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说到做到,五日后便安排我去宗人府看八爷,只是因为四爷看的太紧,再加上弘时刚刚出事,弘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带着我进去,两个人只得乔装成送饭的小太监,一路小心翼翼,总算是进了宗人府!
刚进宗人府,一股刺鼻的发霉味道迎面扑来,忍不住掩上口鼻,粗略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虽然是关押皇亲的地方,可是条件却非常差,和普通的监狱没什么两样,只是监牢设成单独的小间,互相隔离,里面只放着一个休息的床,简陋异常,墙壁的四周斑驳破损,地面阴暗潮湿,我闻到的霉味就是从监牢里发出来!
眼神不由微微湿润,这般的环境,八爷又怎么住的习惯,果然是成王败寇!
几个监牢里关着几个不认识的犯人,想来也是因为和四爷的政见不和,被关起来的皇亲国戚!
弘历眉头紧皱,小声道,“昕儿,你待会儿进去以后,长话短说,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否则被皇阿玛发现了就不好了!”
我点点头,由衷道,“弘历,谢谢你,放心吧,我不会连累你的!”
弘历拉了拉我的手,表情认真而专注,“昕儿,我是在担心你!”
我微微低头,默默叹口气,转身正要进去,弘历却猛地一把我拉到角落,双手将我的身体箍起来,我条件反射的去推他,脸上不由泛起一丝愠气来,正要开口责怪,他却在我发出半个音节的时候及时的用手堵住了我的嘴,我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干瞪着他,耳边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我虎了一跳,连忙将身体望边儿上挪了挪,悄悄向外看去,却见十三正快步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小太监。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个小瓶,并一个银杯!!
在后宫的两年里,我很少见到十三他们兄弟几个,一则是因为我甚少在宫里走动,二则我估摸着也是因为四爷登基后,他们兄弟除了朝廷上的公务往来,私下里的联系很少,似乎除了十三,其他人都对四爷有些敬畏。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后宫里去。而十三自被四爷放出来后。性子谨慎小心,当然无事也不会在后宫闲逛,这便也是我很少见到他的缘故,今日一见。他比两年前更加显老,须发几乎全白,佝偻着背,若不是知道他的年龄,我几乎要将他认作不惑之年!
原来弘历是及时发现了有人进来,匆忙之下才拉着我隐蔽的,如此一想,不由歉疚的看向弘历,弘历了然一笑。也不放在心上!
十三来做什么,似乎还带着酒一般的东西,莫不是来赐酒?
赐酒?
脑袋里忽然嗡的一声,四爷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赐酒给犯人,除非有一种可能——这酒是毒酒。四爷是想要某个人的命!
心忽然无端的恐慌起来,十三来找的人是谁?莫不是八爷?
“弘历,我们快跟上!”我连忙推开弘历,急切道!
弘历却不依我,将我拉住,小声却严厉道,“昕儿,你疯了,若是叫十三叔发现我们,那我们就走不了了!”
十三是什么人,他是我的朋友,此刻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不再是完颜宁一,只记着,十三是不会出卖我的,于是用力挣开弘历,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却见十三左拐右拐,终于在一间密闭的监牢前停了下来,透过昏暗的光线,我看到里面关着一个人,中等身材,一身浅色衣衫,身形萧索单薄!
守卫将牢门打开!
“十三弟,你来了!”被关起来的那个人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解脱的意味!
泪终于忍不住滚落而下,这个身形,这个声音,不是八爷又会是谁!
十三沉声开口,“八哥——”短短两个字,却包含了额太多的感情!
八爷淡淡一笑,一如既往的温煦,可是在我听来,却多了几分凄凉,“十三弟,你什么也不用说,我都明白,皇阿玛驾崩,他当了皇上,我就知道,他是不可能放过我的,从当年他派出血滴子在我的府里杀了卿琴那一刻,我就一直在等这一天,现在好了,他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十三默默叹气,沉默良久, 方才开口道,“八哥,你还有什么遗愿?”
八爷双手背后,抬头望了望布满蛛网的屋顶,带着一丝自嘲道,“权利名誉富贵,可笑我追求了一生,到头来却发现,一切不过过眼云烟,如今我已是将死之人,哪里还有什么遗愿,只弘旺年龄尚小,不曾参与到此事中来,又系他亲侄儿,还望十三弟能从中周旋,好歹留弘旺一命!”
十三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八哥放心,只要有我十三在,弘旺就不会有事,”顿了顿,还是补充道,“况且,皇上也并没有动弘旺的意思!”
八爷拍拍十三的肩膀,感激道,“十三弟,谢谢你!”
“八哥客气!”
“十三弟,十四弟他们还好么?”
乍然在八爷口中听到十四,我的心不由的狂跳起来,这两年来,十四在皇宫里几乎是个禁忌,没有人敢提及,我就是想打听他的消息都不能够,现在,我终于能得到他的近况,这怎么能不让我激动?
弘历握了握我的手,关切道,“昕儿,你怎么了?”
努力平息内心的激动,我淡淡摇头,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无碍!”
十三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道,“九哥也关在这里,十哥在外地,至于十四,”十三轻叹口气,带着无限伤感,“自从宁一去了,他的心已经死了,如今的他,不过一副行尸走肉而已!”
那一刻,心疼的要死,胤祯,你,何苦……
八爷微微冷笑。“当年若是老四能及时的派个太医去,宁一又何至于那么年轻就去了,如今后悔又有何意义?”
“八哥,四哥他心里也很不好受!”十三替四爷开脱道!
八爷慢慢往前踱了几步,声音遥远而飘渺,“罢了,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所有的恩怨,都随风散了吧!”说罢,蓦地回头。自小太监手里接过已经倒满的酒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喝罢忍不住仰天大笑,竟是充满的豪迈之气,“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毒发作的很快。不消一个时辰,八爷便毒发身亡,十三蹲下身,手扶着八爷的尸体,沉默良久,终是直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去,边说边吩咐道,“回去禀报皇上。 廉亲王患病,不治身亡!”
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泪簌簌而下,打湿了衣衫。冰冷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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