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离恨从忆幻觉之中醒来。
他睁开眼,见到四周的灵国虚影滚滚消散、天际『露』一抹似血一般的光,光的后一缕披在她的肩,映梅问情凝望的眉目。
她平看起来总是温文尔雅、好说话,偶尔有些漫不经地、什么事都不记在。但在两人视线交汇的刻,贺离恨却见到她眼中映着自己的模样。
梅问情单手抱住他,又是那无法反抗难以摆脱的力道,散到空中的金纹绕转不停。她道:“先别说话。”
一句便将他快要口的话给封了去。她的另一只手『摸』索过去,贴住了贺离恨撕裂的伤口。
“禁制……收来。”贺离恨的声音有点低,尾音发飘。
“哎呀,怎么办,收不来了。”梅问情苦恼地道,“我为了救你,已经竭尽所能了。”
贺离恨这才发现她身的金纹乎全部腾空绕转,此刻望她一眼,仿佛能看到万物的起与灭、沧海桑田、红尘变迁的轮转,事物的正与反、动与静……直接映照在底,让人对修行的领悟瞬息间加深了许多,比什么秘境法器都要有用得多。
“你……”贺离恨不知道她不能动武的缘由,但是见到这一幕也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这状态别说是梅问情了,就是正道宗的个掌门来恐怕也维持不了多少间,“那要怎么办,那……”
梅问情抬指抵住他的唇。
她道:“我不会死,你放。”
贺离恨跳到嗓子眼的她一句话摁了肚子里,以至都没有意识到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梅问情虽然苦恼,但也只是流『露』了一些惋惜之情,她贴着贺离恨,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道:“既然你叫我妻主,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自然有我在。这封印物竟然不让我陪你进去,属实可恶,还是一剑斩了痛快。”
语气轻松温和,好像自己才一点儿都没生气似的。她如此说,连贺离恨的情绪都安抚下来,点点头,应道:“可恶。”
一看贺郎也觉得如此,梅问情便笑意更浓,结结实实地又亲了他一口,手抵在他的脊背之间:“对,我为难得够呛,头发都掉了根……等你伤好了,至少恢复到金丹期,有实力应付之前伤了你、令人棘手的人或事,就可以重返修真界。”
“我的伤不要紧。”
“要紧的,”梅问情叹了口气,“就算有胡云秀相助,你借助灵物宝地,也要年或十年的水磨工夫,才能复原金丹,如今我们替她报了一半的仇,想必狐仙儿会感激报答,你也不要推让,我可是费了劲的。”
她这么说,贺离恨立刻又紧张起来,忽略了自己腰腹的裂口她的手贴着,眼也不错地扫视端详着她的全身下。
“我皮都没破,别看了。”梅问情边说,周身现的金『色』光斑边在隐约之中越来越多,她计算着间,继续道,“人间这么块地,还有修真界的人兴风作浪,这风气着实不好,应该好好教育。”
贺离恨在世外灵国之内,刻意躲过那两道神识才现身救人,虽然没有救下蛟女,但却也记得幕后之人的声音、气息,按照这行事风格和手段来判断,驱使着“世外灵国”之人必是邪修无疑。
既然是邪修,那就多多少少会在罗睺魔府内现,说不定便能逮到。只是魔府核区域人员复杂、邪修和魔物们各有壁垒,互不信任,也不知道他离开之后,他的寂雪冰池如今可有外人踏足。
“人间多只能修到金丹,我知道。”贺离恨望着她道,“那你呢?”
明明曾经夜不能寐地担此事、明明将这视为自己不可避免难以控制的弱点,但事到临头,贺离恨看着她问这话的候,中却奇的平静——他接受不了就此断绝,就算梅问情不愿意,他也不可能让她留在人间。
在问口的一刹那,贺离恨便洞悉了自己中的想法和决定,且明根本不可能更改、动摇。他忍不住驳了自己曾经想过的话,更正为:人间有什么好,跟我走吧,有我才是好的,别迟疑了。
“我嘛……”梅问情『露』思索的表情,音调稍微拉长,假装犹豫不决地看着他。
她本想让贺离恨好言劝说、说些甜言蜜语来讨自己开,结果眼前的青年神情严肃,认真刻板地道:“你没得选,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凶啊。
也好可爱啊。
梅问情感叹道:“为什么别人替我做决定,我不爱听,这话从你嘴里说来,就悦耳了不少,你这魔修是不是给我下了爱的诅咒。”
贺离恨紧绷的情瞬间成空:“……好好说话。”
梅问情笑眯眯地点头,道:“你只管安去,我在那边等你,只要你活着,总会见到的。”
贺离恨愣了一下:“等我?”
他刚刚问口,就反应过来,低头扫了一眼,见到自己腰腹的伤已经彻底愈合,她手中金光流转,连同破碎的金丹都笼罩起来,筑基灵台周边暖意包围,灵气充盈,有一极度舒适的感受。
不仅如此,连他的神魂都受到了程度不同的滋养。
“我的禁制放开太多太久。要是我不走,那热闹可就太了,我喜欢清净,受不了那热闹。”梅问情道,“只要你去,我就会找到你。”
空中的金『色』光斑隐隐将周围的事物吞噬掉了,像是有一只手拽着虚无的空间,将物质从中撕裂。
与此同,这片怨邪之气浓郁的战争之地,也在迅速地恢复原样,一步步地化为原始、蛮荒、无人侵扰的样子,血气消散、转化为混元初始的天地灵气……整块区域一面崩塌、一面复原,同又一边寂灭、一边新生。
没有禁制,梅问情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贺离恨怔怔地看着她,好像还没立刻接受这个现实,他反应了半晌,只来得及说:“没有骗我吗?”
“绝对没有,这次真的没有。”梅问情无奈地为自己的信誉不佳买单,这就是经常恶趣味发作哄骗小郎君的后果,她认真保证道,“我一定好好等你,每天想着你,脑子里都是你……哎,别哭啊……”
她的指尖擦拭过对的眼角。
“好郎君,你就别让我疼了。”梅问情轻轻地亲了一下湿润的眼睫。
贺离恨紧紧地抱着她,没有金纹阻挡,他可以全全意地拥抱这个人,一巨的失落难过,与对也同意到修真界的喜悦高兴混杂在一起,让人的情绪万复杂,他低声道:“我快就会去找你的。”
“我知道,”她说,“我们贺郎是全天下勤勉、有天赋的修行者。”
她的吻落在眉和发尾。
————
幽冥界。
梁兰清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作为尊贵的五鬼帝之一,梁兰清除了修行以外,每便是处理公文、释放号令,将幽冥界内小小百个鬼修宗门整治得井井有条,秩序井然,她的辖区,也是整个幽冥界为和平守序的区域,什么杀人夺宝、抢夺炉鼎等等之类事情,根本不会在梁兰清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究竟是什么事呢?她一袭深红霓裳,长裙曳地,挽着轻纱披帛深沉地思索。
背着镰刀的小童子踮起脚,将一叠玉简放梁兰清的桌子,『奶』声『奶』气地道:“陛下,今天有一封加急密信。”
梁兰清正为这冥冥之中的预感百思不得其解,挥了挥手,没太在意地道:“哦,没事,估计又是西边打翻了天,我就说陶灵那家伙不会管事儿……”
童子道:“是魂乡故里发来的。”
“魂乡故……什么?”
梁兰清猛地抬头,抬手在玉简之中抽红『色』的那根,手指稍一摩挲,字迹内容顿现在脑海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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