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嚓!”
覃曜随手砸了已空的酒坛。
云岂觉着覃曜是在替琉渡不甘,也表达了对许江赋的不满,忧心道:“覃姑娘,怎么了?”
谁知覃曜对他莞尔一笑:“没怎么,你继续啊。”
云岂反应过来,覃曜砸酒坛、砸酒壶、砸酒杯,实乃常事。原来是他忧太多!不过这委实是个不大好的习惯,云岂忍不住想要劝导:“东西不能乱砸。”
覃曜一副天下与我何干的模样:“你若看不惯,我不在你面前砸便是。”
云岂有些哭笑不得,又说起映萝来:“话说,映萝姑娘之所以有出尘之姿,是因为她与神女琉渡长得一模一样。”
闻言,覃曜眉头微蹙:“难道凤御转世后还记得琉渡?”
“在下也不明白为何许江赋下笔,绘出的女子竟是琉渡。照理说,一碗孟婆汤忘得干干净净,他应是记不得的。恐怕是情根种得深,孟婆汤也奈何不了吧。”
“这么说,许江赋竟能分毫不差地绘出琉渡的天人之姿,那画技得有多高绝?或是,你那只白泽笔自有神识,笔底生灵?”覃曜潋滟的眸子带着几分狡黠,略略笑道:“不如,云岂你大发慈悲显个原形,让我拔几根毛?”
覃曜想做只白泽笔,若是绘天绘地,绘万物生灵,皆能如映萝这个女子一般,生龙活虎地从画里走出来,那简直是妙不可言。
“覃姑娘,不是在下不肯帮忙。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昆仑白泽一族也是自有规矩。白泽笔万不可随意使用,倘若人人皆如许江赋一般,岂不是乱了世间万物生存之道?”
“罢了,罢了。”不给就不给,覃曜挥挥手,脱甩得很。
而云岂则继续讲起了许江赋与映萝。
许江赋孤苦伶仃多年,凭空冒出来个伶俐贤惠的女子,陪在他身边,磨墨作画,煮酒烹茶,日子倒也惬意得很。至于她的来历,对许江赋而言已不重要,就当做是上天送他的厚礼吧。
日升日暮,星霜屡移。许江赋到了不惑之年,映萝仍是初见模样,风姿娇美。
为避免他人闲言,二人收拾杂物,搬离了落果村。之后的每隔十年,他们都会搬离当下所住之地,寻个无人认识他们的小村庄住下。
后来,许江赋人近迟暮。再之后的生老病死,万物循环,人之常情。映萝也明白这个道理,却是久久不能释怀。终日以泪洗面,越发消沉羸弱。
许江赋离开后的第二年,映萝的心神开始有些失常。
每逢雨天,映萝便蜷缩于檐下角落,看着绵绵细雨飘入清澈水波之中,荡起微微涟漪。她干涸的唇微张,念叨着两个字:相公。
随即她会奔入雨中,仿要洗去沾惹上的纤尘。雨打湿的不仅是她嬴弱的身体,更是那颗执迷的心。
有一日,映萝去镇子上采办杂物,陡然下起了一场轻柔细雨。映萝伸出手去感受,一滴雨水落在映萝的指尖,指尖的丝丝凉意蔓延至她的心窝。
不顾雨势逐渐变大,她踏着湿润的地面慢悠悠地前行。路过镇上的梨园时,闻里头传出的敲锣声,她停下脚步,朝里张望。虽不明白他们在做何事,但被那咿呀声所吸引。
当日夜里,望月,她写下一戏本——与君老。
这一年,映萝满过了四十六岁。
之后的八年,桃木镇上唯一的梨园里总会听到有人议论起戏子映萝。
“这个名唤映萝的戏子,是个莺舌百啭的角儿。奇怪的是,却只会唱一出戏,叫什么……哦!叫与君老。”
桃木镇上爱听戏的世人皆说,映萝唱戏,次次身临其境,难以自拔。每每待客人散完,她才踱步过那空旷的戏台,一如她眼底的空茫。
故事到这里,云岂起身拍了拍自个儿身上的灰尘:“映萝在桃木镇待的第八年,那梨园当家的已然察觉映萝不改的容颜,意识到她的不同,正欲调查盘问。恰巧,你们笑妄谷的兮娘来了这家梨园。也许已猜到映萝并非凡人,便替她解了围,将她带回了笑妄谷。”
覃曜是知道的,兮娘每隔段时日便会去人间,寻些骨骼奇异的精怪,利诱他们来笑妄谷,以扩充笑妄谷的人源实力。
这个映萝,虽不是精怪,却也算得上奇异之人,唱戏也佳。兮娘看中她,实乃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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