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深山秀谷巧遇奇兽 蛮女戏耍初世仙童且说这桃木娃、懒憨娃、摩罗娃,修善娃四人,自出得高老庄,便晓行夜宿一路行去,也不知个方向,反正传经之路走到哪里算哪里,也没有个固定的地点,你看他们都穿着王母所赐新装。
桃木娃身穿七彩闪光披刹是鲜红,背背虎皮兜囊,囊内装着水火如意、赤龙鞭;那憨娃身着犀皮皂铠甲,通身皂黑,肩扛一百八十斤重的镔铁大铁勺,背背熊皮兜囊,内装化缘钵盂,身后紧跟着他的坐骑小河马,马背上驮着行囊,内装文房四宝、度牒及因果正经;而那摩罗娃身着碧玉宝鳞装,一身翠绿,背背狐皮篼囊,内装一对金锤;再看修善娃一件天蚕宝衣,一体金黄,手执龙鳞宝杖,背背老君送的十八袋宝坎,内装老君丹。远看这一行四人当真是红得真红、绿得确绿、黑的全黑、黄得如金,个顶个精神抖擞,光彩照人。
这一日,行至一座大山近前,但看此山,端得秀丽, 当真是:
苍山翠岭雄奇险秀,幽谷奇峡泉壑争流。
万年溶洞诡异神秘,千年古树万葱绿洲。
四个娃娃都对此处的山色赞叹不已,那憨娃边走边对修善娃道:“四弟,你看这山中如此景色,不会是甚么神仙住的地方吧?”
修善娃手搭凉棚向山顶望去,遂对憨娃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大凡仙佛所在,必有祥云照顶,瑞气盘旋,坡盛仙草,地生异花,松青树绿,桃粉杏红,奇禽异兽,飞瀑稀虹。此处虽然风景绮丽,却不曾有那些情景,所以我不觉得这里会有甚么神仙居住?”
摩罗娃却在一旁搭腔道:“四弟说得不错,我看此处不但没有仙神居住,有妖魔鬼怪出没反倒说不定,咱们得多加点小心才是。”
桃木娃一旁笑道:“你们说得都不错,再往前走可就进山了,吾看为了心安,还是我先去探得一探,你们先在此处稍候片刻,待吾探得虚实再做道理。”说着,只见木娃将身一纵,便起在空中,踏着祥云,绕着山峰手搭凉棚往下观望,片刻光景,便见桃木娃已返回,身形一落地,便兴奋的叫道:“兄弟们,这山中竟有人家,今晚咱们有住处了,刚才我看得清楚,此处即无妖雾魔瘴,也不见阴风鬼气,定然无妖魔鬼怪在此出没,咱们大可放心一宿。”
那憨娃闻听第一个欢呼起来:“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俺的肚里早已叫个不停,再不敬敬五脏庙,吾可就一命呜呼了。”
且说四个娃娃说笑着便进了山,行有五里之遥,便见前方半山腰树林中现出几座木屋,此时已是黄昏之时,太阳即将落山,还有那一片晚霞挂在天边,更有那袅袅炊烟升起,映得那木屋竟似那云中仙阁,美如琼景。憨娃一见不禁诗意大发,随口吟道:
树影映夕下,茅舍倚青峡。
炊烟送禾香,腹中饥肠扎。
修善娃闻听喷笑道 :“二师兄你这诗前两句还算工整,这后两句可就全走了样,怎的就只想到吃了?”
摩罗娃笑道:“四弟你说的不全对,我看这后两句才作得最好,因为那才是他最真实的感受,来不得半点的虚假。”
木娃一旁正色道:“吾觉得你们俩才真是圣人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二师兄这诗作得确实不错,咱们三个恐怕谁也无此能耐,你们倒还笑话人家,真是大大的不该!”
四个娃娃说笑着已然来到一座房屋近前,只见眼前是一座完全用树木建造的房屋, 且其修建的方法很是奇特。但见,一颗颗没有剥掉树皮的大树干,被排成一线的深埋于地下,这样就构成了房屋的四面墙壁,尖尖的屋顶是用很厚的木板搭建的,两扇厚厚的木门紧紧的关闭着,更奇怪的是这栋木屋竟没有窗户,不知是建造时忘了留窗口,还是另有玄机,那木门之上悬挂一匾,上书“逍遥洞府”四个蓝底金字。再看木屋的四周,由竹篱围成一个偌大的花园,园内奇花异草,争芬竟艳,园外青松紫竹,挺直端秀,果然好去处。四个娃娃停止说笑,都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憨娃不禁又诗兴大发起来:
足踏仙山云岭间,异屋奇景现身前。
预探神情游四海,为敬五脏叩门环。
那三个娃娃听憨娃吟诗,听得如醉如痴,打心里佩服憨娃的才气,可等听到最后一句,三个娃娃不禁同时捧腹笑倒,哪还直得起腰来?
