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掩唇而笑,风情妩媚,这时候太庙周遭除了薛元的人没有旁的闲杂人等,她提着翠兰马面裙款款行了几步,轻轻抿起红唇低声儿道:“本宫知道,掌印怕还是个男人吧。”她轻笑了声儿,又转回了话:“本宫跟掌印一样,也防着太皇太后得紧,不过本宫这里有些消息掌印怕是感兴趣,你若是想知道,不妨到昭容阁里来。”
她说完也不等薛元反应,轻轻递了个媚眼儿过去,带着几分挑衅和暧昧,拢着披风款款远去了,她知道,聪明人这时候不必多说,只要抛下一句当紧的话,他就会主动过找来。
薛元面色阴沉地立在桥上,旁边成北想靠过来询问,都被他眼底的冷意给惊在了原处,他低头转了转手上的戒筒,任由带着湿意的凉风吹在脸上,面色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提步下了桥,回到宫里往昭容阁的方向去了。
容妃半靠在美人榻上等他,两人前后差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却换了身衣服,薄如蝉翼的轻纱罩在身上,银红的抹胸却拉下半边,露出胸前的两丘香雪,头上松松挽了个坠马髻。
此时宫里人都被她打发了出去,薛元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人,瞧见这架势就猜到她的心思,见她衣衫不整,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随意选了个帽椅坐下:“太妃有何见教?”
容妃换了个姿势,让胸前更显得呼之欲出,抬眼媚笑道:“元哥哥,你原来都唤人家香儿的,怎么这才几年的功夫就生分了呢?”
薛元眉梢动了动,侧眼瞧着她,半真半假地一副笑脸:“几年前高烧伤过脑子,把当年的事儿都忘了。”他一拢腕子上的佛珠,压下心里的浮躁,漫声儿道:“太妃不是说有关太皇太后的事儿要告诉咱家吗?”
容妃目光却落在了他腕子上的迦南珠子上:“这珠子好光亮,盘弄了至少有十个年头了吧,我记得当初在南边的时候,你手可从来没有这东西的。”她抬头见薛元表情阴鸷,忙转了声口儿:“我知道现在好些人明面上羡慕我有福气,暗地里都骂我是个蠢的,被太皇太后拿来当枪使也不知道。”
她随意撩了撩身上的轻纱:“可我心里明白,太皇太后嘴上说的再漂亮都当不得真,她要的是个这个孩子不是我,等我生下孩子之后,只怕到时候她把我报个难产或者重病,悄没声地就没了。”
薛元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本来太皇太后没把她放进眼里,现在看来也是个有主意的,太皇太后这是引狼入室了。
她见薛元没答话,倒也不恼,仍旧自顾自地道:“我得给自己找个靠山才是。”她起身上前几步,半遮半掩地丰盈身子就在他眼前,咯咯娇笑道:“现在的皇上凭什么能登基,还不是全靠了你薛掌印的扶植,要不是你,她一个人能顶得住?”
她探手想去拉他的手:“掌印要的什么,我大抵也能猜出来,男人活一世,谁不想醒掌天下权呢?你既然可以扶植小皇上,自然也能帮我肚子里的这个,现在皇上日渐大了,早晚会有自己的主意,岂会甘心日日受你的挟制?我肚子里的这个,要长到能跟你争权至少还得十几年,你大可放开了教养他,便是把他养废了也不要紧,只要能保证我我们母子的荣华,这天下江山,你想要尽可拿了去。”
她给的好处十分让人心动,天下没哪个枭雄会舍得不答应,若是放在以前,薛元没准会思量着应下,但如今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小皇上拐到怀里来当做禁脔的心思,因此只是极漠然地看了容妃一眼,所谓虎毒不食子,这女人连孩子都敢拿来做交易,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他侧身避开她探过来的手,负手立了起来,漠然道:“太妃要说的就是这个?”他照旧一副官腔:“你只怕是找错人了,一仆不侍二主,咱家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容妃身子一僵,幸好她也不止这一手牌,缓了神色笑道:“掌印还记得许美人吗?”
