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耽误了时辰,云小裳被直接套上喜服扔进了轿子里,这回,没来得及往她身上塞毒药。
坐在喜轿里,云小裳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唯有头部沉得很。她一把扯掉头上的红盖头,取下发上装饰物,拿起一支金钗放在嘴里咬了咬,黄金的耶!
云小裳纳闷:去送死还搞得这么精致,这得白瞎多少钱。想着,就把金钗揣进了怀里。
外面,是城主夫人木青禾,即便岁数大了点,但仍旧不失风华,一个绝世美女哭梨花带雨。她趴在小窗边上呜呜咽咽,“容容,不要想娘亲啊,呜呜,在那里要好好的。”
云小裳:不想不想,一点都不想。
城主萧清风扶着夫人的肩膀,安慰道:“夫人,莫伤心了,这又不是生离死别,想见女儿了去见不就成了。”
这可不就是生离死别吗?只不过生的是你们,死的是别人,还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傻子,实乃欺人太甚。
萧清风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光听声音就是那种不好惹的主,云小裳有幸看他一眼,完全长了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
书中,萧清风就是阻碍男女主在一起的“一道难以逾越的沟渠”。他人心狠手辣,更是野心勃勃,意欲吞并三城。但他有一个优点,便是疼爱妻女。他对萧容容宠爱有加,为了女儿的幸福,他最终放弃了自己那“不为外人所知”的欲望。
一家人都是戏精,一个赛过一个,若是让他们演一出戏,想不火都难。
轿子悠悠上路了,哭泣声音越来越远。云小裳耳边一下子清净不少,可是一整颗心都在悬着。
这要是死了可怎么办?
此去诡影城,有些距离,这短暂的时间里,云小裳想尽了千万种方法,比如水土不服,比如装病,比如说拉肚子然后偷偷开溜,可没有一个能实现的,城主一直盯的紧。云小裳对萧清风佩服的五体投地,姜果真是老的辣!
到了诡影城边界,那头的人来接亲,轿子停了一瞬又换了人抬起,走得十分缓慢。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周围暗藏玄机,或者说,真真危机四伏。
轿子缓缓行进,突然,有人吆喝一声:“天凌城的少城主来抢亲了!”
瞬间,风声鹤唳,拔刀声此起彼伏。
“快,保护城主!”
喜轿落地,帘子被风吹起,云小裳看到所有人都拿着刀并且迈着小步伐后退。
完完全全的,敌方,我方,泾渭分明。
知道是以什么为分界线吗?
是这顶大红喜轿!
天凌城城主洛川河看见诡影城人数不足自己一半,笑得褶子都出来了,“老夫今日便要破城,一洗多年耻辱。”
洛川河同闻君邪之间的恩仇是与一个女子有关,那时洛川河同闻君邪比武,结果输得一塌糊涂,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成了闻君邪的妻子。他心里那叫一个恨啊,有苦难言。
诡影城的队伍中,一个黑袍男子从人群里走出来,面上波澜不惊,声音不紧不慢:“嗬,也知道自己是老夫,还挺有自知之明。”
他瞅了眼对面黑压压的敌兵,“不过这以多欺少,仗着人多跟我较劲儿,若胜也不武。”
“嗯?”洛川河眉头一蹙,“闻君邪怎么没来,派你个黄毛小儿过来。我今日要活捉了你,拿去换城。”
闻笙冷冷一笑:“还是别高兴的太早了。”
话落,闻笙击掌,他身后渐渐涌出一大批人,皆拿着盾牌和弓箭。为首的将领跳下马,“少城主,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待命。”
闻笙回头看看,轻轻蹙眉,扬声道:“阿三,你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将他们吓跑了可怎么办?”
洛川河同萧清风皆是脸色一变。
“这……”
“萧城主放心,他个黄毛小儿能耐住我俩?”
这边,闻笙和阿三相视一笑:真是大言不惭。
“老匹夫,”闻笙冷冷啐一口,“都怪我爹平时太忍让你们,一个个给脸不要脸。”
说着,闻笙一抬手:“阿三,放箭!”
“等等,”阿三瞥见了那顶十分扎眼的轿子,“少城主,轿子里有人。”
“你说,萧老头会把她的宝贝女儿送过来吗?再则,萧老头的带来的人,与我们有何干系。”不容阿□□应,闻笙冷声道:“放箭!”