憨娃倒被他们笑得懵了,便瓮声瓮气道:“你们笑甚么?有甚么好笑的?你们谁要是觉得憨娃的诗作的不好,那你们作一首给我听听?总是笑话人家,真不够兄弟情谊。”
三个娃娃看他认了真,这才擦着笑出的眼泪,直起了身子。
修善娃笑道:“二师兄你别生气呀?俺们其实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说真的俺们还真都很佩服你作得诗,要让我们还真没这两下子,我们笑得是你前边三句作得十分工整,可怎么总是最后一句大煞风景,糟蹋了整首诗的意境,怎么总离不开吃哪?”
憨娃一听,倒轮到他捧腹笑倒了,你看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横流,半天才止住了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说……三位……傻兄弟,其实……那最后一句……才是……才是俺……憨娃的……真作,前面三句……只能……只能说是……照猫画虎……学来的。”
三个娃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没了词儿。还是木娃及时解了尴尬:“好了兄弟们,别再闹了,快点干正事吧,憨娃你去敲敲门,看这里有人没有?”
憨娃正欲上前叩门,忽听从屋后飘来一阵清脆的歌声:
红艳艳的蕊呦,粉酥酥的花;孔雀般的竹呦,香清清的茶。种桃树,赏桃花,桃花粉红似云霞;树满坡,果满枝,远方来客到我家。
声音甜美清脆,悠似百灵欢唱,让人听得如饮甘泉,好不舒畅。四娃甩头观看,只见从木屋后的竹林中走出一只奇特的鹿,鹿背上坐着个小女娃,只见她:
红衣红裤红花莲,头束一根朝天辨。
辨扎一根红头绳,俏眉秋水花容颜。
天真烂漫惹人爱,口中歌声脆如蝉。
手执一条青竹管,坐下神鹿头顶天。
再看那鹿,生的果然奇特,四只长腿高有八尺,那脖子更是长可过丈,它真可以说是这世上最高的动物,那参天大树树梢上的枝叶它只需抬一抬头就可以吃到嘴里,可见其身体的高大, 而更奇怪的是那长长的脖颈却顶着一个小小的脑袋,它的头上生有一对短角,两眼之间有一隆物, 一双大而温柔且神秘敏锐的眼睛, 它的颈上有短鬃,周身毛色浅黄,并有浅红褐色的片状斑点,尾巴上有丛毛。
且说,这神鹿和小女娃的出现,让四个娃娃惊奇不已,特别是那巨鹿的现身,更把四个娃娃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去,倒无人去关注那女娃了,却也难怪这些娃娃何曾见过如此奇特的动物,怎能不让他们兴奋呢?
他四人正对那奇鹿观之不已,忽听身后一声欢叫,那憨娃的小河马突然摇头摆尾的冲向那奇鹿,再看那鹿竟也挺起长颈一声欢鸣,直向河马跑来,众人一看不禁大惊失色,以为它们定有一场大战,可却也奇怪,只见这两头巨兽奔到一起,不但未曾角斗,反而竟亲密的互相用头拱蹭着对方,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般亲密,这一幕不光让四个娃娃目瞪口呆,就是那骑在鹿背上的女娃也是惊奇不已。
经过一阵亲密的交流,只见河马转过身来向着憨娃发出一阵欢愉的吼啸,而那奇鹿也转头向着那女娃发出一串快乐的鸣叫。它们好像在同时向自己的主人表示,它们遇到了最想见到的伙伴。
正当众娃儿不知如何是好时,那憨娃却抢先向那小女娃问道:“我说那个小丫头,你骑的这头奇怪的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怎么会和我的宝兽如此亲密?快快把它的来历说给哥哥我听听。”
那女娃一听,不禁气得小脸扑红,把那小嘴一努,怼道:“你叫谁是小丫头?我瞧你这呆头呆脑的丑娃子,看你那又丑又笨的怪东西,才不知是从甚么鬼地方冒出来的,竟也配和我的神鹿套近乎,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快快都给我滚到一边去,少来烦我啦!”
憨娃闻听怒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臭丫头,竟敢辱骂于我和我的宝兽,你以为你那怪东西谁稀罕,我还不愿让它和我的小河马交朋友呢,你神气个啥?要不是看你是个女娃,我早就大勺子赏你啦!”
