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呀,他便先打了个冲锋战,拍着鼓起的腰包道:“一个西洋钟而已,能值几个钱。大不了再买一个。守钱我有的是钱。”我看向大伯父时,大伯父黄澄澄的星眸仿佛染上了金子的光彩,人也精神抖擞的。大伯父把传闻是家传的西洋钟给摔碎了,我原只以为祖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样,毕竟不管父亲与母亲对他再好,他眼里也只有他的老大、老二、老四,还有他的二女儿(年纪在大伯父下,二伯父上)。我爸是排行第三的,在他们四兄弟里。
始料不及的是,祖父听罢,只长叹了一声,再没有任何回响。我虽惊讶,却也想,还有大伯母、二伯父等等呢,还怕说服不了他吗?果不其然,大伯母隆重登场了。
但见大伯母一手拎着篮子,一手领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应该是我那堂哥未过门媳妇的女儿,叫糖糖。大伯母外罩着有些年头的大红外套,想来是这几日天气转冷,怕冻着了。只是那红外套,家里母亲曾说道,那是大伯母入门时就穿着的,我不免替大伯母暗暗不平,钱呀,对于大伯父真真那般如命样?
只见大伯母嗤笑道:“您老啊,别老哭丧个脸,怪晦气的。”
大伯母还在说着,一个浑身散发着浓重阴冷气息的男子背光而站,墨黑的短发随风轻扬,弯弯曲曲的吊梢眉里透着凛冽桀骜,与其说是苏明哲的升级版,还不如说他是曹操再世(三国演义里的曹操,并非正史)。他不是旁人,正是我的四叔-盛贾仁,有没有假仁假义的feel,其实他就是这样。
一时四叔上前三拜九叩(夸张了),左一个“爸”右一“爹”叫着,你别说,这招还挺有用的。
祖父心一软,四叔便顺势将祖父扶上了檀木椅。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又何尝不了解祖父,若说大伯父是他心头的白月光,那四叔就是他手上怎么也抹不掉的朱砂痔。早年四兄弟分房,四叔也是独占了一栋楼房的,而大伯父、二伯父也是各得了一块地来建房的,而我的父亲啥也没捞着,就连家里四层楼的地盘也是外祖父,也就是父亲的岳父给的。不仅如此,四兄弟里也就四叔不要干活,四叔空调房里坐着,父亲砖瓦里挑着。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原生家庭。也难怪外人都说祖父是个偏心的主儿,端不平一碗水。
不过父亲却从未因他的寡薄少恩而怨恨他,论四兄弟里谁最孝顺,父亲绝对是n0:1,就连邑人也大多称赞父亲有孝心。
我想到这,不免看了一眼一旁闷不作声的父亲。他从不抢戏,却最有存在感。
我又将头转向了四叔,第一招成功后,四叔趁热打铁使出第二招:“我的爹啊,亲爹!你可别说丧气的话。叫乡亲们听了,该说俺们四兄弟不孝,冲撞你老人家了,那往后俺们四兄弟如何在村里立足。”
四叔虽在四兄弟里受教育程度最高,读了博士生,却也深陷将方言与普通话混为一体,两者不分的泥潭中,不可自拔,也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四叔本想再说几句,坳黑的二伯母却已借奉茶之名抢过了四叔的话茬,但见她柔弱不能自理道:“公公,儿媳娇清这厢赔罪了。”祖父只笑笑,抿了一口茶:“哦?你何罪之有?“
祖父不屑的目光瞥了一下二伯母。
“儿媳罪在没有调解你与大哥的矛盾,袖手旁观。”二伯母半跪在青石板上,泪光闪闪。
“披着羊皮的狼!你给我滚!能滚多远滚多远!”祖父一手掷断了檀木椅。
我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逼着你往前走的,不是前方梦想的微弱光芒,而是身后现实的万丈深渊。也难怪祖父这样生气,当初他迫于无奈,为了生机才入赘盛家,立誓不准自已的儿子也走他的老路,再吃遍他当初吃过的苦。可救经引足,先是四叔偷偷入赘了村里刘干部家,祖父本就气昏了头。不曾想,二伯母接着又诱拐嗦骗二伯父入赘她贺家,看着她,祖父就想起自己屈辱的过去,他老能不记恨吗?二伯母像被看穿了什么,张开“血口”,欲向祖父破口大骂,却被二伯父拦了下来。
二伯母心头怒火一时无处可发,只好揪起二伯父的右耳骂了起来:“你说说你,倒插进我们贺家,对我一直千依百顺,可今日,你居然拦我,盛怕稀(xi)!你长的是哪门子的心!”
“阿清,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二伯父一个大男人不知所以的怯声怯气、低眉顺眼、低首下心、唯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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