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爹几人带着那三两银走出秦家时,一脚深一脚浅仍像是在做梦般。 五十亩听着虽然多,周家八口人就是最小的两个孙女,年龄也已经是一个七岁一个九岁,也是能帮忙干上一点活的孩子。 更何况秦箬提的要求很简单,只是清理这五十亩荒地表面的植被和碎石。 这纯粹就是在给周家送钱。 只要先砍出防火线后,用火烧掉荒地上的杂草、灌木、树木等植被就行。 顶多是清理地面时多费点功夫,一家人出动,一个月时间也差不多了。 周家今天在钱师爷那里登记过后,当场缴纳了六百文,买了自家屋后边的荒地。 这六百文已经是周家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多就没有了。 周老爹几人回到周家后,一致商量决定明天拿着这银子再买八亩,和之前买的两亩刚好凑够了十亩。 因为秦箬在他们走时,特意说了一句,如果他们周家的手头不是那么紧的话,不妨考虑多买上几亩荒地。 多的秦箬就没有说了。 周家兄弟对秦箬那是一百个信任,第一个表决同意。 “那丫头向来善良厚道,有好处从来没落下咱家。就清理个植被碎石而已,别说是六两银子,就是一两银子放咱村里,都大把人抢着干。” “那丫头待咱周家亲厚,咱也不能亏了人家。你们听好了,开荒这事谁也不许偷奸耍滑,都给我仔细点。” 周老太肃着脸,将周家所有人都敲打了一番。 “娘,我们哪是这样的人?不还有您盯着吗?您就放心好了。” 周父夫妻俩都是实实在在的人,周老太一发话就赶紧应下了。 周家兄弟及两个年幼的妹妹,更是将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 秦家这边,周家人走后秦老太一直坐在院子里发呆。 她之前总觉得这段时间以来,对秦箬的迁就和讨好,就已经足够彰显一个长辈对小辈的关怀。 秦老太认自己对秦箬已经算得上足够好了。 现在回头想想,自己的“好”只是落在嘴皮子上,实则上并没有过行动。 周家送来的那些家具,让她一张老脸烧得慌。 秦箬那张床已经破旧不堪,连二郎都想着要给她换个新的。 连外人都想到要给她添个凳子和衣箧,她这个做阿奶的却还只是停留在嘴巴上。 秦家是真的连一张新床都换不起吗?那当然不是。 只是秦老太习惯了,只管着想办法满足秦子宴的需求。 至于秦箬和秦子牧,从来不在她在考虑的范围内。 今晚她眼睁睁地看着秦箬轻而易举地又散出了三两银子,最后连开荒的任务都交给了周家,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孙女对待周家这些人,都要比对待自己还亲厚,秦老太心里难受了很久。 次日,秦老太因昨晚上没有睡好,起来比寻常晚了些许。 直到她做完早饭后仍未见秦箬出来,到她的房间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回应。 秦老太心中顿生了不好的预感,她推开了秦箬的房门,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先是屋里屋外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人,于是重返回秦箬的房间。 直到这时,秦老太这才发现房间的墙,多了一行用木炭写的字。 至于上面写的什么,秦老太也看不懂。 “大郎大郎,你快过来!”秦老太眼皮直跳,扯着嗓子喊秦子宴来辨认上头写的什么。 听到秦老太惊慌的呼喊声,秦子牧率先从外头冲了过来,秦子宴紧跟其后。 “你阿姐不知道哪去了,我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没找着。大郎,你快给我念念上头写的啥? ” 秦老太面上镇定,话语里的颤音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有事外出一趟,不必寻我,归期未定。”秦子宴望着墙上的那行字,不自觉地就念了出来。 “什,什么意思?你阿姐有说去哪里吗?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秦老太听得清清楚楚,却忍不住问出了口,眼里已经浮上了一丝水光。 “没说,上面只是说她有事外出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未定……”秦子宴垂下眼眸,低声解释了一句。 秦老太突然捂住脸痛哭了起来。 “呜呜……我就知道你阿姐是真的生了我的气,我昨天就不该多嘴。她一个丫头能有什么事?从前就是去乡里一趟,她都会告知我一声。” 秦老太一边哭着,一边去翻房间的那只衣箧,里面空空如也。 “她连衣服都带走了,她这是真不要咱这个家了,呜呜……” 秦子宴从来没有见过秦老太这样脆弱的一面,秦老太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将他的心割得生疼。 自从秦怀征不在后,秦子宴最亲近的人就是秦老太。 此时看到秦老太一个劲地在哭,他的心也不好受,又有些恼秦箬不辞而别。 “她又不是小孩有手有脚,她只是在吓一下你而已,气消了自然会回来……” 秦子宴不以为然地冲口而出,语气里还带上了几分恼怒。 “都怪你!都怪你!不是你……阿姐,不,不会走。” 秦子牧突然红着眼,像一头豹子一样冲过去,狠狠撞了秦子宴一把,打断了他的话。 墙上的字秦子牧自然也认得,听到秦子宴无关痛痒的话,他早就忍不住了。 “你疯了!秦……她自己要走关我什么事?”一时不察的秦子宴被撞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站稳了身体,立刻朝秦子牧大吼了起来。 “你,你就是见,见不是阿姐样样比你强。你分明就是妒忌!我恨你,恨死你了!” 秦子牧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冲出了屋子。 “二郎,二郎你回来……”秦老太深深地望了秦子宴一眼,赶紧追了出去。 秦老太那个眼神,让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秦子牧跑到屋后的山坡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压着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哭了起来。 “娘亲不要我了,阿爹也不要我了。阿姐……你也不要我了吗?” “二郎,二郎,你跑什么……”秦老太气喘吁吁地终于赶了过来。 看到那个背对着她,坐在地上那道小小身影,肩膀在微微耸动,显得那么的无助又可怜。 秦老太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就吧啦吧啦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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