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拔刀杀人了怎么办!!
“咳。”奚玉棠出声打断两人飚杀气,“谢婉的儿子,我先带回府,没异议吧?”
两人的较量倏然停止,齐刷刷回头看过来。
“毕竟是个无辜的孩子,斩草除根也有别的方式。”她对卫寒眨了眨眼,故意揶揄道,“你来养还是我来?”
卫寒脸色变了变,沉默着没有开口。
他虽和五皇子分道扬镳,从同伴变为敌人,但不管怎么说,都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内,算是他为数不多可以算得上朋友之人。尽管世人皆称他为冷面杀神,但面对故人之子,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奚玉棠也不过是逗逗他,见他果真左右为难,便和越清风对视一眼,见他微微颔首,这才淡淡道,“交给我吧。”
卫寒诧异地抬头,发现她并非在说玩笑话,顿时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也好。”
且不说他前五皇子党的身份,入朝为官,身边却养着一个判臣之子,即便再小心也是在司离眼皮底下,稍有不慎,可能就会给这孩子惹祸上身。
再说,官海浮沉,明枪暗箭,锦衣司本就是风口浪尖,跟着他着实不是个好选择。
但如果跟着奚玉棠和越清风,那便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司离不会、也不敢动他们,此其一;越清风尽管很讨厌,人品上却信得过,交给这两人,至少不会担忧他们对孩子不好,此其二;第三,世家和江湖远离庙堂,也未尝对这孩子不是件坏事。
最后则是他的一点小小的心思了。
孩子毕竟是司煜的,有了这一层关系在,往后他还能多去瞧瞧,也能……多见一见她。
想到这里,他看向奚玉棠,“孩子的身份问题我来解决,太子那边大约还要你出面说情,原来的名字不能用了,还要着你们二位为他另取一名……不求视如己出,但求善待。”
“放心。”奚玉棠笑起来,“你当信得过我的为人。”
正是因为信你,我才多说了一句。
卫寒不动声色地咽下了唇边话。
离开皇宫,回到府邸,沐浴更衣后,奚玉棠半坐在床边想着皇宫里的事,越清风则尽职尽责地用内力为她烘干头发。
“肃兮,今日我决定收养那孩子,你生气么?”她回头看身后人。
“气。”越清风默默把她的脸掰回去,“气你为卫谨之考虑。”
奚玉棠嘴角微抽,“跟你说正经事呢。”
“说的便是正经事。”越家主一本正经地开口,“那孩子放在你我膝下是最好的结局,这本无需商量,可你出发点是为了卫谨之,我着实不快。”
“……根本不是为了他好吗!”奚玉棠磨着牙在他腿伤拧一把,“只是结果导向,他既得利益罢了!”
嘶——
被家暴的越家主倒吸了一口凉气,揉着被拧的地方无辜地对上媳妇愤怒地视线,讨好地开口,“我开玩笑的。”
“走开!”奚玉棠一脚踹上他,“给本座滚去睡书房!”
越清风顺势抓住她的脚踝,动作极为熟稔地为她按摩起了浮肿的小腿,“夫人息怒,不如来想想那孩子的名字?”
奚玉棠被他厚脸皮转移话题的做法气笑,“我肚子里的儿子你想好叫什么了么?”
“女儿。”越清风严肃地纠正她,“我已经想好了十余个名,父亲也列了十个左右,等她出生便选一个出来。”
奚玉棠一脸囧然,“……若是个小子呢?”
