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沈惊鸿真的醒了。她的长睫毛猛的上扬,大大的睁着一对受惊的眸子,那黑眼珠好大,好深,好黑,像两泓黝暗的深潭。
“我……怎么了?”沈惊鸿看着突然在眼前的陆晋川,有丝囧迫,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捂着自己解开的领口,试着想坐起来,但声音细柔而无力。
“别动!”陆晋川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你最好再躺一躺,你刚才中暑了。”
沈惊鸿睁大了眼睛,疑惑的望着他,好半天,她才醒悟的“哦”了一声,乏力的垂下了睫毛。她眼睛看着地下,手指下意识的弄着衣角。
“别为我费心,陆司令。”她轻声的说,有些惭愧,有些不安,最让她感觉惶然的,每次自己落魄之时候,缘何总能遇见他?
陆晋川身形伟岸地坐在她面前,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那道剑眉霸气卓然,两道深邃的眸光,冽如寒冰,又烈如骄阳。那清澈黑黝的眸子像深夜的火炬一样明亮,直透人灵魂深处。他唇角挂着自信的微笑,关切得注视自己。那冰毅的脸庞像刀刻的线条一样完美,如若不笑,就如同一尊俊美的雕塑。
她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眼里已漾满了泪,那眼珠浸在泪光中,好黑,好亮,好凄楚。她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我抱歉,因为,因为,……”她吸了一口气,泪水滑下了她的面颊,一直流到那蠕动着的唇边。“我虽然渺小,孤独,无依……但是,我不要怜悯,不要同情。我已一无所有,只剩下一份自尊。”
说完,她不再看陆晋川,就冲到门边。在陆晋川从惊讶中回过神之前,她已经打开门跑出去了。
陆晋川追到了门边,望着她那迅速的,消失在走廊上的小小的背影,他不禁呆呆的怔在那儿。
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提议,竟反而伤了那颗柔弱的心。可是,在他的心灵深处,他却被撼动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是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被撼动了。
“副官!追上那女孩!”尹少廷紧张得叫道。他怎么能连这个姑娘的住址都没有问清,就让她走了?如此动人的姑娘,一旦错过,茫茫人海,如何找寻?
蒸人的暑气弥漫在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落日的光芒斜射在远山远树。
沈惊鸿从警察局跑出来,一路走着,一身汗涔涔的,颈项后面湿漉漉的全是汗,额前的短发也被汗湿了。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城,放眼望去,周边逐渐呈现的是绿色的原野和田园。
天边,这时,已经彩霞满天,落日正向地平线沉下去。那远处的田舍,就在一片迷蒙之中,象一幅雾蒙蒙的泼墨山水。
以后的日子又怎么办呢?养母家不能再回去了,回去了就没有任何活路,她绝不能嫁一个吃、逛窑子的老头!
她必须另谋出路。是的,出路!她原本把希望寄托在何慕尧,可身份的差距是她不可逾越的鸿沟,她虽然贫穷,但她有自尊,她不会哭着去找何慕尧,恳求他施舍怜悯。
可是,她的出路又在哪儿呢?横在面前的,只是一条死巷而已。
走到一条溪边,她蹲下来,掬起一捧水,浇在自己面孔,再把手臂浸在水里,那沁凉的水带来了丝丝凉意,看着平缓的水流,她觉得心中舒畅了许多,连那份燥热感也消失了不少。
站起身,她望着水面自己的倒影,审视着自己,那零乱的头发下是张苍白的脸,失神的大眼睛里盛满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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