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姚琉璃上门,何妈妈应当是按着他们的计划执行的,更何况威远侯齐忠祥已经病倒,那姚琉璃今日上门为何是向江兮浅提亲?
冲喜?
她知道凤都不少豪门大户会有这样的做法,可又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女儿送去做冲喜新娘的?
“小,小姐,您没事吧?”翠姗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无碍!”季巧巧长袖一甩,坐在主座上,兀自玩弄着自己的指甲,脸上笑得渗人,“去查查,汐院和主院近日可有什么异动,尤其是主院,昨日那般兵荒马乱的到底是为何!”
翠姗这才彻底大松了口气,“是,奴婢立刻就去。”
在相府,季巧巧除了她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她早就知晓;所以这件事情她必须亲力亲为。
——
城外,盼归亭中。
江兮浅慵懒闲散地坐在石桌旁,对面一名身着玉色僧衣,外罩绿绦浅红色袈裟,慈眉善目,和颜悦色,脖子上挂着一串圆润的菩提念珠,手上还挂着南海观世音“十四无畏”手串。
“普云大师,今日相邀实属无奈,小女子给您赔罪了!”
见对面那人虽是被银面带人挟持而来,可他浑身散发的雄浑劲气,虽然他极力内敛,可江兮浅五感异于常人,甚是敏感,她眸色微沉,看来这位大师果真名不虚传,内劲只怕更甚于她。
只佛门中人不喜争斗,若非如此,这江湖第一高手,究竟花落谁家只怕还是未知之数。
“阿弥陀佛,女施主,事因缘起,事因缘灭,老衲与女施主注定在此相遇,无关乎礼、愧,是为缘也。”普宁心平气和,和颜悦色。
江兮浅心道,国真不愧是看破红尘的高僧,她微微垂下眸子,“小女子慧根浅薄,不知大师口中缘字一字却是为何?”
“呵呵,女施主乃凤都城内江相之嫡出之女吧。”普宁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嗓音不似以往所听过的那般,却是微微暗沉沙哑却让人觉得非常的舒适,渐渐地随着他的嗓音,整个心都宁静了。
“大师乃方外之人,小女子此番唐突了。”江兮浅心中虽然诧异,可顺着普宁大师的眼光落在自己的脖颈之间,那枚项坠儿上,嘴角微微扬起;对面的普宁也微微颔首,“多谢大师馈赠。”
“凡事心诚则灵,季施主心善而仁者,佛亦有佛道,女施主若真要谢,便谢季施主罢!”普宁双手合十,再道一声“阿弥陀佛。”
江兮浅闭上眼,深吸口气,“实不相瞒,今日唐突大师行程,实为有事相求。”
“女施主所求之事,事成事败,皆自有定数。”普宁神色悠悠,“事成是为福,事败是为劫,女施主乃为应他人之劫而来,眉带紫气,天宫恢弘,是大贵之象,望女施主日后心怀仁念,以天下苍生为重,老衲言尽于此,阿弥陀佛。”
江兮浅似懂非懂,眉头微微蹙起,薄唇微抿,她兀自思索着,可等她在回过神来,盼归亭中哪里还有普云方丈的身影。
“小姐!”银面低下头,眼中带着愧色。
“无妨!”江兮浅摆摆手,普宁大师的修为实在她之上,今日能虽银面等人过来,只怕是为了见自己一面吧。
应他人之劫?
江兮浅身子微微颤抖着,难道他能看出她是重生而来?
眉带紫气,天宫恢弘,她身为无忧谷少主,翻手可为云,覆手即是雨,大贵之相倒也不差。
“可是……”银面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江兮浅打断,“行了,你先带着他们回去;另外派人轮流紧盯威远侯府,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算算时间,那件事情应该也差不多快到了。
银面略微犹疑,而后恭敬地应是离开。
江兮浅眉角微蹙,却没有注意到银面在离开前,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担心和忧虑;带银面等人离开之后,她足尖轻点,飞身离开盼归亭,殊不知她前脚刚走,一道深紫色身影后脚即到。
“她呢?”楚靖寒面色冷凝,浑身其实冷冽。
“启禀主上,江小姐已经离开!”身着黑色劲装男子单膝跪地。
“嗯?”楚靖寒尾音拉长,“她在这里作甚?”
黑色劲装男子斟酌着言语,小心翼翼地述说着,还时不时地抬头观察自家主子的脸色。
“什么,普宁方丈?”楚靖寒宽袖一甩,旋身坐在石凳上,眉头紧皱,“她约普宁方丈是为什么?”