轿子里的云小裳听见这道凛冽的声音后,瞬间没了脾气,浑身颤抖起来。
妈呀,还真放?
旁人想让她被乱刀砍死,可闻笙是想让她万箭穿心呐!
“闻笙,闻时卿,你个大变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云小裳忍不住嚎了一嗓子,指挥放箭的闻笙似乎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他对闻时卿这三个字已经久违多年了。
细密的羽箭飕飕飞来,那十分顶扎眼却又十分不起眼的喜轿突然间侧翻了。
云小裳用力撞倒喜轿后,赶紧躺平,后背紧贴在轿壁上。她此刻恨不得钻进泥土里,与蚯蚓同行,并且道一声:“蚯蚓大哥,带我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箭飞速而来,很快将马车扎成了刺猬,萧清风和洛川河慌忙指挥士兵以盾牌抵挡。
两个城主连连后退,萧清风鹰眼一瞥,瞥见了宝贝女儿萧容容,疾步将女儿护在跟前,语调带着责怪:“容容,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帮助爹爹,”一向娇生惯养的萧容容,此刻眉眼尽显英气,倒和萧清风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眼神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诡影城主可真阴险,还来这一套。”
“子轩哥哥呢?”萧容容四处瞅瞅,正好与一白衣男子对视,那男子发上束着冠玉,脸面白净,嘴角温柔含笑。萧容容激动道:“子轩哥哥要小心。”
洛子轩“嗯”一声,“阿容也要小心。”
瞧瞧,如此紧迫的时间,两人还在眉来眼去,洛川河见此嘴角一扬,“萧城主,此战大胜后,我们两家将亲事办了如何?”
呵呵,我看未必谁胜谁输吧?萧清风面上陪笑:“是啊,挑选个良辰吉日,咱们容容真是女大不中留了。”
两个年轻人听后,满脸羞涩。
这边,闻笙纳闷了:“这两个老头知道带盾牌,为何不带箭过来?”
阿三观察着敌军的情况,随口一说:“省钱?”
“那不行,可不能便宜了他们。”闻笙挥了手,“停止放箭!”
阿三懵了:“少城主……”
他还未把话说完,闻笙便拿着剑冲过去,阿三赶紧跟上,边跑边指挥:“大家冲啊,保护少城主!”
萧清风和洛川河见到对面停止放剑,两个人瞬间精神抖擞。
“今天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两队士兵“啊啊啊”的打在了一块。
轿内,云小裳心跳如鼓,方才真是刺激又惊险,数支羽箭“咻咻”穿过轿身,在她上方的空间里“驻了家”。她现在被禁锢在狭小的底部,动弹不得,除非平行移动。
外面目前厮杀声一片,响彻云霄。她有逃跑的心,也没那个胆啊?
得亏自己心脏扛压能力强,她当成是面对面经历了一场枪林弹雨,看了一场3d电影。
要不然,她今日不是被乱刀砍死,也不是被万箭穿心,而是被光荣的吓死。
“嘭,”轿身突然一抖,似有人蹦到了轿壁上,接着,再次一抖,似又有人蹦了上去,随后两把剑“瓷棱瓷棱”碰到一起,一片肃杀声响起。
大哥,咱别玩轿子行吗?去地上打不好吗?
喜轿摇摇欲坠,云小裳也跟着晃来晃去,她真的很害怕,上方哪支没扎稳的箭,一个不小心落下来插在自己身上,或者掉下来一个人,把自己踩死。
那这样是不是属于意外身亡?
她今天真的可以意外死很多次了。
“咔嚓”一声,像是什么断裂了,轿身朝一侧倾斜,“咚”一声,又落回地上……
云小裳的脑袋已经晕晕乎乎了,像是睡在婴儿摇篮里。大哥们,地上打架它不香吗?非要跑到喜轿上闹腾?云小裳的心里发出了剧烈的呐喊:愿头顶的两位大哥今日——两败俱伤!
萧清风和洛川河连连攻击闻笙,划破了闻笙手臂,萧清风露出得意的笑容,执起长剑就刺,闻笙一躲,发上的银色束带被挑掉,青丝散落。
不远处的阿三见此,对着萧容容身上猛捅一刀,连忙奔过去与闻笙会合。
“阿容,”洛子轩惊呼一声,火急火燎赶到萧容容身边,“你怎么样了?”
