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叹气,低下了头,接着正视着清尘:“我自然不会忘记先帝!”
“先帝?先帝——”清尘听他这样称呼那位贵人,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问他:“师兄竟然称呼他为先帝?难道不知,建文四年之时,惊天之变时,这位贵人仅是失踪,并未崩逝吗?”
凌虚严厉地吼了一句:“师弟,慎言!”
清尘不愿住口,反而脸色轻松了许多,淡淡地对凌虚说:“师兄素来稳重,执掌门派数十年间,我甚少听闻师兄说过重话,怎么今日聊些往事,师兄便急躁了起来?”
凌虚回复道:“师弟,在我房中便也罢了,如是出了此门,有些话,为兄望你慎言。”
清尘冷笑了一声,说道:“师兄修道早我数年,又是师父座下最钟爱的弟子,师弟我心中有些疑惑,自然要向师兄请教一二。”
凌虚脸色已经不悦,将冷脸转了过去。
清尘继续说道:“昔年那位公子,不,直接称呼他建文帝吧,建文帝喜好儒学,做皇太孙之时便四处探访民情,登基之后,广施仁政,勤俭尚约,对武当,对师父,对师兄也是极尽恩宠,这一份荣耀当属不易,可我就是不解,为何,为何那逆贼朱棣窃取天下之后,师兄这般轻松便受了朱棣的敕封,改弦易帜竟无半分犹疑,请问师兄置建文帝于何地,置仁侠道义于何地?”
凌虚道长回过头,反问道:“师弟当真不解吗?师弟年岁并不比我小几岁,入门也不过稍晚我两年,为何想来还是孩子气?”
看着清尘怒视的眼神,凌虚心下坦然,说道:“师弟虽非掌门,但也明白,为兄身为一派之长,肩负的不仅仅是武当的荣光,还有数千弟子的性命,武当是有殊荣,可是这不仅仅是武当的武技绝学和武当数代先辈行侠仗义所创下的名望,自太祖朝以来,皇室崇尚道学,武当幸有此契机,得沐天恩,可是帝王终究是帝王,天下四海皆是其掌中之物,武当只不过一座道观,若是当时,我有丝毫迟疑或疏慢,难道师弟真的要拿武当数十年的基业和数千弟子的性命逞一时之气吗?”
清尘继续反问:“若是如此,那武当仅仅当一座普通的道观又有何不可,何须受他什么皇家敕封?”
凌虚苦口婆心道:“师弟,我方才所言你应已听得清楚明白,为何还要说此孩子气话?”
清尘被他这话一顿,冷静了些许,说道:“师兄,对于你的想法和作为,我可以理解,但无法认同。”
凌虚道长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师弟,我并非无情之人,对于建文帝的钦慕和交往并不比你浅,建文帝的事亦是我此生愧恨。”
清尘听到这话,手有些微微发抖,喝下了杯中最后一口茶,终究做了决定,说道:“师兄,既然如此,那我便向师兄讨要一样东西,师兄若有为难,那事情便由我来做!”
凌虚没听没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突然只觉一阵眩晕。
清尘说道:“师兄,你房中的蜡烛被我涂了一层迷药,你方才心情起伏激动,未曾留意,此刻,你应该提不起半口真气了吧?”
凌虚大怒,伸手欲要还击,可奈何内力运行阻滞,四肢酸软,勉强让自己脑中清醒罢了。
清尘看着师兄这般模样,也是不忍心,闭上眼犹豫片刻之后,眼一睁,果断点了凌虚的穴道。
凌虚还是不解,颤颤巍巍问道:“清尘——师弟,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清尘不言语,又点了他的昏睡穴,凌虚中招后立时倒地不起。
清尘从怀中掏出一个大黑套带,将凌虚装了进去,微微打开房门,此刻已入夜,此处掌灯弟子还未点灯,大部分弟子们都在膳堂吃晚膳,清尘见四下无人,扛着凌虚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走过各处屋舍,直入山道,飞奔到了后山那片密林。
到得林中,清尘将凌虚放了下来,给他解了昏睡穴。
这时,凌虚此刻虽然还是浑身无力,但清醒了些,再次问道:“清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清尘说道:“师兄,今日我要借你武当掌门之位一用,但希望你别误会,我并非贪图名利之重,我原本不想如此,只是你我同门不同道,昔日我初入武当,你对我多番照顾,我不愿取你性命,就此只看天意。”
凌虚对着清尘劝解道:“师弟,你如何对我,我并不在意,若你心中仍有怨恨,甚至可取我性命,但你当真执泥与红尘往事,将武当置于毁山灭派的险地,我必不能答应,天道循环,你自三思!”
听罢这话,清尘未再言语,就此离去。
月明星稀,夜风袭扰林中枝叶流动。
此地,只留下穴道未解封,四肢酸软无力的凌虚,艰难而吃力地看着清尘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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