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二十王将 地狱恶魔恣意妄为,咆哮化作最恐怖的毒咒威慑世间,将恶魔的旨意传达给一切神灵,它终以胜利的姿态征伐了世界。轻雾缥缈卷走了天地悠远凄寂,串串音符编织惨淡暮气,铃音衰弱汇流而入,浮光掠影渐变煞白,银质手杖脱颖而出,银须白衣降雪显影,智晶老人耗尽气神力虚坠倒,撇开银杖甩起丝丝血水,血意相融,扭转了空间,复原了一切。 沙发,壁炉,吊灯,原有的陈设相互搭配,装饰着沉寂而暗淡的客厅,衬托着幽冷如故的女王会馆。 “呃哈哈——” 蚩溟惊疑稍许又放声大笑,脚底增力猛蹬将加卢卡推掷弹开,滚热的血还附在蚩溟的足底,像踢小孩子那样微不足道,鲜血缠绕着加卢卡残废之臂摔滚到智晶老人身旁,令那呕心沥血的苍老衰败之躯更加得以血的浸渍。加卢卡昏沉翻爬而起,仿佛丢失了所有感觉和思考的能力,恍惚中疯狂转身,集中了的念想只化作一句急切的呼唤:“女王陛下……尾浦司女王!” 加卢卡几近溢血的眼被狂泪模糊得污浊不堪,火烈的喘息错乱嗅察着女孩红裙粉衣蕴涵的温润新鲜之花气,倾心注视那柔软披落的乌黑卷发、那张同样生动亲切却又不相同的脸,哪里是尾浦司,完全是樱的容貌!如改天换地一般,会馆的冷暗带走王宫辉煌的一刻,女孩清纯的打扮也代替了王冠,在这恐怖压抑的会馆中,加卢卡已不能再发现半点尾浦司的影子,目光回到樱的身上,樱散发的香气将他吸引,樱拥有尾浦司的气息,这个丫头她是樱! 加卢卡崩溃了,耳边犹存女王真切的话音,如同天堂的召唤遥远而又亲近,叫他泣血,叫他弃身随之而去。在这瞬间的加卢卡意识举止的变化,使水痕顿然有所觉察,难不成加卢卡真的把樱误看作是女王吗? 水痕肯定了这样一个大胆猜测,加卢卡先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女王尾浦司的确已经死了,而蚩溟也是本能出演,皇国遭遇反叛危机,这应该就是女王不远万里亲自召集二十王将并誓言以身相许的真正原因。但是,只有一点是最重要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事实,也许它就是智晶老人拼了命所要证实的,然而加卢卡莫非是真的没有看清么,还是,她们两个本来就长得很相像,不可能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方才一直待在皇国大殿里的女王并不是尾浦司,自始至终都是樱而已! “这就是地狱恶魔的实力,你看清吧,智晶,话说我早该这样做了,哈哈——” 蚩溟得意忘形,他真要感谢智晶老人的策划让他亲身体验冥王的威势,无论曾经或是未来都发生的太晚了,他知道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和冥王相抗衡,战争都是白费力气的演戏,这个世界注定是在他手中了,任由他把玩与塑造,直至一片地狱火海令他快意也未尝不可。 看着智晶老人气息微弱倒在血泊中,蚩溟嘲笑之余不禁暗起疑心,老家伙将那毕生的力量献给一次虚幻的梦境又是何苦,究竟为的是什么呢,再加上水痕至今还不敢轻举妄动,依然是个不安全因素,只是蚩溟已经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遗憾……只有死亡和舍弃贪念的人能够永远留在另个世界里,而其余的……你们终究还是回来了……” 智晶老人发出虚弱的感叹,血齿流出深邃的笑意,布满褶皱的面孔显得更加苍老憔悴,白发凌乱,濒死之躯裹缠在洁白衣装里似做好安眠的准备,却在下葬之前才透露出他的本意。不仅蚩溟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就连水痕也感到震惊了。 “不好!蚩溟大人,我们中计了!”暗之天寒目透出蓝光立即在会馆内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人,除了他,跟随蚩溟的只有宝马和萧恩·瑞杰,而智晶老人那边依然是水痕和加卢卡,以及被认作是女王的樱。 “不只雨季的气息没有了,ace的生命反应也消失了,该不会……”宝马声惊张皇,谨慎揣测:“该不会ace和j真的是……” 萧恩接过这连串讯息立刻做出无声回应,旋起凶猛风势闪现在智晶老人面前,沉足如山,劈头就踩,那柴草般的躯体所蕴藏不多的血液便从老人口中迸出,事实被挑明了,这竟是一个圈套,将所有异动的灵魂永久封存在虚拟世界,这便是拯救真实世界的唯一方法吗!