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他,却并不是我曾深深喜爱的允祯。怎么会这样子……我心头迷乱,连妆晨何时出来都不知道,只听她道:“王妃,衣服收拾妥帖了。”
我点点头,“那件里衣可收进去了?”
妆晨笑道:“哪里不知道王妃的心思,奴婢早就收进去了。”
我含笑睨她一眼。绣夜取过银狐绒斗篷仔细地为我穿戴好,直将整个头脸都遮挡得严严实实这才陪着我往出走去。我仰头望了望阴霾的天空,如今正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他在铁衣如霜的营地里艰苦带兵,我却饱食终日什么也不能为他做,而如今终于可以去与他同甘共苦,哪怕并不能为他做什么,只要可以这样静静地陪着他,与他共进退,我便心满意足。
心底缓缓涌起一阵奇异的欢愉与期待。朔郎……
直到出了大门,妆晨犹自不能接受我不带她和绣夜同去的事实,一径劝道:“王妃请三思,还是带上奴婢罢,奴婢实在不放心!”
一旁绣夜也是连连强调要跟着一同前往,我笑道:“军营不比寻常地方,女眷宜少不宜多。你二人且安心留在府中,妆晨,”我含笑望她,“我回来之前,府中大小事务你全权做主便是。”
妆晨一呆,目中渐渐浮上一丝惊喜,望住我郑重点头,“王妃放心。“这才应了,仔细为我掖好了身上那件银狐绒斗篷,我步上马车,漠歌待我进了车厢坐定了,一拉缰绳便直往骁骑营赶去。
辟寒金小髻鬟松(上)
漠歌担心我的身体未曾复原通透,不敢将马赶得过快,反倒是我按捺不住,几次催他快些,终于赶在晌午时到了骁骑营。漠歌打开车门扶了我下车,又取过了我的包袱。我放眼望去,只见面前一望无际的草原,数亿百计的大帐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兵士有条不紊地手持铁戟列队巡逻,漠歌指着中间那顶最大的营帐道:“王妃,那便是王爷的大帐!”
我心下欢喜,顾不得寒风卷着雪花肆虐地铺面而来,打得面上冷瑟瑟的疼,扶着漠歌的手臂便直奔那大帐而去,“什么人!”
我刚进了大营,便被两道朔气凛凛的铁戟给拦住了去路。他说的是漠国言语,然而我来此多日,早也听晚也听,又时常叫静竹教我一些日常用语,因此虽说得还不算流畅,但一些不算繁冗的话已基本能够听懂。闻言正要开口,一旁漠歌忙道:“这是王妃,还不快些让路!”
我微低着头,斗篷的垂纱将我半张脸都遮了去,那兵士瞧不见我的容貌,上下打量着我,目中透出一股不以为然,道:“这瘦小得一阵风便能吹跑的女人便是咱们王妃?”
另外一个闻言笑道:“你怎知王妃一阵风便能吹跑,你小子难道试过?梦里试的罢?哈哈!”
我心下微恼,只按捺着不欲发作,不愿与他二人计较。漠歌表情一滞,脸上登时浮上一层薄怒,对那兵士道:“王妃是王爷的妻子,又不是王爷的兵将,难道要跟男人一般五大三粗才算好么?你们两个敢对王妃无礼,要是王爷知道,小心你们吃饭的家伙!还不让路!”
我听了漠歌的话,怔怔呵出一大口白气,月余不见,昔日连作个自我介绍都结结巴巴的漠歌,现下居然如此善辩,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只听那兵士不服气地嘀咕:“不过才到了王爷帐下几日而已,神气什么?”
瞧着他一脸憋屈的样子,我再忍不住轻笑出声。
漠歌没有理会他,扭头见我轻笑,不禁呆呆道:“王妃笑什么?”
我见那兵士已然撤开,径直便往里里走去,边走边道:“不过是些浑话,我都不在意,你何苦与他们置气?”
漠歌紧跟在我身后,闻言不由微微诧异,“王妃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我笑道:“没听太明白,不过也大抵知道不是什么中听的话。”我望着他因生气而微微泛红的面庞,想到他如此维护于我,心下感激,劝道:“漠歌,你一心护我,我自然很是开心,只是以后莫要再如此急躁,你们终究是同僚,一同在王爷帐下任事,面子上总要转圜地去。”
漠歌点头嗯了声,我说着话,不知不觉已到了那赭色大帐下,只见帐前站了约摸十余名亲兵,见了漠歌,互相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漠歌道:“王爷可在帐中?”
那亲兵道:“王爷巡视左翼骑兵队去了。”
漠歌抬手掀开厚重的帘幕, “王妃请先在帐中休息,我马上去请王爷回来。”
我抬头瞧了瞧天光,虽然下着大雪,雾蒙蒙瞧不太清楚,但也能勉强辨出正是晌午时分,此时距离我与他分别不过几日的时光,可我竟觉已过了好久。
我迈了进去。“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他。”
我摘下斗篷挂在一边的壁上,左右看了看,只见地上铺着雪白的羊毛地毯,中央一张乌沉沉的木几,旁边一架火炉正暖暖地烧着。几后是一张画着青石翠竹的屏风,边角处隐约露出一张床榻的模样。那几后的软凳上铺了一张狰狞的虎皮,我见着就觉得别扭,不愿坐上去,于是干脆脱下足上那双雪锻丝履,赤足踩上厚厚软软的羊毛地毯,见他几上丢了本书卷,信手执起一看,《风后握奇经》。我心中一动,这兵书据传乃上古时候轩辕臣风后所著,风后利用伏羲八卦原理创出了巧夺天工的八阵图,临敌战斗进可攻而退可守,是十分厉害的兵书。我见他仍未回帐,穷极无聊,抖开衣裙坐在毯子上,靠着火炉便信手翻看起来。
不知看了多久,眼看他还未回来,我只觉脑中有些迷糊,竟而微微打起盹儿来。我一贯有午睡的嗜好,晌午后略略走动消消食,便忍不住想要浅眠会子。此时帐中春暖,又挨着火炉,越发地便犯起困来,最开始只是微微打两个哈欠,不知何时起书卷也滑到了地上,身子一软便趴在了几上,悠悠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茫然地睁开眼,只见一个身影正木桩似地立在门口,眼睛几乎瞪成了铜铃。正是拓跋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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