薛元侧头看她,她捋了捋头发继续道:“咱们都是南边犯官家眷,一道从那边押送过来的,可旁的人都知道掌印和许美人当年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但实际上我跟薛元才是一张床睡过的,那时候年纪都还小,虽然没做那档子事儿,但都是脱光了相互瞧过了,薛元算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他身上的每一处我都忘不掉。可你”她媚笑:“你跟他处处不一样,许美人是个蠢的,瞧不出来,我可不糊涂。”
她轻轻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地腻声道:“当初你在我宫里当差我就起疑了,这些年又瞧出不少端倪,我一个字都没往外说,难道你不该感激我吗?”她掩唇笑了:“当初你在我宫里的时候,我就想来段露水姻缘,也算是全了你我相识一场的缘分,你却执意不肯,现在我明白了,你是怕被人发现身上的秘密。”
她一手点在他的襟口,轻轻摩挲着大氅上的金扣,一点一点地往下滑:“这也没什么,我不在乎你到底是谁,你这般俊俏,又是个有本事的,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被你迷煞了,虽然你不是他,但我更喜欢你,你不是怕人知道吗?只要把你的秘密变成咱们共同的秘密”她话还没说完,颀长的脖颈就被一下子扼住,眼看着就要像枯草一般被折断。
薛元满面阴鸷地看着她,她这才意识到他既不是当初跟他好过一时的男子,也不是当初在她宫里当差的小火者,而是真真正正权倾朝野的东厂厂公。她觉出扼住自己脖子的手在猛地用力,眼看着就要折了,她惊慌之下忙喊出声儿:“你你不能杀我!你想你的事儿满朝皆知吗?!”
薛元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表情阴沉,猛地撂开了手,他并不是因着她的话才放手,而是担心她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会牵连到姜佑,她不比许美人那种没家世没身份的死了也就死了,如今她在风口浪尖上,一死不要紧,就怕矛头都指向了姜佑。
他面色阴郁,忽然又展开了笑;“太妃说的什么话?咱家不是薛元能是哪个?”他语调轻柔却阴狠:“有些话不能乱说,不然可是要人命的大事儿。况且太妃挺着大肚子去兜搭一个太监,这事儿传出去不嫌寒颤人吗?”
容妃恼羞成怒,愤恨地抬眼看他,捂着脖子连连咳嗽,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掌印以为本宫来见你没有半点准备吗?只要本宫出了半点事儿,那边立刻就能把掌印的秘事散播出去!”
薛元用绢子擦了擦手:“太妃在威胁咱家?太妃莫非忘了,便是不让你死,咱家也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容妃想到东厂的传闻,眼底闪过惊惧,又哑声冷笑道:“这么瞧来,本宫和掌印是谈崩了?”她对男人就没有失过手,抬眼瞧着他的相貌,想起他背后的权势却又觉得不甘心,要不是她如今怀着身孕不能用药物,必然要上些催情的秘药才成了这桩好事。
薛元这些年因着自己的隐秘,一个人清心寡欲地倒也习惯了,本来就对女人兴致不大,更何况是这种举止放诞又一肚子险恶的女人,他心里恶心,把手指擦了又擦,沉下嘴角冷冷道:“咱家今日根本没见过太妃,哪里说得上谈崩不谈崩。”
他转身往外走,容妃一脸恨意地盯着他离去的地方,她一向自认没有搭不上手的男人,如今快脱干净了站在他面前他都不愿要,恨得颤颤地咬着一口银牙,半晌才披上衣服起了身。
薛元负手走出了昭容阁,心头的烦闷之意缭绕不散,这时候天已经见黑,成北迎上来要给他披上披风,被他一手挡开,阴声道:“最近在宫里的事儿都先停下,让咱们的人都盯着昭容阁,把这昭容阁上下每一个人都给我查仔细了,逮住了把柄就立刻拿去拷问,旁的都不必管。”
成北虽不知道一介妇道人家怎么得罪他了,但还是忙应了声是,底下人立刻有人捧了巾栉让他擦手,他又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再把方才用过的绢子和巾子一同扔了,本想直接出宫,但话到嘴边又成了:“皇上回去了吗?”
成北忙呵腰道:“皇上已经到了乾清宫了。”
他想到姜佑,心里不由得定了定,脚步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自觉地就转到了乾清宫的方向,他兴冲冲地入了宫门,进去才看见姜佑半躺在床上,一脸奇色地看着香印:“听说孙贺年向你提亲了?真的还是假的?”
香印红着脸点了点头,又皱眉道:“奴婢就是看您最近事儿多,才没告诉您,您最近事儿够忙乱的了,就别操心这个了。”
姜佑撇嘴:“你好歹陪朕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的功夫。”她饶有兴致地追问道:“那你同意了吗?”
香印身子一僵,又看了她一眼,缓缓地摇头道:“奴婢只说要考虑。”她想到宫里太监的那些传闻,心里头便觉得胆寒,但孙贺年这些日子退了和善嘴脸,言语里也带了威逼的意思。
姜佑摇头叹气:“你上次不是说,太监好些都性子古怪脾气暴戾而且又生不了孩子,你若是想拒就直接拒了吧,朕来给你做主!”
其实让孙贺年娶香印正是薛元的意思,姜佑身边跟着这么一个贴心人儿,资历老位分高偏还对主子忠心耿耿,他一时也挑不出错来,但又烦她跟姜佑说些有的没的,干脆授意让孙贺年娶她做对食。
里面香印叹了声正要答话,就听屏风外传来一声咳,然后是一道似笑非笑地声音:“太监性子古怪脾气暴戾又生不出孩子,皇上就是这么看臣的吗?臣可真真是伤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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