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身边还有底细不明的内奸,谢承宸也没让自己在这报道之后沉思太久,虽然说《朝闻速报》已经用无数的事例证明了,无论如何除了谢承宸之外,都没有旁人能够看见,但谢承宸的一举一动都被所有人注意着,在这种节骨眼上,谢承宸是一点风险也不敢冒。
挥开心头莫名冒出来的忧虑,谢承宸又重新投入到了无尽的工作中去,连王义没有给他送上徐太后的特制补汤,也是何达提醒他这才想起来的。
略带感谢的看了一眼仍然是严肃脸的何达,谢承宸也没让人通报,领着人就往慈安宫去了。正好被他抓到徐太后正在喝药。谢承宸故作不悦:“母后生病了,怎么也瞒着朕?”他向来在亲近之人面前都是自称我的,如今换了称呼,显然是生气了。
徐太后看他生气,面上也有些讪讪,没什么威力的瞪了一眼王义——这慈安宫里会瞒着她把消息递给谢承宸的,也就只有这个胆大包天的总管了。不过徐太后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真的冲王义生气。她挤出点笑来:“这不是病得不重么,早上喝了点药,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何必叫你分心呢。”
“朕可不敢受母亲这样的好心。”谢承宸还有些生气,不过他向来能够控制自己的任性,最多也就生硬的抱怨这么一句,别的也不可能多说,徐太后真心为他考虑,他也该体谅这番慈母之心。只是对徐太后关于自己病情的轻描淡写,谢承宸表示了极大的怀疑——连谢承远也没被允许抱到正殿里来,他也没收到徐太后特制的爱心补汤,哪里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
跟徐太后讨论了一番病情,又在徐太后的并不算十分强硬的“强烈”反对下,陪着坐了一会儿,聊了几句,才因着喝药徐太后有些晕晕沉沉的告辞回返。
也不知怎么的,谢承宸这一天都有些坐立难安,批阅奏折时朱笔总是分岔,蘸笔时墨迹会散到周围的纸张上,最后是他思考得入了神,等好不容易考虑好该如何处理,打算润润笔再写下批注时,居然发现手边的砚台已经干了——这可是块据说呵气就能研磨出墨来的宝砚,在身边内侍宫女们的精心照料下,几乎从来没有干掉的时候。
这天不知侍奉笔墨的小内侍怎么想的,跟着谢承宸一块走了神,而一向尽忠职守的总管何达,居然也少见的没有及时提醒旁人的疏漏,而是跟着一起走了神——就与他今日居然会主动提出徐太后那头有些不妥当一样,是他平日里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面对着这些累积起来的小小的不顺,谢承宸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内心的隐约焦躁,把笔往笔架上一搁,这天夜里早早的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没有朝会,谢承宸正好第一时间就翻出来了这天的《朝闻速报》,随着他阅历的增加,对朝臣的了解日渐增多,已经锻炼出来了一项本领,单看这上书之人的名字,就能大概排出他们上书内容的紧要性,有些篇幅不长,写得内容也无关紧要的奏折,放在往日谢承宸可能最后才会翻开他们,但在有想看的报道时,谢承宸则会早早把他们挑出来,免得遇上需要细细咂摸的奏折,到时候只是自己独自焦心罢了,也不好细细思考。
今天也是托那奏折的福,谢承宸没等多长时间就看到了这系列报道的第二部分。这篇报道说的是前朝皇室遗脉里,最为疯狂的一支。
之前也有提到,随着多年来大衍朝的正统概念逐渐深入人心,这些前朝遗族的想法也是各有不同,仁王后裔就安心当个乡下士绅,日子倒过得平静安详,礼王后裔对这天下共主的位置还有那么点想法,结果不作不死,偌大一个兴盛家族,只剩下六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五岁,还爱上了用敌人的头颅在祖坟堆京观这种凶暴的祭祀活动。
这智王后裔则与其他两支不同,在漫长而无望的“复国”之路中,眼见着暗地里支持他们的人越来越少,希望越来越渺茫,手底下的势力人手又与谢家结下了深仇大恨,这一家子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彻底癫狂了——他们自认天下人负我,又何必再顾虑这些背叛了他们的天下人呢?这一脉仅剩的三十多口人,投奔了他们原本根本瞧不起的戎族首领,为他们出谋划策,劝诱他们定鼎中原,那可是个繁华的地界。
这智王一脉交出的投名状,一个是帮忙干掉了邬骨族族长的反对者——那些站在他死去侄儿那边的人,逼迫他们最终举起叛旗逃亡在外,另一个则是提供了一条山间小路,帮助戎族邬骨族的联军绕过险峻的边境大山,直接冲到了边境线后无险可守的腹地,最终使得六座小城与这些蛮族人结下了血海深仇,这才是一切真正的起因。
谢承宸看到最后,忍不住感觉到了一点世事无常的荒谬,原本看起来只是很正常的,塞外蛮荒之民,仗着自己有那么点武力,觊觎中原繁华之土的奢侈享受的故事——有历史上不少相似的事例证明,这都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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