只有水痕心里最清楚,他所一直追寻的隐居生活终究无法达到真正平静的境界,智晶老人是对的,只要躯壳和贪念存在,人永远也不可能避免真实世界的灾难! “老师!” “不要动!水痕!” 被激怒的蚩溟露出凶恶眼神发出魔吟,他果然是被智晶耍了,那老不死的蠢货,以为用这点小把戏就能将地狱恶魔埋葬在过去吗,强大的冥王力量可以穿越时空、统治现实世界并影响未来,让愚昧的灵魂跟随他们的世界覆灭,千万年的时光轮回,这一幕又该再次上演了! “把老家伙带走!” 蚩溟阴声恶吼变换形态,魔影飘浮,智晶老人被萧恩化成的邪气强硬卷起,从那苍白的形体发出最后一声衰竭的呼喊,在魔影纠缠中挤溅出悲惨血光,魔影似黑云融作一片,席卷整个客厅,最终分离成四团暗光冲离女王会馆,像乌云遮天漂移远去。 会馆内满目狼藉,冷风袭扰,遍地碎屑翻滚作响,宛如被蚩溟破坏过后的世界写照,水痕深知大事不妙,感受着冷清飘溢的老师血气,他料定加卢卡到现在还不知情,于是禁不住默哀道:“智晶老人……他是先王赐予尾浦司的御用马甲!” “你……你说什么!” 加卢卡疲惫痛苦的身体再次激颤,仿佛全身骨头都在蹭响,他早该领悟到的,女王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无论何时何地,尾浦司的影子都栖息在他身边,将最真切的心意交付给他……任由他保管,任由他掩埋!加卢卡悲泣吐血,双目红肿,他全神贯注凝视着樱,樱飘逸的形体和温柔沉静的神情像贯彻了尾浦司的意志那般圣洁,却又显示出异样鲜活的完全自主的灵魂,她果真是代替尾浦司而存在的女王吗。 “加卢卡公爵,你快带她走吧,蚩溟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水痕竭力敦促,语气深重甚至是在命令,失去判断能力的加卢卡如果真的比任何人都忠于女王,如果他真的爱尾浦司的话,他就应当继续为保护樱而活着,应当像爱尾浦司一样爱她! 稍显茫然的加卢卡急快喘气似猛然清醒,遗落在地上的宝刀自动迅猛闪划而起,锋芒沉准收于鞘中,加卢卡伤残体魄依旧爆发着抵御压迫时的深厚能量,却也掩饰不住身心的创伤,他匆匆携起樱之手,顾不得搭理水痕便踉跄出了会馆,血蓝礼服和樱之红裙一起在昏暗的风雨中飘拂,樱跟着他去了! 水痕深沉叹息,他看不到希望,即便有希望也是唯一的,或许就是那逐渐消逝拂动的红裙。樱固然不是尾浦司,一切仅仅是个巧合,樱所演绎的真实尾浦司已经被冥王打败了,女王尾浦司确实不复存在,能够抵御恶魔毁灭之势的皇国力量业已消亡……那么,樱又是谁呢? 遥远的黑暗时空传出残留的异动,恶魔山千百墓穴虚幻飘绕,从中显出地牢洞口的模样,臭气迷漫,阴森凄静,昏躺在洞外的一名狱卒像个完美无缺的死者展示着僵直的人形,随着一声鬼笑瞬息万变,那身子挺立而起,全然一个活体,褪去黯淡的不引人注目的容形,从而露出凶邪面孔和一身威猛铠甲装扮!隐藏在墓地的吸血杀手——小夹,被恶魔遗忘的,在他看来这是个索然无味的过程,结束生命就是给予对方的唯一打击,玩味死亡就等同于玩弄生命。 “宝马,你想弄脏蚩溟大人的身体么。” 暗之天幽蓝的双眼反射火光,微闪红蓝交织的光芒,斥责并嘲笑着宝马的轻慢态度。谁不知宝马有洁癖,遇到沾血的事情他是绝不会往前冲的,现在却拿着死人的枪一点也不忌讳,这怎能不让暗之天鄙视他的虚伪。 三人的争辩在宝马的略微收敛下结束,蚩溟并无任何的表情变化,始终神态阴寂,他已然不在意暗之天等人的言行,令他耿耿于怀的二十王将毕竟所剩无几了。在烈火中开道,起程行去,蚩溟的动向不再是个谜,动荡的街区之间包藏着一处幸免于难的慈善机构,那就是天使儿童福利院。 焕发着温暖迷幻光彩的孤儿院,就像一座叙述着动人童话故事的城堡,明净的彩玻璃窗连缀着精致典雅的主楼和两侧翼楼,坐北朝南呈月牙形,圈绕院中的两棵榕树相互衬托,细雨拈花弄草,分外宁静,听不到孩子们读书、欢闹的声音,似乎已经停课了,教师和工作人员都已离开岗位,这里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院,甚至和工厂、学校、车站、码头一样被人们迅速遗忘,直至被避难所取代。 天使儿童福利院,多么贴切美妙的名字啊,多么糟糕的设想,由一个杀人无数、半生血腥的家伙来执掌,会不会太有意趣了呢,真是个伪善的童话。端详着孤儿院里的秀景,揣测着anl这些年背后玩的花样,蚩溟的面目就像那冷风阴雨,阴沉中暗含着持久的兴致。 “快点出来吧,anl,你想让蚩溟大人等你吗!” 