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便摔了下去,手肘狠狠地磕在了石子路上,一阵剧痛钻心而来,我闷哼一声,牙关一颤登时咬破了下唇。妆晨与绣夜吓得不轻,忙抢身来要扶我,我勉力抬起身子,搂住吓得已经僵了神情的拓跋惇,温声道:“惇儿,你有没有摔伤?”
毕竟是年幼的孩子,他真真是吓得呆住了,见我伸手搂他,呆呆地看了我半晌,忽然便扯住我的衣袖哭了起来。可怜他嗓子哑了,只能张口呵呵地呼出大片白雾,泪水大颗大颗地自他黑曜石般的眸中流淌下来。我心头登时涌起阵阵怜惜,惠娘忙抢身来扶了他起来,见他衣襟上染着血渍,立时吓得傻了,着急地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流着泪一叠声道:“小王爷您哪里受伤了?这可怎么得了,哪里受伤了!”
我扶着妆晨的手臂站起身子,强忍着疼痛道:“快传太医!一定要查清楚惇儿伤在哪里!”
妆晨扶着我颤巍巍的身子,突然大声道:“不是、不是小王爷!”月光下她的脸色蓦地惨白,“是王妃、王妃您受伤了!”
我一怔,顺着她的眼光瞧去,只见我左手臂手肘处已然一片殷红。我一呆,原来是我的血……心中却突然安了,不是惇儿便好……惠娘眼见不是拓跋惇受伤,登时松了口气,眼见我流血不止忙道:“奴婢去请太医!”
我示意绣夜去了,任由妆晨先行用绢子缠住伤处,微笑道:“应是皮外伤,不碍事的,你快带了惇儿回去休息,好生安抚他。”
惠娘点头,正要拉拓跋惇离去,未料他却蓦地挣开身子,扭头便扑撞在我身上,伸手抱住了我的腿。我一呆,低头看去,却见他正仰头望我,我以为他仍是害怕,安抚他道:“惇儿乖,跟惠娘回去休息。”
他摇头不止,突然抬手比划了几下,我看不懂手语,只得求助地望着惠娘,却见惠娘的眼泪愈发流的狠了,喃喃道:“王妃,小王爷他说、他说您在流血,他问您疼不疼……”
我一呆,再望着他一脸担忧的模样,仿佛被拨动了心头最柔软的那根弦,登时涌上阵阵暖意与快慰。我伸手抚摩着他乌墨墨的头顶心,“母妃不疼,惇儿疼不疼?”见他摇头,一双乌墨墨的眸子仍是流泪不止,因笑道:“惇儿是男子汉,不作兴流眼泪,惇儿再哭,母妃可就要疼了。”
他闻听我话,忙抬手擦了擦眼泪,连连点头。我心下宽慰,招手示意惠娘带他回去,他这才肯跟着去了。惠娘拉着他一连声地感激我,若不是我舍身相救,惇儿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她一家老幼都逃不过拓跋朔的严惩。我微微一笑,只淡淡交代了她几句要好好爱护惇儿,便由着她去了。
风波不信菱枝弱(上)
不一会绣夜便领着太医来了,见我伤在肘上不由很是担忧,害怕我伤到骨骼,待得撸上衣袖仔细查看了番才安了心,原来只是跌得淤青了,又擦破了一块皮,这才血流不止。于是忙给我仔细清洗了伤处,上了药仔细包扎好,又交代妆晨与绣夜我的一应饮食避忌,避免留下疤痕,这才去了。
绣夜见我乏了,忙吩咐外头送了热水进来,由于伤在了手臂不能沐浴,她二人只能简单为我擦洗一番。我在榻上躺下,任由绣夜脱了我的衣裙,正要阖眼休息,突然耳边一声惊叫:“腿上也有擦伤,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瞄了一眼,只见膝盖处果然有一处淤青,只是比起手上那处伤痕,这算轻微的多了。“做什么大惊小怪。”我轻轻一笑,并不在意。
绣夜噙着眼泪,持了热乎乎的棉巾仔细地给我擦着,“王妃还笑,奴婢都快被您吓死了,刚才您为何要冒那么大的险呢……”
我摇头道:“惇儿年幼,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若有什么损伤,我怎么跟王爷交代?我出手救他不过举手之劳,试问我怎能眼睁睁瞧他出事而视若无睹呢?”
妆晨拧了新的棉巾替换给绣夜,闻言幽幽道:“奴婢瞧着王妃倒半点也不是为了王爷担心,而是真心为了小王爷着想。”她轻轻地为我揉着腿上的淤青,“小王爷从假山上摔下来,原是眨眼间的事,连抚养小王爷那么久的惠娘都只是惊地呆住了,没有任何反应,王妃却能在片刻间果断决定上前救人,这分明是凭心而动,”她顿了顿,瞧着我一脸似笑非笑,笃定的开口,“是本能。”
我仍是笑而不答,绣夜一怔,也叹了口气,“王妃现下真的是将小王爷视如己出了。”她说着,已为我擦洗完毕,起身将水盆端了出去。我穿上里衣钻入锦衾中,只这么一抬手,肘间便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妆晨忙为我将锦衾掖在颚下,取了拓跋朔给的那药膏细细地抹在我颊上伤处,展颜一笑,“王妃逆水行舟,果然是明智之举,奴婢瞧着小王爷终究是转圜了心思了。”
我只觉颊上一阵清凉,微微颔首,喃喃道:“惇儿是个可怜孩子,被亲母当作博宠的工具,王爷即便疼他,终究也无法知冷知热。我总说过,只要对他倾以真心,将心比心,必能令他视我如亲母对待。”
妆晨依依点头,见我渐渐入眠,忙放下床帏,轻轻地去了。
因着手臂的伤势,我整夜辗转反侧睡得并不安生,稍稍一动便被疼痛惊醒。好容易熬到了东方泛白,迷糊中听到外间传来细碎的拾掇声,知道妆晨与绣夜已经起了,于是唤道:“妆晨。”
帘子被掀开了,妆晨微微蹙眉道:“可是奴婢惊醒王妃了?”
我摇头,示意她扶我起身,因笑道:“是我自己睡不着了。怎地就你一人,绣夜呢?”
“绣夜在小膳房呢,王妃如今的饮食需要避忌的太多,绣夜担心拿起子奴才不上心,亲去照看了。”她取了绢子擦拭着手掌,然后伸手扶我。
我见她擦的绢子都黑乎乎的,忍不住好奇,“你在做什么,怎地沾了一手的黑?”
她笑道:“奴婢正在熬药呢。”
我见她连如此细则都亲历亲为,不由心下感动,拉住她手道:“这些事情,你吩咐外殿的丫头们去做就好了,瞧你弄得一身的药味。”
她服侍我穿上外衣,扶了我在梳妆台前坐好才依依道:“王妃的一应饮食用药,无论巨细,奴婢与绣夜都是亲历亲为的。”她说着便执了玉梳悉心为我梳妆起来。我望着铜镜中如云的发丝被妆晨巧手盘扎,便如赋予了生命一般鲜活起来,只一小会,便盘作了反绾乐游髻,斜斜簪了支缠枝海棠如意金步摇。因绣夜不在,于是便唤了外殿的丫头前来送水,只见帘子掀开,静竹端着漱口盅走了进来,“王妃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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