那女娃却没听懂憨娃的意思,把脸一仰,不屑道:“谁要你赏呀?谁又稀罕你那甚么大勺子小勺子?你就是给我座金山银山我也不惜罕,快把你那甚么勺子收起来吧,用它讨好我也没用,我还是不能让我的神鹿和你那丑兽交朋友,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那三个娃娃闻听,都不禁掩口暗笑,知她是会错了憨娃的意思,可谁也不好捅破。
那憨娃也被女娃的话气乐了,竟又逗那女娃道:“看把你美的,你家小爷爷凭甚么给你金山银山,我是说要不是看你是女娃子,我早就拿大勺子打你啦,我才不会讨好你呢。”
那女娃一听,直气得小脸通红,怒道:“就凭你一个丑八怪,有甚么本事?竟敢在这里口吐狂言,你以为我怕你不成,要真打我看你只有挨揍的份,不服咱就斗个胜负如何?”
那憨娃一听女娃骂他丑八怪,便怒从心头起,翻身从河马背上纵下,将手中大铁勺一晃,冲那女娃叫道:“来来来,谁还怕你个小女娃子不成,要是输了可别说我欺负你,这可是你非要找不自在,谁让你骂我小爷爷是丑八怪来着?今生这世俺就恨骂俺这三字的人,今日不教训于你,俺实难咽下这口恶气。”
那女娃闻听,竟也翻身从鹿背上纵下,用手中竹管一指憨娃:“这可是你要打的,到时吃了亏可别说我欺负你?”
这下更把憨娃气个半死,脸涨得通红气道:“好好好!我看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怎么样?现在大话说完了吧?咱别的少来,你就先动手吧,我先让你三招。”
“好个丑八怪,既然真想挨揍,你家小姐可就不客气啦!” 说着话只见那女娃将手中竹管一扬,直刺憨娃面门。
憨娃一见便大叫一声:“来得好!”顺手便用大铁勺招架,谁知女娃的竹管半路转了方向,一个凤凰捉米,又向憨娃的小腹刺去,憨娃急忙把勺头往左一顺,变成横握勺杆,就势将勺杆下压,想压住女娃的竹管。可哪知?这女娃好生了得,手中的竹管闪电般的向下急撤,瞬时沿身体前后由下往上划出一道圆弧,竹管也就变得由上向下直砸憨娃的头顶,这一下快如闪电,憨娃再想躲可就慢了半拍,耳轮中就闻“啪!哎呦”,只见憨娃早已手捂头顶跌坐地上,再看憨娃头上已鼓起个核桃大的紫包。
女娃一见憨娃倒地,不禁乐得拍手笑道:“起包喽!起包喽!丑八怪的脑袋起包喽。”
那地上的憨娃被女娃这一笑,直羞得满面通红,便也真的发了怒,便一个骨碌爬起身来,将手中大铁勺舞动如风,照定女娃劈头盖脸一通乱砸,那女娃左躲右闪,也弄了个手忙脚乱,总算躲过了憨娃的一阵猛攻,却也累得满身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再看地上,也不知让憨娃的大铁勺砸出了多少个大坑?这一阵猛砸,憨娃也累得气喘如牛,骨软筋麻,坐在地上一个劲的哼哼。
这时那女娃缓缓气,便用竹管一指憨娃讥讽道:“怎么样?丑八怪没力气了吧?有本事接着打呀!”
憨娃闻听,竟一骨碌爬将起来,口中喘着粗气,却又将大铁勺举起,摇晃着冲向女娃,女娃也不和他硬斗,便在原地左转右旋,斗得憨娃左一个趔趄,右一个前冲,就是打不着人家,直气得憨娃口中大骂,却也无可奈何,女娃斗得憨娃气馁之时,便使出一招赶驴上磨,手中竹管重重的抽在憨娃的屁股上,直痛的憨娃一声惨叫,跌爬在地。
摩罗娃和修善娃急忙跑上前去,扶起憨娃,揭起衣衫观看,只见憨娃的股上起了一条深深的紫印。
摩罗娃看着憨娃的痛苦表情,直气得浑身乱抖,探手取出一对金锤,锤指女娃叫道:“好一个心狠手毒的臭丫头,竟对俺二师兄下如此重手,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于你。”
女娃闻听,把嘴一努,不屑道:“看你生得倒还俊俏,却也是个不懂道理之人,张口咒人,就该打,看你的本领能比他怎样?恐怕也是个软棉花捏的吧?”
摩罗娃怒道:“小小一张嘴,倒生的伶牙俐齿,摩罗娃不会说三道四,可手中的金锤却能让你闭上嘴,闲话少说,看锤吧你。”
话声未断,摩罗娃的金锤早已舞动如风,双锤齐下,向女娃攻来,二个娃娃便战在一处。这一场好杀,有诗为证:
摩娃舞金锤,俏女挥管竹。双孩齐斗勇,哪个肯服输?这一个锤砸如闪电,哪一个竹管似风扑。这一个招奇法妙攻势猛,哪一个闪展腾挪更自如。只见那晚霞灿灿衬双影,淡云袅袅托对鹄。天上飞禽落枝观,林中走兽尽驻足。一对金锤欲无敌,一条竹管要臣服。你来我往无好散,不见输赢又何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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