萧容容吐出一口血,“子轩哥哥,我没事。”
萧清风神色一凛,慌忙过去检查女儿伤势,见无大恙,才松下一口气。
闻笙递给阿三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忽见萧容容被人扶着站了起来,神情很不悦,冷着脸,声音低沉:“阿三,你怎么没将她捅死?”
阿三无奈:“这还不是担心你吗?”
在轿子里晕乎乎的云小裳突然眼睛一睁,方才那声“阿容”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但是闻笙这句“阿三,你怎么没将她捅死?”是什么情况?
今天不应该是闻笙和萧容容一见钟情的日子吗?怎么男主没有替女主挡剑,反而盼望女主被捅死?
难道剧情偏轨了?
萧清风一心扑在女儿身上,洛子轩也紧紧握住萧容容的手,现在,只剩下洛川河同闻笙、阿三对打。
几个回合下来,洛川河累的不行,汗珠直落,气喘吁吁,只觉力不从心。
闻笙讥笑:“洛老头你不行了,还是回家养老去吧。”
听到自己阿爹被嘲笑,洛子轩奔过来,“爹,你没事吧?”
洛川河老脸一横,“知道你爹有事还不过来支援?”
洛子轩哼哼唧唧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今战局可分,洛川河同萧清风兵力损失惨重,原本还是黑压压的一片,现在寥寥无几。眼见出师不利,两个城主互相使了个脸色,退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看着远处落荒而逃的人,闻笙嘴角一掀,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听到胜利的欢呼声后,云小裳终于安下心来,她成功的活下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云小裳静静等了一会,待外面一阵脚步声远去,她才缓缓平移起来。
头即将伸出去时,有人掀开了破碎的帘子,来人背对着光,看不清楚脸,但直觉模样俊俏。
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爹给我选的夫人真是特别?”
男子面若冠玉,眉若刀裁,眼睛深邃迷人,唇波微漾,风一吹,墨发迎风飞扬,却显得张牙舞爪,尤其此刻脸上还沾有血污,更加像个嗜血的魔鬼……
掀帘子动作一直持续着,云小裳在他的注视下,软体虫似的一点一点地蠕动,终于将整个身子移出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云小裳眨巴着眼,愣了片刻,余光忽然瞥见一把寒光逼人的长剑,即刻将手搭过去。
横尸遍地,云小裳被他牵着踩着尸体一步步往前走,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人是不是变态啊!
书里的闻笙因为年少时母亲的离开,他变得寡言少语,和谁都不甚亲近,包括他父亲闻君邪。但是依旧不乏温润如玉。
可是,如今一见,怎地这般吓人呢?
她不会是看了盗版小说吧!
闻笙牵着云小裳走到阿三身边,随即松开手,招手让人牵匹马过来。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将牵过云小裳的那只手放在阿三身上抹了抹,才收回去。
阿三一脸无奈,由着闻笙擦抹在自己身上。
眼尖的云小裳还是发现了。她不可思议的仰头看向闻笙,只能看到他高贵的侧脸。
她居然被嫌弃了?被书里的人给嫌弃了?这个男主还有洁癖?可是书里从头到尾,只字未提,还在最后说他“清风明月,温润如玉”,特么的,如今简直判若两人。
太悲催了,下次看书一定要擦亮眼睛,可不能碰到盗版小说了。
一匹马被牵在云小裳跟前,闻笙命令:“坐上去。”
看着面前圆眼滴流滴流转的枣红色战马,云小裳不知所措,犹豫不决,但见身侧那人不知何时束好发,脸也没了血污,她小心翼翼道:“少城主,我想回家,”可以吗?
闻笙薄唇抿着,有些不耐烦,抬步利落跨上马背,伸出一只手揪起云小裳的衣服,将她提到跟前坐着。
云小裳一时间晕头转向,缓过神,发现身后是闻笙时,她一颗心倏地悬起来,脊背僵直,支支吾吾道:“少,少城主,我,我晕马。我下去走行吗?”
“晕马?”身后的人轻笑一声,“过了今日,你就不会晕了。”
啥?云小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一声:“驾!”