“这,江小姐功力深厚,属下以轻身功夫见长,敛息却不擅长故而不敢距离太近。”感受到自家主子身上越发凛冽的寒气,黑衣劲装男子心中哀嚎,早知道自己就去报信了,跟踪人也是体力活有木有。
“嗯!”楚靖寒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
黑色劲装男子略微斟酌了下,“主上,属下还有另外的发现。”
“说!”楚靖寒薄唇张合,掷地有声。
“楼外楼的楼主银面对江小姐很是恭谨,似是熟识。”黑色劲装男子生怕自己说慢了会被自家主子的寒气冻死,赶紧说道。
该死!
楚靖寒在心里低咒一声,她竟然真的敢!
他所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额头上青筋直冒,那任逍遥就这么好?值得她夜半翻墙也要与他相会,不仅如此,竟然连楼外楼的银面也……
“砰——”
只听见耳边一声巨响,盼归亭中的石桌四分五裂,石块飞溅。
跪在地上的黑衣劲装男子硬着头皮,他虽然不惧那些碎石,可溅在身上,尤其还带着自家主子那非凡的内劲还是会痛的,他再次为自己默哀,“主上,您,您没事吧?”
“本宫能有什么,把这亭子恢复原状,寒风我们走!”楚靖寒面色阴冷,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不爽”的气息。
寒风缩了缩脖子。
“楼外楼的情况调查得如何了?”楚靖寒声音冷厉。
“正,正在查!”寒风身子一颤,心中却是哀嚎,主子你昨天晚上才让人家查,若当真楼外楼这么好查探,他也不会发展这般迅速了。
“任逍遥的行踪可查到了?”楚靖寒沉声。
“逍遥公子自从宫中出来并未离开凤都,平日或会前往楼外楼,不过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傅府!”寒风抿唇,身子微微颤抖着。
“哼!回去立刻执本宫的请帖,请任逍遥过府一叙!”楚靖寒冷冷地扔下一句。
看着那飞快地起起落落,瞬间便消失的背影,寒风只觉得风中凌乱,过府一叙?他确定不是过府挨揍?
虽然,到底是谁揍谁,还未可知。
毕竟银面可是逍遥公子的下属,传闻江湖排名前十,可到底如何,却并真正必过,自家爷的修为也是非凡,若当真在三皇子府中打起来,还不把房子给拆啰。
却说姚琉璃、齐浩远母子二人从相府归来后。
两人坐在花厅中,沉默许久。
齐浩远很是不解,“娘,不是说好是去试探巧巧吗,您今日怎么全都围着浅浅在说?”
“哼,季巧巧!”姚琉璃轻哼一声,“就凭她的家世也妄想进我侯府做当家夫人?”
“可是娘,那人说爹他……”齐浩远面带急切。
“你到底是因为你爹,还是因为季巧巧!”姚琉璃恨铁不成钢,她费尽心机想要为他保住的婚约他竟然,竟然……简直是气死她了。
齐浩远抿着唇,咬重了声音,“娘,现在说爹的事情,你扯到我身上做什么?”
只是那微微低下的脸上,墨黑的双眸中,明显带着的喜色让姚琉璃只觉得咬牙切齿,“哼,你自己心里明白。”
“娘!巧巧她到底哪里不好了?”齐浩远蹙眉。
“左一句巧巧,右一句巧巧,怪不得江兮浅那丫头不待见你!”姚琉璃冷声,她身为云梦公主的女儿,见得人那可海了去了,那江兮浅不管她以前是什么模样,名声有多么的不堪入耳,可现在,她咬着下唇,观看那丫头眉宇气度,便是个不凡的。
若齐浩远与她的婚约能够顺利履行,那该多好。
尤其是,她可没有忘记自己的母亲对自己所说过的话,她虽不明白那丫头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自己那眼高于顶的母亲一声赞叹,但这已足够。
齐浩远被姚琉璃骂得不敢再开口,只是心里却是雀跃的。
纵使整个凤都对季巧巧都误解,但他依旧相信,她那么的柔弱善良,怎么会做出那样猪狗不如的事来,是误会!
是了,定然都是误会。
想着,他脑中不其然浮现处一张带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虽然稚嫩却明显可见日后是怎样风华绝代的秀净小脸,不施脂粉,眉如黛,眸如墨,小巧精致的琼鼻,唇若朱丹,一袭窄紧抹胸长裙,更是衬得她那柔若无骨的窄腰,一时间他竟有些恍惚。
这样的女子,当真会是巧巧口中的蛇蝎美人吗?
