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祈煜的速度很快,第二天江云骁请旨回京的折子就被批了下来,皇上还钦赐百两黄金,又许诺上朝时再行封赏,一时间武卫将军的风头大盛。
与此同时,京城中不知何时兴起一种说法,说江云骁得天时地利人和,乃大月之福星,直把江家夸到了天上。
酒馆中,几个文人墨客坐在一起喝酒谈天,提起江家,一个个眼中都露出艳羡,一蓝衣男子手里握着个酒杯,神秘地看向众人:“你们知道吗,听说武卫将军一个人冲进敌营杀敌三千,一刀就砍下了敌人的头颅啊!”
“吓!哪有你说的这么勇猛,我听说啊,是有神秘人助阵,撒豆成兵。”
“神秘人?哪有这样的事,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撒豆成兵,不会是骗人的吧。”
“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咱们邻国大满,能撒豆成兵的人不计其数,还有点石成金的,怎么咱们大月就不能出现个神秘人了?而且我有个同乡在军中做伙夫,这事可是他亲眼见的!”
“哟!这事莫非是真的?”
……
一道纱帘隔断,纱帘后的酒桌上,一男子慵懒地靠在宽大的椅子上,眉心一点红记衬得他整个人宛若神祗,一袭白衣胜雪,那容貌比之段祈煜多了几分柔和,薄唇紧抿,如玉的手指随意地放在桌上。
“公子,咱们该回去了。”蓝衣男子走过来,颇有些担忧:“再不回去,恐怕国内会生变故。”
男子眉心微蹙:“查到那女子的身份了吗?”
蓝衣男子有些为难:“这个……属下无能,似乎有人发现了我们在查那位姑娘,刻意地误导我们的人,什么都没查出来。”
有人刻意模糊了她的身份?白衣男子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的回春堂,她给他的感觉很奇妙,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是能感觉到她身边的气流波动,可是,如果真的是她,为什么没有元灵珠的气息呢……
蓝衣男子不解地看向自家主子,斟酌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公子,刚刚有飞鹰传讯过来,英王殿下已经在准备起事了,大殿下请您务必快些赶回。”
男子不耐地摆摆手:“知道了,去回大殿下,三日之后就到。”
蓝衣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知道这是主子最大的让步了,他是不可能立即启程的,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他摇摇头走了出去。
京城中关于江云骁的传言愈演愈烈,到最后的版本甚至演变成江云骁得天地庇佑,上天特命神龙前来相助,听说那神龙还向他俯首称臣。
这样的消息传到宫中,皇帝虽然没说什么,但一连几天脸色都黑的可怕,神龙是什么?那是天子的象征啊,可是却下凡助江云骁一臂之力,甚至还向他俯首称臣?这件事若是假,那江云骁造出这样的谣言,难道是有了取而代替的想法?若是真的,是不是上天的预兆呢?
皇帝越想越惊疑不定,他不允许有任何变故发生,更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到皇权的事情出现!
四皇子段祈烨也是气的不轻,一早便跑到太子府来说这件事。
“皇兄,京中这些日子的流言你可知道?”
段祈煜点点头:“听说武卫将军得天地庇佑,神明爱护,上天特地降下神龙辅助他战场杀敌,百姓都说,武卫将军乃是真正的神龙之子,更有甚者传闻,没了江云骁,大月的江山就要失掉一半。”
段祈烨眉头紧紧蹙起,脸上越来越凝重:“父皇已经对江家不满了,前些日子听说永明侯上了一道请安折子,父皇足足拖了三日才批复。”
“永明侯骁勇,他的儿子自然一个赛一个的勇猛,不必理会这些流言,他若无心,谁也不能冤枉了他。”换句话说,江家若是有不臣之心,那可就怪不得他们下手了。
段祈烨从小跟段祈煜一起长大,二人又是一母同胞,自然比别人亲厚些,他也是个聪慧机敏的人,段祈煜的话只要说三分他便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皇兄说的是。”
段祈煜轻轻嗯了一声,段祈烨看着他,欲言又止。
“还想说什么?”
段祈烨犹豫了片刻,试探道:“前几日我弄丢了筝儿的金丝雀,她还怪我吗?”
提起那只金丝雀,段祈烨就无语的厉害,天知道那只鸟居然装死,他急急打开笼子想要看看情况,那只鸟就呼地一下飞走了,这下苏青筝生了大气,连着好几日不跟他说话。
段祈煜面上微微一顿,微微摇了摇头:“那丫头的心思我可不知道。”
不管他回答是与否,段祈烨都会多想,这个弟弟跟他自幼接受同样的教导,只可惜心胸到底小了些,他不愿他们的兄弟感情出现嫌隙,要知道帝王之家,任何一点点的嫌隙最后都有可能引起巨大的风暴。
这样说着,段祈煜起身从画缸里拿出一幅画交给段祈烨,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多日不曾进宫去见母后了,代我问好。”
段祈烨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接过画,打开一看是一副牡丹花图,美则美矣,却不是段祈煜亲手画的,他长叹一口气:“皇兄,你还在为前几年的事生气啊?母后当年也不是故意的,都过去这么久了,想必蓠裳公主也早已出嫁了吧。”
段祈煜怔了怔,随即轻笑起来:“你误会了,我与蓠裳公主只是萍水相逢。”
“那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段祈煜就已经像赶苍蝇似的挥手:“你快去吧,近日京中的事情你还得去像父皇回禀,当心去的晚了他又要生气。”
还不都是你这个太子偷懒!