闻笙开始策马奔腾,云小裳吓得朝后一仰,小心贴近身后的人,只觉他毫不犹豫的挪开,恍然间加快了马速。
“啊——”云小裳尖叫出声,心脏快要炸裂。身后景物不断倒退,她吓得捂住了眼,丝毫不敢乱动。
一红一黑,飞驰而过,衣诀翻飞,画面看起来还挺美。
诡影城内,一匹枣红色战马以中速奔跑,马背上的云小裳头发凌乱,糊得满脸都是。在人多的地方,闻笙降下马速,开始以一种漫步方式行进,他伸手将云小裳脸上的头发拂开,露出她一张由于惊吓过度而惨白的脸。
路两旁的百姓看见少城主面前坐着一个姑娘,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唉?少城主面前的姑娘,怎么不像萧城主之女啊?”
“甭管是谁,咱少城主喜欢不就得了。”
“你们看,少城主多体贴呀,天气炎热,怕姑娘晒到,特地骑了战马过来。”
体贴个p呀!见过这么折腾人的吗?云小裳简直快被颠死了,她现在不仅身子颤抖,还饿的前胸贴后背,喉咙发痒,呼吸不畅,她感觉自己快气若游丝了。
闻笙,闻时卿,你个变态。我云小裳跟你没完!
到地点时,阿三早已经回来了,他看着而来的闻笙,问道:“少城主,你这是干什么去了?都等你半天了。”
闻笙勾唇一笑,翻身下马,马背上的云小裳摇摇欲坠,几个蓝衣婢女赶忙上前托住了她。
云小裳身形不稳,由婢女搀扶着,她才没一头栽到地上。当视线清析后,云小裳看见站在一旁的阿三,她脑子瞬间清醒了!
原来闻笙这个大变态是在带她游城,怪不得呢,城主府怎么可能会这么远。
也是在这一瞬间,不再有人开口说话,气氛突然变得怪异起来。阿三抬眼看向别处,众婢女脸上羞羞答答的,都垂着头。
一直淡定自若的闻笙瞧见云小裳眼底的恨意,对她一笑,眼神意味深长,吩咐道:“把她带下去洗干净,送到我房里。”
云小裳:“……”
云小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脱掉衣服,如何被放到池子里,她浑身疲惫,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婢女摆布。她在水池里小憩了片刻,又不小心喝了几口池水。
一个年纪大的老婆子在给她洗头发,边洗边念叨着:“姑娘以后啊,要学学这里的规矩,我们城主为人和善,只要不碰到他的逆鳞,也就是别在他面前提到关于城主夫人的事,他不会对你有偏见……”
“还有少城主,他年轻气盛,难免会把持不住,可你个姑娘家需得注意点……”
云小裳没在意她说的是什么,只是她说一句,她“嗯”一声,“嗯”到最后,发现越来越不对了,什么叫年轻气盛,什么叫她一个姑娘家得注意点?
想到方才阿三和众婢女的反应,云小裳恍然大悟。
简直是羞死人了,她此刻真想一头扎进水里,更想拿把刀宰了闻笙。
沐完浴更好衣后,婢女给云小裳梳理头发,戴上珠钗,抹上胭脂水粉。铜镜里的人焕然一新,珠钗的光泽更是将她润色的无可挑剔。一双美眸像含了盈盈秋水,脉脉含情。略显疲态的神情更是惹人怜爱。婢女窃窃私语,胆大的直接说出声:“姑娘可真好看。”
好看?云小裳只能呵呵呵了,没被整死就不错了,还有心情看自己美不美?
最后,婢女扶着云小裳,带她进了一间房里,便掩门退下了。
房间里很安静,扑面而来一股冷气,到处充斥着淡淡的幽香,云小裳嗅了嗅,只觉这味道有点熟悉。
光线略有些暗,远处放着一张床,轻薄的帷幔垂落在地,里面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云小裳此时恹恹的,她捂住肚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忽见一檀木圆桌上摆放着几盘糕点和水果。她眼睛倏地一亮,迈开步子到跑桌旁坐下,毫不客气的吃起来。
她大块朵颐,吃下东西后,整个人像是恢复了元气,精力充沛。
对了,闻笙让她过来干啥?是不是……轻薄?不可能,他有洁癖。那是……杀人灭口?也不可能,要杀早杀了。
云小裳思索出声:“闻变态是让我来干什么呢?”
“闻,变态?”