“齐浩远,你,你这逆子!”姚琉璃明显被气得不轻,尤其是看到齐浩远脸上那明显荡漾的春光,她恨不能咬牙切齿,平日里端庄贤淑的侯府夫人,也不由得怒声大吼道,“那季巧巧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回过神来,齐浩远面色窘迫,“没,娘,我没,没有。”
“没有?我看你是整个人都恨不能贴上去!”姚琉璃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娘!我这般还不是为了爹,那个人不是说了只要迎娶巧巧过门,他自然会放过爹的。”齐浩远沉着脸。
“你爹?你爹也不会同意的!”姚琉璃抿着唇,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语重心长,“远儿,不是为娘说你,你自己也要好好反省反省了。那季巧巧到底哪里好了,若是以往也就罢了,有相府在她后面撑着,也算是大家闺秀,名声也是顶顶好的,便是做不了当家夫人,抬过来过房姨娘也是好的;可如今你也看到了,相府养她多年,她能对浅浅如此,难保日后不会对我侯府……”
“娘!巧巧生性柔弱,定不是故意的。”齐浩远抿着唇。
“远儿!”姚琉璃的声音骤然拔高,“不是故意的?不过是条养不熟的白眼儿狼,我看你的魂儿都给她迷没了。”
齐浩远抿着唇,“娘,这不关巧巧的事。”
“不关她的事?”姚琉璃冷哼,“那你说说,为何那人不要求你娶江兮浅,不要你娶凤都别家的女子,偏偏就点中了季巧巧?”
“我……”齐浩远的心也顿时沉了下来,片刻之后他小声嘀咕着,“不是您和爹说的,那人是为了破坏先帝赐婚么?”
姚琉璃气结,好久才回过神来,当真是儿大不由娘,“罢了,不管怎么说,先派人去请普云大师过府。”
“儿子知道了!”齐浩远闷声闷气。
“此事,你父亲自会派人去调查清楚,若当真与她有关,哼!”姚琉璃厉声,心头却是怒火中烧,这季巧萱不给她脸也就罢了,那季巧巧到底哪里好,竟然将自己儿子的魂都给迷去了,想到城外庄子里,还有名生怀六甲的青楼女子,她的眸色暗了暗。
威远侯府派出去的小厮尚未走远,只是片刻就有人来报,普云大师来访。
原本沉浸在思绪中的姚琉璃瞬间回过神来,“快快有请,来人呐,备热茶斋饭。”
“是!”两名干练的婢女立刻应声而去。
看到那身着玉色僧衣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处时,姚琉璃赶紧起身,“不知普云大师来访,有失远迎,大师恕罪。”
“阿弥陀佛,是老衲唐突。”普云大师右手竖掌,行单手礼。
“大师这是说的什么话,快请上座!”姚琉璃受宠若惊,赶紧唤来丫鬟将派去普宁寺的小厮撤回来,而后看着上座闭目养神的普云大师,有些拿不准,心中忐忑着,“不知大师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普云大师嘴角微扬,心平气和,慈眉善目,“为该为之事。”
“……”姚琉璃嘴角抽搐,每次跟大师说话都像打哑谜般,“大师……”
“呵呵,出家之人不打诳语,今日老衲为施主心中之事而来。”见姚琉璃面露诧异,普云大师微微颔首。
“那大,大师,我家侯爷他,他当真会无碍吗?”姚琉璃磕磕巴巴,说话竟都有些不利索,不是她拘谨,实在是这普云大师如何知晓她心中所想之事。
“呵呵。”普宁大师嘴角微扬,左手握着“十四无畏”手串匀速地摩挲着,“施主不必介怀,老衲乃方外之人,为解应解之劫,为圆应有之缘。”
“……大师,信女今日听闻,若行冲喜之事,则应算三人命格,是否?”姚琉璃低首垂眸,竟是难得温顺之色。
“我佛慈悲,确有如此一说,阿弥陀佛。”普云大师闭上双目,对婢女呈上来的香茶,甚至未看一眼。
姚琉璃只觉得心里陡然咯噔一声,而后暗自庆幸,若非江兮浅说出这个缘由,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岂不是害了自家侯爷,她轻轻拍了拍跳动的过快的胸口处,“那大师能否为信女测算这两女,谁更适合我家远儿。”
“阿弥陀佛,佛门六根清净,不事姻缘,老衲有心无力,唯忠言尔,上达天听,下至臣民,唯忠、仁二字。”普云大师睁开双目,漆黑的眼珠盯着姚琉璃,“老衲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话音未落,普云大师步伐矫健,等她回过神来,哪里还能看到普云大师的身影。
“娘,听说普云大师来了!”齐浩远面色急切,“普云大师呢?”
“走了!”姚琉璃抬头看着自家二字,叹口气,也罢,凤都城内有位为人们测算生辰八字的老道,号曰半日仙,顾名思义,他每日只测算半日,至于上半日还是下半日,端看个人气运了。
“远儿,你派人去打探打探,明日半日仙何时开卦。”姚琉璃声音微沉。
“是!”齐浩远虽然有些不悦,不过面上却未表现出来,只是视线落到姚琉璃手上的宣纸时,微微愣了下,上面竟然是四个人的生辰八字。
------题外话------
心儿:咱家楠竹觉得任逍遥是他的情敌了,肿么破?取题目的时候想了下,楠竹的代号用啥好呢,用寒还是用夜,还是用逸之的逸,想了想还是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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