段祈烨腹诽,太子殿下偷懒,皇上就把许多事务都交给他去处理,这段时间他可是够忙的,段祈煜却在府里躲清闲。
目送着段祈烨离开,段祈煜面上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流言猛于虎,多日这样下来,皇上不可能不忌惮江云骁,最直接的利益,可能就是过了年的封官不会太高,可他要的远不止于此。
“主子。”一道黑影闪了过来,快步走到段祈煜身边说了几句话,段祈煜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去查清楚是什么人。”
那黑影快速应了一声,随即又如一道影子一般闪了出去,段祈煜负手而立,看着窗外渐渐黑下去的天色,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入夜,京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一道黑影悄然窜入了永明侯,不消片刻的功夫,永明侯府之中就爆发出尖叫声,紧接着灯又亮了起来,一时间混乱起来。
江云骁半夜被惊醒,一个翻身起了床,他身边的女子被他惊醒,疑惑道:“世子?”
江云骁没有看她,只在身上披了一件外衣就疾步走出房门:“出了什么事?”
世子妃吴氏早已被惊醒,忙从房中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一件披风走到江云骁身边替他系上:“外面天寒,世子注意身体。”
吴氏是江云骁的正妻,乃是翰林院编修吴敬辉的女儿,出身书香门第,温柔典雅,此时只披了一件外衣站在院中,嘴唇冻的有些发白。
江云骁看到她这模样,见她明明很冷却还记得给自己加披风,心中升起怜爱之意,伸手将她拉进披风,沉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注意到江云骁这个动作,跟着他走出来的女子柳氏眼神暗了暗,怨毒地看了吴氏一眼,咬牙切齿道:“狐媚!”只是她的声音很低,一片混乱之中便没有人注意到了。
“世子,三姨娘,三姨娘,她,她三姨娘她死了,她死了啊!”
三姨娘院中的小丫头面色雪白,话都说不清楚了,江云骁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那丫头不敢怠慢,忙哭哭啼啼道:“今晚三姨娘院中是奴婢守夜,可是三姨娘说她喜静,不喜欢有人守着,便让奴婢退到院子里,可是刚刚,奴婢却突然听到三姨娘惊叫一声,进去只见三姨娘已经,已经……”
吴氏一惊,声音带了几分颤抖:“人在哪里?”
那丫头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还在院子里,奴婢们不敢乱动。”
江云骁脸色已经青黑,他的女人,居然半夜死在了院子里?
吴氏伸手握住了江云骁的手,温声道:“世子先别生气,此时还是先去看看三姨娘,让人入土为安才是啊。”
吴氏的手不像寻常女子,天气一冷就冰凉,她的手夏凉冬热,尤其在这样寒气逼人的夜里更是温暖,江云骁反手握住她的手,带着众人往三姨娘的院子走去。
三姨娘的院子从外面看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似乎一切如常,江云骁冷着一张脸快步走了进去,只见房中的灯灭着,房门大开,一个早已熄灭的灯笼掉在地上。
吴氏吩咐人点了灯,众人这才看清屋内的情景,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子,流出的鲜血顺着床边一直蜿蜒到窗边,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女子身上一丝不挂,半边身子都掉到了床外,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锦被,却也只堪堪遮住羞处,她脚上,甚至还缠着一条男子的腰带。
江云骁整张脸顿时涨的青紫,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吴氏也面色发红,只看了一眼就快速把头埋进了江云骁的披风内,这样的情景任谁看了都会面红耳赤,怪不得三姨娘不要婢女伺候,原来是有奸夫!
“世子,您看那里!”柳氏看到吴氏埋在江云骁怀里那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就来气,指着窗边喊了起来。
吴氏抬头看她,只看到柳氏嘴角那一抹讥讽,柳氏是翰林院副使之女,地位与自己的父亲不相上下,可惜进门也分个先来后到,先到为妻后为妾,所以柳氏最终也只是得了侧妃的位置,但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比吴氏差,所以事事都要跟她作对,吴氏宽和,一向不与她计较,便微微笑了笑,拉了拉江云骁的手:“柳侧妃眼力不错,您看那窗边,好像有些不一样。”
江云骁眉心一蹙瞥向窗边,果然见那里似乎有些脏污,便走上前去,命人执了灯细看,只见窗台上赫然印着一只血脚印,一看就是男子的脚印。
吴氏见状,眉心也紧紧皱了起来,她上前一步,伸手沾了些血,还有些湿润,显然是刚留下不久的:“世子,人刚走不久,定然还在府里,不如细细搜查一番,也免得他惊扰了少爷们和老夫人?”