背后响起一道冰凉的声音。
云小裳被吓得一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耳边魔鬼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扑通扑通”,她心怦怦直跳,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闻笙走到桌旁坐下,抬眼扫向桌面,看到那空空如也的食盘,眯了眯眼。
云小裳赶忙解释:“不好意思,来的急,忘了吃东西。”
视线从桌面移开,闻笙一只手支在桌上,抬起幽深的眸子看她,“把头转过来。”
他神色慵懒,有水珠顺着额角滚落,眼眸深不见底。
啥?看她?
云小转头,方才吃的急,她嘴角处沾了糕点碎屑。见此,闻笙眉心蹙了蹙,似很嫌弃与不耐。云小裳顺着他看过来的目光擦了擦嘴角,有点怂了:“那个,其实我刚才是在夸你。你信不?”
“你说呢?”闻笙一笑:“我还是,如此兴师动众,到最后娶了个寂寞?我那损失的上千兵力如何算?诡影城的颜面往哪搁?到最后人财两空,我图什么?”
云小裳:“……”这嘴怕不是开了光?我还怎么离开?
“叩叩”响起敲门声,门外有人道:“少城主,城主回来了。”
闻笙对着外面应一声,又转回身靠近云小裳,语气中带着威胁,“你最好不要乱跑。”
云小裳突然有种被囚禁的感觉,直到那抹墨色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松下一口气。
木门吱呀一声,随后进来几个婢女,“姑娘,该走了,少城主不喜欢生人待在他房间里。”
云小裳嘁一声,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就算闻变态让她留在这里,她还不愿意呢。
日渐西沉,红霞落了满天。
云小裳找了个由头,在城主府内逛了一圈。
府内守卫森严,几乎每隔一处,便有人看守。更可恶的是,她现在身后还跟着几位婢女,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紧她。
云小裳很是无奈,抬手揉揉额头,只好无奈作罢。回了房间,直接倒头睡下了。
翌日,她醒来,听见门外几个婢女叽叽喳喳的议论纷纷。
“这姑娘还没醒吗?”
“没呢。唉,真是可怜,昨日才刚到这里,今日萧城主的女儿就来了。”
“对啊,我还听别人说,城主说了,少城主的夫人只能是萧容容。”
“你说,这可怎么办?”
外面一阵传来唏嘘。
听见她们说到萧容容,云小裳一个激灵坐起来,赶忙打开门,急切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萧容容来了?”
婢女们有些懵,愣愣看着她,其中一个吞吞吐吐道:“萧小姐今日,今日来了。”
太好了!云小裳无比兴奋,既然萧容容来了,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可以离开了吗?
闻城主也太给力了吧。明明昨日才结束一场战斗,今日就将对方的女儿给请过来了?天哪,这是多年神通广大,那个萧清风怎么会愿意的?
婢女们见云小裳笑容满面,面面相觑。
足足等了几个时辰,仍不见有人过来知会一声,云小裳急了,决定自个儿去探探情况。
城主府内绿树成荫,荷花满池。云小裳穿过游廊,便见远处的湖心亭里有几个人影。她悄悄靠近,躲在一棵绿树下观望。
闻笙和萧容容相对而坐,他身后是阿三。萧容容身后是一个手持长剑的白衣男子,他衣决飘飘,看起来气质绝佳。
云小裳正在猜测此人为何许人也,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转头就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白衣的人,他轻摇羽扇,一双桃花微微上挑,“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偷看啊,这不很明显吗?”云小眯了眯眼,“你是?”
“在下萧荇。”手握羽扇微微施礼。
“萧荇?你是萧荇?”云小裳激动的绽放笑容,目光灼灼。
书中的萧荇是随闻笙母亲从天凌城到的诡影城,长闻笙几岁。他是书中一个搞笑人物,云小裳每回看到他出场时都笑得合不拢嘴。尤其是在男女主遇到矛盾时,他总会出面解决,让男女主重归于好。
所以,云小裳见到萧荇这个大活人出现在眼前时,难免有所惊讶和好奇。
萧荇被云小裳灼热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将云小裳打量一遍,确定不认识后,试探道:“姑娘认识在下?”
“岂止认识呀?”云小裳一副很熟络的样子,“我还知道你有个绰号叫不行哥,对不对?”
萧荇在闻笙小时候,经常管束他,时不时地说“不行”,久而久之,闻笙听得耳朵都长茧了,于是喊他“不行哥”。
萧荇没否认,一张脸即刻冷了下来,扬眉问道:“姑娘是何许人也?”
