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沈星乔抱着属于自己的病号餐,看得桌上的美食是口舌生津,瞬间觉得自己碗里的肉粥不香了。 可是被清月勒令只能喝粥的她,无可如何也只能将它消灭清光。 饭后,周清月正要准备将人搀回房间时,罗国安带着媳妇文萧上门了。 彼时屋内只余三人,诸葛大夫似乎去了书房。 他今日听陈由说自家营长被送回家休养了,下训就想往这边赶,但阿萧说正值用膳之际,不便上门,于是饭后他立马便赶了过来。 看坐在椅子上虽然羸弱,但不似昨日昏睡的少年郎,他绷住一日一夜的那根线,一瞬便放松了许多,他宽慰道,“看营长气色恢复了许多,我就放心多了!” “今日老罗一下训,吃过饭后便往这边赶,想来探望沈千总一番,这不看着了他终于安心了……”文萧因与金淑芬几人来往亲密,说话早已不似过往的生疏了。 沈星乔听他两夫妇真诚的关心,心中生起像是与家人相伴相处时的温暖来。 虽相识不过半年余,但罗国安在她两年多投军生活里,却是与她关系最要好的战友。 他性子憨厚,为人厚道,甚至心甘情愿受她这个毛头小子的管制,听她命令,可许多时候也像哥哥一样关心她。 忽然心有所感,她脆生生喊了一句,“罗大哥,嫂子,多谢你们挂怀。” 话落站起身想要行礼致谢,被罗国安阻止了,“营长行礼,这属实折煞我俩了……” 见他有些讶异的表情,却说着依旧有些客套的话,她笑了笑,“罗大哥喊我星乔吧,日后我便喊你罗大哥。”看了坐在旁侧的文萧,又接着说,“还有文嫂子。” 闻言,罗国安冷了一会儿,思绪飘向过世十年的挚友上,看着眼前这个文弱少年,他蓦地心生感慨。 嘴巴翕张,犹豫顿生,下一瞬他终究是开了口,答应她的提议,“好,星乔,但人前还是得喊你营长!”话落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大笑。 少顷,笑意渐消,沈星乔忽然问道,“营里情况如何了?”昨日下午她重伤后,还不曾清楚军营的情况。 听此言,罗国安放下手中茶盏,重重叹了口气,“此战我军损失惨重,死了近两千将士,断脚残手更不在少数,就连咱们营也去了三一……”越说他心里越难受。 “营里张王陈三位守备,还有十几位千总都战死了,现下军营里士气消沉,军心挫败……” 文萧见状,心里也不好受,她知他的性子,是极重感情的,那些死去的哪个不是与同生共死的战友? 她伸手抚在他的大手上,轻柔抚慰,罗国安蓦然垂头,抬手抹了夺眶而出的泪水。 此番言论,沈星乔也无不哀恸,她握拳垂下眸子沉思: 昨日收到军令后,她便与其他将士一同偷袭北狄主营,不曾想竟受到了伏击,成了那网中之鱼,瓮中之鳖。 她观情不妥,见势不利,便准备突围撤退,这时越来越多的北狄人向他们涌来,似是有所准备一样。 从褚将军被围消息传回城内,到白云启下令出城援救,又到她与其他守备千总被派往北狄主营偷袭,再到战败回城,期间不过三日时间而已。 可所带来的损失却是北阳难以承受的,三位守备,十几位千总,战死千余将士,以及难以估量的伤兵。 张王陈三位守备,年富力强,有勇有谋,她虽与他们不熟,但也知他们几人受褚将军器重, 在小将里也算拿得出手的,算是参将、游击的后备人选,假以时日他们必为大将。 千总虽只是小军官,可一场战斗战死十几个也是鲜见的,更何况还有近两千的将士死去。 如此一看,北狄人不像是冲着褚良去的,更像是为了削弱北阳后继之力而来,这一切都太蹊跷了。 许久,屋内寂然无声,众人陷入沉痛的氛围中,沈星乔拾起思绪,哑着声音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许是谈话太过伤怀,两人也没再说什么,罗国安便起身告辞了,“我明晚再来,星乔你好好养伤,营里的事有大家在呢,不用担忧。” 沈星乔闻言点点头,“大哥,嫂子我送你们,”正要起身便被周清月按住了,她开口严令,“我去吧,你坐着。” 金淑芬这时插口一句,“星乔你身上有伤,好好休息才是,这里还有清月和我这个老家伙在,甭担心了!” 罗国安连连点头,“对,营长还是好生养伤才是,争取早日回营!” 闻言,沈星乔也不再坚持,只是郑重说了一个好字。 待清月将人送出门后,堂屋里忽然安静下来,金淑芬踱步叹气,“战场凶险,战场凶险啊……”看向还呆然坐在椅子上的外甥女,她催促着她回房休息。 只听她转头就问了一句,“对了,诸葛大夫呢?” 金淑芬转身坐下,“到书房去了,最近医馆里越来越呕吐腹泻的病人,阿济姐姐应该在写医案。” 许是她的语气寻常,沈星乔并没有当回事,“四五月时,凉热交替,腹泻呕吐是常事。” 怕自家表姨不信,便道,“我也试过。” 话落时周清月正好从屋外进来,见人还不回去休息,一时生气她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于是手口并用催促她回去休息。 周清月监督着人睡下后,从房间出来时瞧见书房的灯依旧未熄,她上前查看,正巧诸葛济打开门从屋内出来。 背光的脸也看出了沉重,只听师父平静而又似乎有些愕然地说了一句,“中毒了。” 她不明所以,轻蹙眉头反问,“师父你说什么?” 诸葛济将人往书房一拉,边走边说道,“清月可记得这些天的病人?” 她想了想,反问一句,“师父说的是那些呕吐腹泻的病人吗?”那些病人并不是普通的呕吐腹泻,也不是瘟病,却一直治不好。 “正是,既然排除瘟疫之可能,可尚有一种情况我们都忽略了。” 闻言,周清月恍然大悟,“师父说的是中毒?” “对,我只从寻常呕吐腹泻治疗,可病人迟迟不好,只道怪哉,却从未将中毒与此病症联系在一起。” “不过此事尚需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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