她话音刚落,只听窗外忽然吹来一阵风,将树叶吹的哗哗作响,一道黑影借着风的声音迅速从树上闪了出去,江云骁双眉一凛:“什么人!”
他说着便一个闪身追了出去,那速度太快,连吴氏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见不到他的踪影了,吴氏心头一跳,疾步走到窗边:“世子!”
她皱起眉头,总觉得今晚的事情不太对,急急伸手招来管家:“快,派几个武艺高强的人跟上世子!”
江云骁一路追着那黑衣人,寒冬腊月身上只穿了中衣和外衫,夜里冷风一吹直吹得他骨头都发颤,但他毕竟非同常人,这些寒冷对于他这样武艺高强的人来不是忍不得,只是那黑衣男子委实太过分了,不光与自己的女人发生苟且之事,而且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永明侯府后院,还杀了字自己的妾!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黑衣男子一路逃窜,一路注意着身后江云骁的动作,似是怕被追上,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他是在诱着江云骁跟他走,始终保持着让江云骁以为能抓住他的距离,却偏偏每次快被抓到时他都能快一步逃脱。
原本就怒意在胸的江云骁被他这样三番四次的戏弄早已丧失了理智,不管不顾跟着他冲了过来,却根本没注意到那人去往的方向。
黑衣人一路引着江云骁走到一堵院墙下,朝他竖了竖小手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随即翻身跃上墙头不见了踪影,江云骁看到他的动作,一双阴厉的眸子气的通红,堂堂大月第一战将,居然连个小小刺客都追不上,这让他十分愤怒,不管不顾跟着冲进了院墙。
谁知他刚刚跳进院墙就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随即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江云骁一怔,脚步踉跄几下又带动一阵声响,一队护卫快速冲了过来,手里长矛直直戳向江云骁:“什么人!胆敢夜闯公主府!”
第二日,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却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他不由蹙起眉头看向韩忠:“出什么事了?”
韩忠还没说话,就见一团艳丽的桃红色飞了过来,正正冲向皇帝,哭声震天:“父皇,您可要为皇儿做主啊!皇儿还没出阁就遇到这样的事,要女儿以后如何见人啊!”
皇帝一怔:“海棠,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长女段海棠,如今年纪已过二十,却还待字闺中。皇帝没少为她的婚事烦心,只是段海棠身材肥胖,而且脾气又火爆的厉害,因为是宫中第一个孩子,而且生母兰嫔早逝,皇帝自幼疼爱她,便把她的性子养的极为目中无人,因此直到现在都无人敢娶,皇帝每次提起海棠公主的婚事都是说不尽的烦恼。
段海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因为用力过大使得那椅子腿不由自主晃了晃,皇帝看着心头一跳,生怕她把那椅子坐塌了,椅子坏了事小,若是她摔了,那可得三四个宫人搀扶才起得来啊!
“父皇,女儿好歹是一国公主,是您的女儿,那江家小子怎么敢这样欺辱女儿!”段海棠呜呜哭着,一双肥厚的手掌噼啪地拍在手边的椅子上,直把那上面的茶杯震得咯噔作响。
皇帝不明所以:“海棠,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江家小子欺辱你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段海棠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狠命擦了擦眼泪,又擤了擤鼻涕,才带着哭腔道:“昨天晚上,女儿正准备就寝,一个男子却突然闯进了女儿的闺房,不由分说就要轻薄女儿,若不是护卫及时赶来,女儿怕是要,怕是要……”
她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一般,又拿帕子掩面哭了起来,皇帝震惊地站起身:“果有此事?!”
“父皇难道觉得女儿会用这种事撒谎吗?”段海棠边哭边道:“反正我不管,这件事如果父皇不给我个交待,我就去告诉天下人,江家羞辱我这个公主,我看到时候你要怎么做!”
皇帝面色一沉,若是真由她这么闹,岂不是全天下都要知道皇帝的女儿受了欺辱还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这样他的天威何在?
等等,江家?
他疑惑地看向段海棠:“你说谁闯进了你的闺房?”
段海棠呜咽道:“就是永明侯世子,江家五子江云骁!”
皇帝脑中嗡地一声,他心中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不由又打量了段海棠一眼,肥硕的身材,艳丽的衣裙,粗短的手指,脸上挂着眼泪鼻涕,看起来活像一团圆滚滚的火烧云,他有些不忍直视地撇开了目光,江云骁闯进段海棠的闺房?还试图轻薄她,莫非他瞎了不成?
只是这话皇帝可不能对段海棠说,他安抚道:“皇儿先不要生气,江云骁怎么会好好的闯进你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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