“我叫云小裳。”
萧荇眉头跳了跳,再次将云小裳打量一番,摸着光滑的下巴,笑道:“原来你就是云小裳啊?小花生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夫人?”
云小裳不高兴了,反驳萧荇:“什么叫死人堆里捡回来的?”话锋一转,“小花生是谁?”闻笙吗?
她像是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赶忙追着问:“为什么叫闻笙小花生?他长的像花生吗?”
萧荇白了他一眼。
云小裳摇着他的胳膊,一双杏眼里充满了好奇,“你跟我说说呗?”
萧荇用扇子拂开她的手,想着既然闻笙都将他叫“不行哥”的事给捅了出来,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理理思绪道:“其实啊,小花生小时候很爱哭鼻子……”
凉亭内,闻笙和萧容容相对无言。
萧容容看起来有些憔悴,一张脸毫无血色,唇色泛白。她拿起杯盏抿了口茶,语气中带着无奈,“若不是闻城主连夜派人通知我爹,我今日便不会坐在这里。”
闻笙礼貌笑着,悠悠道:“若不是我爹今日强求我过来,我现在正搂着我的夫人休息。”
话落,萧容容脸更白了,捏紧拳头,气得说不出话来。身后的洛子轩抬眼怒视闻笙,长剑即将出鞘。
萧容容扬起惨白的脸,虚弱地对着洛子轩摇头。见此,洛子轩才收回了剑。
远处的绿树下传来阵阵笑声。
云小裳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瞥见远处凉亭里的人全都起身,望着他们这个方向,其中有人在向她和萧荇招手。
云小裳懵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萧荇耸耸肩,脸上挂着无奈,指责似的看向云小裳,一副都怪你的样子。他抬步就要走过去,忽然看见云小裳就要逃跑,便顺手拉住她一同走过去。
到凉亭内,云小裳低头躲在萧荇身后,头都不敢抬一下。事实上,她不想看到萧容容,这番生离死别,劫后重生,真是让人“没齿难忘”。
她就这样低着头,忽然被人抓住手臂,随后跌落入一个怀抱,淡淡幽香吸入鼻间,她仰头,对上一张温柔似水的面庞。
闻笙眉眼柔和,低首看她,脸上的孤傲早已消失不见,此时更显温润,像日落时天边的霞光,温顺美好。
察觉到闻笙怀里的人是云小裳后,萧容容难以置信,一双美眸满陡然睁大,“云裳?是你吗?你不是死了吗?”
闻笙抬眸,冷冷睨了萧容容一眼,露出一个不失礼节的微笑,“劳烦萧姑娘说话不要这么口无遮拦,以免失了礼数,让我觉得你很无礼。”
他看看怀里的人,语气温柔,“我夫人现在好着呢。”
“你,”萧容容沉住气,忽又呵呵一笑,“闻公子有所不知,你所谓的夫人其实是我们府上的一个丫鬟,叫云裳。”
你堂堂闻少城主居然娶了一个丫鬟当夫人,真是可笑至极!
闻笙低首看了眼怀里的人,挑眉问道:“你是云裳?”
云小裳摇头,一口咬定,“不是。”
她可不能承认了,若是闻变态一气之下,将她扔回风月城,那就惨咯。
“好你个云裳,”萧容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抬首手指向云小裳,“原来你是想踩着我,攀上枝头变凤凰?这才几天,便翻脸不认人了?”
云小裳眸光聚集在萧容容身上,与她对视。
呵呵,攀上枝头?踩着她上位?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自个怎么不去那喜轿里面待着?看看能不能变成凤凰?
“我闻笙这棵枝头就让她攀,怎么了?”
这个“她”被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云小裳仰头,看见闻笙有些绷紧的下巴。
他这话一出,萧容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一时间无话,手指不停的颤抖。
他闻笙宁愿喜欢一个丫鬟,也瞧不上她堂堂风月城城主之女?
云小裳忽然觉得大事不妙,这闻笙若是和萧容容吵起来了,她不就离不开了?
