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爹爹一脸严肃沉谨,目中浑不似往日般温和慈蔼,望去竟是凛然一惊,只觉陌生不已。我心头隐隐有怒气流转,只强忍着不欲发作,镇声道:“爹爹便是维护皇上也要仔细有个度,免得过犹不及招人话柄。”
爹爹目中一凛,“宓儿可是听说了什么?”
我冷冷道:“宓儿听说了什么,有什么紧要?横竖这偌大的楚朝已再无一人肯替宓儿着想,宓儿回了这个家,却争如没回这个家。爹爹,不要告诉宓儿您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爹爹微微一笑,似乎很是不以为然。“昨天夜里?什么事?爹爹可是一夜好觉,并不曾察觉有何不对之处。”
我心头的凉意愈发扩大了起来,静静凝望着爹爹,那张已然苍老却难掩目中精明与算计的脸庞,只觉心头阵阵苦涩不堪,我沉声道:“爹爹如今果真是一心一意向着表哥了,不过也难怪,于公于私,表哥如今都是爹爹最亲近、最紧要不过的人了,宓儿还有什么话好说?横竖今日是为了祭拜母亲,与此无关的话不说也罢。这便走罢!”
“宓儿。”爹爹突然开口唤住我,目光阴沉不定只是静静地望着我,“你此番回朝,爹爹与皇上都是真心欢喜,你不知从哪里听来些邪话便要疑我,难道你我父女二人至亲骨肉的情分还抵不过外人几句拨弄?”
我背对着爹爹,冷冷道:“是非自有公论,是否拨弄,宓儿也自有判断。”
“宓儿,你当真就这样不愿入主中宫?”爹爹语带不甘,“我真是弄不懂你,你当初被迫和亲,远嫁漠北,何等凄凉惨淡!如今皇上甘冒天下之大不讳救了你回来,以你二嫁之身能入主中宫,皇上待你是何等的深情厚意,你为何还要与皇上使那无谓的意气?”
我登时只觉脑中轰的一声,胸中气血翻滚,蓦然转身,我镇声道:“爹爹,您这是在侮辱您的女儿么!”
爹爹讶然蹙眉,“此话怎讲?”
我忍气道:“宓儿虽是女子,却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会爱会恨,会难过,也会痛心!宓儿是人,不是一件用时千般好,弃时如草芥的物品。楚朝既然送了宓儿去漠国和亲,这亲已经和了,宓儿的命数也便是定了!宓儿的夫君是成王也好,败寇也好,只要宓儿嫁了他,他便是宓儿相伴一生的良人。自古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宓儿夫君尚在人世,像爹爹这样要将女儿强行二嫁的事,倒还真是闻所未闻!”
“宓儿残败之身,自问断无资格入主中宫,皇上的心意宓儿心领,强扭的瓜不会甜,皇上聪明人,总不会连这样浅显的道理也不晓得?”
“还是说,爹爹您……也一直在误导皇上呢?”
我泠然诘问,然后,清楚地看到爹爹脸上划过的一丝极度不自在的神色。我冷冷一笑,再不想多说,唤过绣夜便走。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狂听老歌,本多ruru那首《美丽心情》这么多年后再听,仍是内牛满面啊。。。
暝色入高楼(下)
马车便在门外候着,我提着裙袂便攀了上去,绣夜见我一脸阴沉,不由得跟在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小心扶着我钻进马车厢,拉好了车帘。
允祺和爹爹很快也走了出来,允祺换了件宝蓝色的深衣,很是简洁朴素,只在腰间系一条明黄色的玉带,聊表身份。见我径自上了马车,他也不恼,与爹爹上了另一辆马车,一行众人便很快向苏家祖坟赶去。
苏家的祖坟便建在镇江与姑苏交界的邓蔚山中。约摸行了多半个时辰,一行便到了邓蔚山下。绣夜一手提着一篮子瓜果纸烛先行跳下了车,跟着便迅速撑起一把描着断桥风雪的翠骨油纸伞。侍从跪下身子让我踩着步下地,爹爹与允祺也过来了,我向允祺福了一福,跟着爹爹一起循着辈分顺序依次拜祭过诸位先祖,最后缓缓停在了娘亲坟前。
“荆门已出杳杳幌魂终不返,蕙帐恐存摇摇淑德正堪思。”
我探手微微地抚了上去,如烟的细雨中,硕大的赑屃上,高大的汉白玉石碑上数行小隶篆刻,倒似极了爹爹的手书。
这坟冢其实只是娘亲的衣冠冢,娘亲的遗体遗失在逃亡路上,是爹爹和姨母心中最大的憾事。
允祺初时只在一边看着,见我与爹爹预备拜祭母亲,他亦跟着走了过来,静静立在我身侧。我提了裙袂跪下身去,从篮中取出瓜果纸烛仔细地摆放整齐,爹爹递过了火折子,因着绵绵细雨便有些不易点着,“我来。”允祺忽而弯下身子接过我手中的火折子吹了吹,将石台上的纸钱点燃。
我没有做声,任由他动作着,心中却暗暗忧伤起来。允祺呵允祺,你可知你面前这坟冢中原本应长眠着的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为她点这一沓纸钱原也是应当。
爹爹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此时竟远远地走了开去,并叫走了绣夜。待我起身站起无意一瞄时才发现,此刻周围数十米之内,竟已然只剩我与允祺二人。
允祺不知何时接过了绣夜手中的油纸伞,静静在我身侧伫立,为我撑住了一方晴空。“宓儿,”他突然开口,目中是温软到已然令我隐隐厌烦的柔情。“你昨夜说有体己话儿要与我说,却是什么?我可是洗耳恭听呢。”
我轻笑了声,只觉胸中一点幽怨在心,却抵不到喉舌。怎么说得出口? 要怎么去怨怪他?这过往的一切原是上一辈作下了孽缘,我与他都是无辜,可是允祺,你千不该不择手段逼得我回来,万不该捉了拓跋朔企图令我屈服。虽然抛去你偏执的情感,你的初衷也曾是为了我好。
沉吟片刻,我低低开口:“表哥,今日当着母亲的面,可否听宓儿一言,听听宓儿真正的心意?”
“自然可以。”允祺微微点头,一脸笑意。
我幽幽叹了口气。“表哥,你与宓儿自幼一同长大,在宓儿心目中,你与允祯便如是宓儿的两位至亲兄长。只因允祯年长,比起同岁的表哥有时更懂得体己,所以宓儿难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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