出一道神光，送出一道亭亭玉立的七尺倩影。 柳香香早已苏醒过来，且得益铁棠出手相助，修为实力重新回到了神皇境，并没有跌落太多。 她一直在紫府旁听，此刻两手捏着衣摆，脸色微红，显得有些局促。 “她？” “此人？” “这小女娃……” “柳姑娘么……” “大尊王的弟子……” …… 当看到柳香香出现，又听到铁棠举荐她为人皇，众多超脱当即议论纷纷。 即便是极为欣赏铁棠的商岳、武穆、左相，话语中也不乏深深地怀疑。 “你坐下吧！”铁棠开口，当即让几道凌厉目光落到了柳香香身上。 这一下。 堪比超脱出手，绝不是那么简单。 要知道。 先前铁棠这位圣尊、这位仙皇，在没有经过问话、同意的情况，擅自落座，都引来了李昊乾的不满。 而此时。 柳香香不过是一位神皇，更没有‘圣尊’这等厚重声名，她是真的不够资格与众人平起平坐。 当铁棠的话语出口，不但李昊乾第一个发动了目击，连方家两位超脱至尊，也投去了目光。 甚至。 就连玉婉婉、商岳、武穆三人，也纷纷夹杂一丝仙力看了过去。 他们要看看…… 这位被铁棠举荐的人皇，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 都不是‘够不够’资格，因为柳香香显然不够，而是‘有没有’！ 超脱的目击之力，杀人都只在念动之间，纵然柳香香亦有神皇之境，此刻也遭受到了巨大压力。 她额头渗出滴滴斗大汗珠，背部瞬间湿透，连三千青丝也被汗水打湿，像是打结一般缠在一起。 铁棠这次没有出手阻拦，想要当上人皇，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他也不会袖手旁观，还是出言相助，让这位师妹，能够找到自己的道路。 “将来你为人皇，人间举族共尊，难道这时候连坐都不敢坐么？” “你是我的师妹，是师尊的弟子，师尊已是超越天尊的无量存在，你作为他最后一个传人，不要丢了他的颜面。 人皇之位，能者居之！ 超脱至尊，也只不过是比你早修炼几年。 假以时日，莫非你自认无法迈入超脱？ 别忘了。 你才是窍穴之道的正统继承者！” 在铁棠一连串的话语之下，柳香香眼神终于变得坚定，她没有成为人皇的野望，却不愿丢了大尊王的颜面。 哗啦啦！哗啦啦！ 宽广的大殿之内，响起了海浪潮汐的澎湃之声，那是狂暴鲜血拍击血管而成。 柳香香心窍猛烈跳动，骤然诞生了海量心血，一条气血真龙从丹田飞出，萦绕周身，挡住了所有目击之势。 轰！ 一声轻响。 柳香香不偏不倚，从容端庄地坐了下去。 “香香见过诸位前辈！” 凭借十绝霸体的血字决，她轻松挡住了各大超脱的试探，也得到了铁棠的认可。 尽管如此……依旧不能服众。 “铁棠，你搞什么花样？你要当人皇，我相信没几个人会反对，不过你推其他人出来……呵呵，你真把人皇之位当你铁家祖传的不成？” 还是李昊乾第一个发难。 让一位神皇与自己平起平坐，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此刻没有立即出手，是他坚信其他人也不会认可。 要借助大势、大义，狠狠打压铁棠一波。 至于柳香香…… 根本没被他放在心上！ 他说完之后，连玉婉婉都沉默了，没有再出言为铁棠解围，因为包括她在内，其他超脱也需要一个恰当、合理、满意的解释。 人皇之位，的确不是铁家祖传！ 即便是铁棠，也没资格推来推去，任人唯亲。 “你耳聋么？” 铁棠平静说道：“我师妹出身纯正，修炼十绝霸体，将来她若迈入超脱，五个你都不是她的对手。 你所依仗的窍穴大道，正统在她身上。 她难道没有资格成为人皇？” “哼，她有资格又如何？天下间有资格成为人皇之人，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关键还要看谁的份量更重！ 她够么？ 一位神皇，如何担得起人皇之责？ 她要竞选人皇也不是不行，等成为超脱以后再说吧。” 李昊乾避重就轻，没有在柳香香的身份上谈及太多，而是将重心转移到她的修为境界之上。 这也的确是核心关键，连武穆也出言质疑：“铁棠，她比你还年轻，声威也远不如你。 若要称皇……至少等她迈入仙皇九重天，你再退位让贤，到时我等自会鼎力扶持。” 商岳点了点头：“风兄所言极是，我也这么认为。” 铁棠不答，目光投向左相、右相：“二位意下如何？” “你选的人，我相信没有问题，也有这个资格，不过我还是没太懂你的意思。” 伊尹话锋也是暗藏玄机，反复拉扯，没有暴露真实想法。 右相倒是简单明了，彰显了天尊气度。 “神皇之境，自是担不起人皇之责！你有什么鬼主意，直接说吧，否则就算我等同意，天下人也不会认可。” 铁棠肃然道：“在我看来，人皇之选，绝非以实力为尊，倘若如此……那即便我迈入超脱，也不够格成为人皇。 当世能担此任者，唯右相不二。 然而。 过往的历史之中，也并非每一位人皇，皆是人族最强，无敌当世。 只是商皇之辉太盛，照耀古今，让尔等都有了再现商皇之势的想法。 其实。 并不一定要如此，不是么？ 人皇之名，当以德智为先，随后再论实力高低。” “哦？柳姑娘何德让你如此推崇？又有何智让你谦让？”左相开始重新打量柳香香。 铁棠自不隐瞒，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并着重谈及了亿万生民朝拜、礼祭的场景。 众人闻之，纷纷动容。 即便是他们贵为超脱，也没有真正享受过这种待遇。 但李昊乾依旧不服道：“一些蝼蚁黎民，不过是为了求存，仓皇无措之际的举动罢了，有何值得大惊小怪。” 这句话说得柳香香又脸红起来。 本来她就没想当人皇，之前的举动也只是本能为之，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举止。 铁棠狠狠瞪了李昊乾一眼，冷冷说道：“所以你不是人皇，而且就凭你这一句话，你一辈子也坐不到那个位置。” “废话，天下之大，当以实力为尊，我忍你够久了铁棠，说那么多都是屁话，还不是要看拳头够不够硬？ 你爱选谁选谁，本尊反正不伺候了。 不过你之前羞辱于我，这笔账倒是要算上一算。 你出手吧，我只回应一击，算是‘答谢’你之前的赠礼！” 李昊乾不想再听铁棠胡说八道，他只要还了刚刚被强行按坐之仇，立刻就要离去。 要在这里动手，右相等人当然不会同意。 如今仙庭、地府势大，人间式微，正是要团结一切力量的时候，不好轻易内讧。 众人出言劝阻，李昊乾本意也不是一定要动手，此刻见右相等人出言，也算挽回了几分颜面。 他正要丢下几句狠话，找回场子后离去，却偏偏听到了铁棠极其恼人的话语。 “你既为超脱，自当担责，这个‘责’，不是要你庇护天下苍生，我从来没有奢求你这么做过。 仅仅是因为你是一个超脱罢了！ 但你以为…… 超脱的身份，真的能让我顾忌么？” 啪嗒！ 铁棠如同猛虎下山，一瞬间就从座椅上来到了李昊乾身前。 两人面对面，不过三寸之距，连互相的呼吸声都清晰入耳。 “你这种超脱……我在掌道境，就已经杀过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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