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乃是曹川郡当地官宦人士,叫做赵元宇,是个太学生,在苏家还没有家道中落之时,赵苏两家多有来往,而苏恨桃待字闺中的时候,便与赵元宇相识。
赵元宇本是官宦子弟,本有禄食,想讨个衙门职衔,也费不了多大功夫,例如赵元宇有个房分兄弟赵元基,就自去做了个院判:惟有赵元宇自恃才高,务要登第,通籍太学后,便是发奋苦读。
他才思敏捷,人物风流?,虽然是官宦之弟,却待人谦和,胸无傲气,所以恨桃与他相好。
所谓少女怀春,恨桃与其初识时,便是一日不见了他,饭也是吃不下的。而后流落风尘之后,赵元宇虽然心中愤恨,怜惜心上人的遭遇,但自己一个弱书生,却对苏恨桃境遇无能为力。
只是每年春秋两季太学试之后,赵元宇必从金陵来浏阳,陪伴恨桃,而恨桃在这时也闭门谢客,与赵元宇两相修好
赵太学是个书生,不会经营家业,试了两科不第,家事日渐萧条,其虽是官宦子弟,但在家族中身份不高,又没有官职在身,自然也不受重视,这一来二去,这一两年连从金陵到浏阳的盘缠,都不怎么凑得出了。
恨桃不但不嫌他贫,此后凡是他一应灯火酒食之资,还多是恨桃周转给他,恐怕他因贫废学,常对他道:“妾身看相公决非平庸之人,妾身也不甘久处风尘。愿郎君一举成名,待功成名就之后,提掇了妾身出去,相随终身”
“虽自此一生布衣素食,妾身也是心甘情愿,郎君切须专心读书,不可懈怠,又不可分心他务。衣食之需,只在妾的身上,管你不缺外物便是了。”
恨燕见姐姐真心待赵太学,自也时常存一个拣人的念头,只是未曾有个中意的。恨桃体着恨燕意思,也时常替他留心,对太学道:“我这妹子性格极好,终究也是要走到从良这一条路上来的。”
“他日你若得以成名,完了我的事,你也替他寻个好主,不枉我与她姐妹情深。”赵太学听到恨桃如此一番话之后,便把此事牢牢记在心里了。
太学虽自此在翠香楼往来情厚,不曾破费一个铜钱,反得恨桃他资助读书,心中感激之下,极力发愤。应过科试,果然高捷南宫,恨桃心中不胜欢喜。
太学高高中了,但榜下却还未来得及授下官职,待在金陵,终日与恨桃修书,以寄相思之情,两情愈浓。只是要图个终身之事。却还有一件难事:娼妓要落籍,最是一件难事。
翠香楼中老鸨龟公,恐怕缺了会承应的人,失了生意,上面过往嗔怪,多有不便,先不说现在赵元宇身家不丰,凑不出多少钱来。
便是赵元宇能够凑得出替苏恨桃赎身的钱财,这一锤子买卖,又怎能比得上苏恨桃这颗摇钱树?所以天底下青楼,落籍从良之事,十个倒有九个不肯。
何况现在赵太学既无钱财,也无力量,怎能替她脱得乐籍?
所以此时太学虽然得第,官身在望,却依然娶恨桃不得。
正在计较之间,却选下官来了,除授襄阳司户之职。初授官的人,碍了体面,怎好就立即为妓家开脱?就算赵元宇不顾自身举动,惹出议论来,翠香楼背后也是靠山的,却也未必能达成所愿。
欲待别寻婉转法子,怎奈赵元宇当官日子有限,一时没有机会与浏阳县里有身份地位的人攀上关系。没奈何之下只得到了襄阳,与恨桃相约到了襄阳,再作打算。
当下太学与恨桃两个抱头大哭,恨燕在旁也陪了好些眼泪,当时作别。恨桃自掩着泪眼归房,自此闷闷不乐,再无二话。
赵元宇自此赴任襄阳,一路上鸟啼花落,触景伤情,只是想着恨桃,心里自道一到任所,便托人到浏阳,替自己周旋恨桃之事。谁知到任事忙,匆匆过了几时,急切里没个得力心腹之人,可以相托。
虽是又寄了一两番信来,又差了一两次人去,多是不尴不尬,跟翠香楼谈不拢的局面。也曾写书相托在京同榜友人,替恨桃脱籍了当,然后再行接到任所。
怎奈路途既远,人情淡薄,如果是顺水人情,有紧没要的,看在同年之谊,不妨顺水推舟,然而翠香楼背后是风雷帮,风雷帮又与浏阳县里衙门里熟络得很,所谓现官不如现管,谁肯替你卖人情,认真去做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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