她转头,努力向萧荇使眼色,可那厮竟然满不在乎,悠闲的摇着扇子,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且看好戏的模样。
萧容容咬牙切齿,压制心里的怨恨,忿忿道:“我今日会同闻城主说明一切,往后再不踏入诡影城一步。”
作势就要离开。
“等等,”闻笙道,“萧姑娘说话要算数。”
“你——”萧容容攥紧拳头,下一秒似乎就要倒地,洛子轩伸手扶住她,心疼唤道:“阿容,”
他盯着闻笙,目光骇人,高声道:“欺人太甚!”说罢,扶着萧容容愤愤离去。
看着远去的两人,云小裳弱弱问道:“萧姑娘身后的人是谁?”
萧荇道:“天凌城少城主洛子轩。”
“洛子轩?”他就是洛子轩?云小裳觉得不可思议,很难将方才这个风度翩翩之人与日后的大反派联系到一块。
闻笙低首看她,“你认识?”
云小裳摇头,“不认识,就是觉得长的还不错。”
闻笙望她一眼,旋即将她推开,掸掸衣服。
云小裳:“……”
萧荇摇着羽扇,满面担忧的看向闻笙,语气中却是打趣几分:“小花生,你将萧姑娘气走了,城主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哟?”
闻笙显然毫不在意,懒懒道:“能怎么办。”
忽而皱眉看向萧荇,“对了,你能不能别叫我小花生?”
萧荇拿扇子拍了拍闻笙,桃花眼上挑,揶揄道:“哟,少夫人在这里,害羞了?”
闻笙瞥了眼云小裳,然后迈步离开。
此时的云小裳有点摸不着头脑,抓住萧荇的衣袖,埋怨道:“不行哥,你方才怎么不劝劝他们?还说了一大堆风凉话?”
萧荇拂开她的手,顺平衣服的褶皱,道:“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我萧荇会去做吗?”
萧荇摇摇羽扇,“不可能!”
云小裳:“……”怎么萧荇也变了?
闻笙气走萧容容,反而云小裳摊上事了。
原因是,准备离去的萧容容,又折回来了。
议厅里,闻城主坐于主位之上,面色有些沉。
旁侧是萧容容和洛子轩。
四周极其安静,静的几人的呼吸声彼此间清晰可闻。
闻君邪平静开口,“所以,萧姑娘是说笙儿带回来的那位姑娘是你府上的丫鬟?”
闻君邪的语气透不出来异样情绪,但他本身极具威严,加之又静了一瞬,让萧容容微微愣怔,“是,是晚辈府里的丫鬟。”
大家对于这样一场闹剧本就心知肚明,所以她也不害怕闻城主会怪罪下来,萧容容很会拿捏情绪,软着声音看脸色行事:“晚辈与她已相伴多年,想将她带回风月城。”
闻城主虽表面波澜不惊,但内心是极具反感,眸色沉沉,侧头对身旁钟管家吩咐:“将那姑娘带过来。”
云小裳被带过来时,就见到了这样一副场景,气氛异常冷寂。
她一眼就瞧见了主位上的闻城主,弯唇对他柔柔一拜:“闻城主好。”
她抬眼打量着主位上的闻城主,书中说他是外表严肃,但内心和善之人,现在看来也是如此。如若不然,那萧容容等人便不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儿了。
试问还会有谁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带了情郎过来,也是个人才!
见云小裳毫不拘谨,也无半分胆怯,闻城主不由好奇,问道:“你可是萧姑娘府上的丫鬟,云裳?”
云小裳摇头,“不是,我不认识萧姑娘。”
她看向一侧端坐的萧容容,语气平淡:“萧姑娘,我可不认识你,你别乱攀亲戚呀?”
“我也就方才对你眼熟了几分。”
萧容容有些诧异,她怎么不傻不疯了?
握拳的手紧了紧,萧容容强忍着怒意,捂住伤口未愈的肩膀缓缓起身,“云裳,咳咳,我们主仆情分多年,你怎能不认我了?”
看着萧容容那一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云小裳都显些起了怜惜来。
萧容容上前几步,走到云小裳身边,扯着她的胳膊,“云裳,你现在跟我回去,张婆婆她整日在念叨你……”
云小裳慢慢拂去她的手臂,依旧是原先那种语气,“萧姑娘,我可不敢跟您攀关系,只不过,我叫云小裳,与你要找的人名字相像,你认错人了。”
“我怎么可能是您的丫鬟,还为您替嫁?那简直不道义啊!”
“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可不会偷偷摸摸的就上了轿子嫁过来。”
她真的不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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