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入春后天气冷暖无常,医院里病人很多,谭央忙了一上午,刚闲下来,倒杯水放在手里,走廊就有个声音高声喊,“毕太太,你的电话!”谭央便放下手中的杯子,来到走廊尽头拎起电话听筒。
“喂,请问哪位?”
“小妹,是我,大哥”那边声音颇为低沉的说。
“哦?大哥什么事啊?”谭央的手卷着电话机听筒的线,笑着应道。
“老马死了,”略一顿,毕庆堂紧接着说,“他喝酒喝醉了,不小心掉到黄浦江里,溺水死的。”
紧接着,电话两边异常的安静,过了一会儿,毕庆堂关切的柔声道,“小妹啊,不要哭,生死由天不由人。”
谭央伸出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挂了电话。
在她模糊的泪眼里,窗外灰蒙蒙的街道像是印得糟糕的报纸插图,一大片一大片的腻在一起,滞成了积年累月的心伤。
身边的老人一个个的离世,那些她和她父亲共同熟识的人全都走了,谭央心中的痛也是空落落的痛。毕庆堂见她这个状况便极有耐性的哄着劝着,还说要风风光光的发送老马,安排好他的家小,谭央领他的情,却也惆怅的说,“哎,人都没了,这些还有多大的用处?”
老马要回老家下葬,启程的前一天,一个年轻人来到了谭央的诊室,外面的雨昏昏沉沉的下了一天,雨不大,风却大,打不住伞,他湿哒哒的站在谭央面前,谭央觉得这人很面善,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做医生的,总有这世上最坏的记人的本领,每天那么多的病人和家属从眼前翻书一样的哗啦啦的翻过,走到大街上,倒有一大半的路人看起来像是见过的。
年轻人见谭央不晓得自己是谁,就压低声音自报家门,“谭小姐,我是马管家的儿子,半个月前,你来过我们家。”谭央闻言连忙起身让年轻人坐下,年轻人却走到谭央的身旁,用更低的声音说,“谭小姐,你们吃完饭回来的那天晚上,我父亲写了这封信,说是如果他有那么一天死于非命,就让我把这封信偷偷地拿给你,他说,他不想像那几个人一样死的不明不白。”说着,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到谭央的手中,“谭小姐,我父亲死的古怪,我和我哥哥商量了一下,打算连夜离开上海,再不回来了,您保重!”
谭央还没反应过来,年轻人就转身走了。那封信拿在手里,谭央莫名的紧张起来,她似乎预感到那么多长辈欲说还休的山东旧事就在这封信里能找到答案,谭央想着,撕信封的手都在发抖。摊开信,里面是老马的字迹。
“光绪三十四年,就是西太后死的那年,我们还在山东当着响马,喽啰说山下的路上有很多车马经过,排场很大,看样子是卸了任,带着家小回乡的赃官,咱们虽说干的是杀人越货的行当,但总还算是劫富济贫,我们就把他们掳上山来,的确是有很多金银财宝,可是这家主人怀里却揣着一个小匣子,多宝贝似的,毕大当家抢过匣子打开看,居然只是一张纸。老爷是这些当家的里面最见过世面的,他说那张纸是外国银行的银票,票面上是很大很大的一个数儿,那是,大得没边儿的一笔钱。”
“觉得这事儿邪乎的很,几个当家的就把那家主人拎出来单独审,没想到这是个天大的篓子,这人是西太后的内侄。西太后最爱奇珍异宝,一辈子攒下来数不清的好东西,等到她快死的时候,挑了一些准备随她下葬的,绝大多数剩下的全都偷偷运给了娘家。只是她前脚死,后脚她这个侄子唯恐树倒猢狲散,保不住这些好东西,就火急火燎的把东西卖给了一个外国王公,他拿到了外国银行的银票就带着家眷离开了京城,打算去上海租界的银行兑了银两后找个好地方安家挥霍,却没想到,遇到了咱们。”
“几位当家的既是看着那些钱眼热,也是怕劫了西太后的侄儿惹祸上身,就合计着连夜杀了他们毁尸灭迹,只有老爷不同意,说是这几十口的人命不是儿戏,可他毕竟是拗不过大家。我们把那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全都杀了,还放火烧了尸体。老爷一向是最斯文,脾气最好的,可他那天夜里却发了很大的火,疯了一样的喊,你们都不想活了吗?你们不怕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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