“不管。”越家主难得任性,“等他大了自己取。”
“……”偏心偏成你这样的父亲也真是难得一见啊越肃兮。
“懒得理你。”奚玉棠撇撇嘴,不再说话。
……
说是一语中的也不为过,奚玉棠果真在新君登基后的第三日便生下了一个小子。
据说越家主连看都没看儿子一眼便跑进房里瞧媳妇去了……
越家这一代的少主是早产儿,生下来便弱弱小小的,沈七不眠不休守了几日,确定这孩子好好的,没有任何不妥,这才放下心来。毕竟父母有前科在,沈大夫不知有多害怕这孩子天生不足。
越清风久病多年、药罐子泡到大,奚玉棠从小寒毒入体,十几年伤病不断,之后又因走火入魔大病,即便沈七将他们身子调养好,奚玉棠怀了身子以来,他也从来不敢放松过,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万事大吉。
小少主虽看着比一般刚出生的孩童弱小,但好在一没有不足,二根骨奇佳,即便是比起自己父亲和舅舅都不逞多让,倒是让奚玉棠欣慰不少。
根骨问题一直是她不忿之事。同样是一个爹妈,奚玉岚根骨好得逆天,她却只堪堪得了个尚好,这一点她不服很多年了。
国丧期间,洗三礼、满月酒都不能大办,加上他们还在京城而非姑苏,越家难得低调了许多。
新生儿名字一事,最终还是不远千里从姑苏赶来的越瑄拍板定下,以辈分排,名宁。
小名则来自越宁的另一个舅舅沈大夫,曰长安。
奚玉棠指着这个小名笑了整整一天。
奚玉岚这个亲舅舅直到小外甥满月才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从司离登基之前他便忙成狗,如今终于借着先前的从龙之功将听雨阁从司氏脱离出来,也算了去一个心病,倒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听闻小外甥大名小名都已有,也没给他留个空,奚玉岚郁闷了半天,但一听说大名是越瑄的手笔,小名是沈大夫所取,一肚子的不满噗地一下就没了——
毕竟一个是亲近的长辈,一个是救命恩人……
唉。
没地位啊。
至于越长安小朋友的亲爹……嗯,奚玉岚是没得取名,他是压根不想取。
据说越家主悄悄把自己给女儿想的名字都好好收了起来,留待下次用,奚玉棠听说后,着实翻了个白眼。
出了月子,众人便打算回姑苏。彼时新君也已坐稳了皇位,听闻他们要离开,难得在百忙之中抽空出了皇宫,见了见这个本应该叫他一声舅舅的孩子。
“朕为长安留了个郡王位子。”司离笑着对奚玉棠说道。
“再说吧。”奚玉棠撇了一眼被逼着抱儿子的越清风越家主,“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他父亲不愿出山,也许以后长安会有不同呢?到时若哭着闹着抱您的大腿感谢您今日之赐,您可别笑他。”
“教主说笑了。”司离听出了她是在给自己留面子示好,眼底笑意更深了深。
两人相视一笑,奚玉棠顿了顿才道,“此去不知多久才能相见,还望圣上多保重龙体。”
不过登基月余,眼前的青年便已瘦了整整一圈。
想到当年刚成为太子时他也曾这般瘦过,奚玉棠的心便再也硬不起来。
司离踌躇了一下,伸手拉住了眼前人的手,“不坐上这位子不知它的个中滋味……教主,我有些后悔了。”
目光在两人的手上转了一圈,奚玉棠犹豫再三,没有挣脱。叹了一声,她道,“这话,往后莫要再说了,否则司煜真的会疯的。”
“我知道。”司离垂下眼眸。
即便自称‘我’,如今也没有人敢再置喙他什么了。
他上前给了奚玉棠一个拥抱,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声对不起。
两人一触即分,奚玉棠甚至没能反应过来,他便已退回了先前的位子,笑着对上她的视线,转而走向越清风的方向,伸手去抱孩子。
奚玉棠怔愣地站在原地,良久才忍不住红了眼眶,只觉鼻尖酸涩得厉害,喉咙深处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
一句对不起,轻而易举便抹平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矛盾和分歧。
时间仿佛一瞬间被拉回了多年前,雪山之上,做错了事的小小少年抱着她撒娇,嘴里说着对不起,像是有某种魔力,能让她瞬间便软下心来原谅他的一切。
她的司离。
终究在方才那一刻,彻底与她诀别了。
从今后,桥归桥路归路,身份不同,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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