暗之天激闪目光,如两束蓝焰瞬间穿透榕树的密枝,点亮了楼房的墙壁,把彩玻璃映照得一片明丽,像探照灯发出搜寻与警告的信息,整座孤儿院安静如初,假使anl做好抵抗的心理准备或者他悔悟得迟一些的话,恐怕这满院美景无须遭遇天灾就会立即变作地狱模样了。 西侧翼楼的二层,院长办公室里隐隐泄出香烟的味道。“七星”烟雾充满了房间,沙发上坐着十二岁的女孩夏夏,anl蹲伏在夏夏身前,深情而又悲凉地呵护着她,烟尘掩隐着夏夏朦胧的泪眼,香烟在anl的指间颤抖,掌心滚动着一颗光滑的灰糖豆。 “夏夏……爸爸舍不得你——” anl伸臂将女儿裹在烟气缭绕的怀里,轻吻她稚嫩的额头,难以克制躁动而悲重的心情,夏夏便安静偎依着,她是如此的懂事,anl甚至很少仔细拥抱过她,很少和他最疼爱的女儿亲近,那种脆弱而又冷淡的感情与姿态,他现在再也没有机会维持和隐饰下去了。 “爸爸放心,女儿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把它给我吧。” 夏夏在anl身上把眼泪蹭干,轻快拿起了anl手里的糖豆。anl默然抬头,凝视女儿纯真美好的面容,他焦虑的心一时之间得到了莫大的安抚,夏夏就像个早已长大的姑娘,仿佛了解爸爸的所有心绪,她露出微弱可爱的笑颜,将那神秘的灰糖豆含于口中,未经半点停顿便吞了下去。 凝结了anl一生心血的绝密信息,如此便永久封藏在夏夏体内了。让他最珍爱的女儿来保存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多么恰当的安排,这一定是上天的恩赐,叫他心无缺憾、只带着牵挂去死。anl深猛吸烟,热切望着女儿的眼睛,禁不住感动涕泣,再次聆听外面二十王将的震吼,足以令他紧张心跳得难以呼吸了。 “anl,我知道你在里面,如果你想得罪蚩溟大人躲着不出来的话,你辛苦经营的房子,还有那些小孩的命……” 没有活着的灵魂能够逃过暗之天的蓝睛,他说的没错,福利院里依然还存有孩子,他们都在彩玻璃的另一面发着抖,在教室里偷偷吃着零食而不敢出声。暗之天目光渐显灼热,不像是在传达蚩溟的意志,而是显摆他的个人威势,在蚩溟之下能有资格喝令其他王将的,除了暗之天以外也仅有另一个人而已。 小孩受惊的哭声在榕树枝叶间隐约飘拂,主楼三层的露天走廊上,一间教室的正门突然敞开,随着一个瘦弱男子身影慌乱冲出来,一阵喧杂的哭闹便像炸裂一般传遍了福利院: “逍遥哥哥!”“我怕!” 推门奔出的竟是逍遥大盗,他把惊惶失措的小孩们堵在门里,自己却是一副满面冷汗、腿脚发颤、状况似乎很不佳的样子,他仓皇俯视着楼下的蚩溟和暗之天等人,一股强悍的杀气仿佛已能将他致于死地,他想不到即便藏身于此也终究躲不过仇人的追击! “你们……你们是公园派来的杀手吗!终……终于出动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已经洗手不干了,你们该满意了,难道非要用我的命来偿还吗!我……我只不过是偷了一些孩子们爱吃的食品,仅仅这样……仅仅这样啊!他们都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可怜的小孩,他们都是……” 逍遥语无伦次,神志不清,精神压力过大而显得消瘦,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奋力将门关了靠在墙面,喘着粗气,他不敢再往下看,只能细听那些人的动作,而他们没有动。记得小伊早晨说去公园找人,现在都没回来,逍遥心知那是永别,他大概再也没机会陪着小伊一起逛公园了…… “anl这里居然还圈养着疯子。” 宝马不禁发出一声莫名嗤笑,蚩溟是不喜欢余兴节目的,anl准备玩捉迷藏到什么时候呢。听宝马的笑辱,如食残羹剩饭,逍遥被彻底撕破了颜面,他全然呆傻,失魂落魄抱头苦笑,小偷是没有资格去施舍别人的,他踱步至走廊的边缘,趴靠着栏杆,想起被小伊拒绝的感情,双拳便无力而沮丧地捶打起来:“没错,我不配待在这里,更不配成为他们的朋友。” “小子,你被anl骗了,你和那些孩子就要无家可归了,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养活你们了。” 暗之天对着三楼发出无趣的叹言,蓝眼之光在逍遥身上捕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一句试探的嘲弄激起了逍遥猛烈的反应,他愤然注视楼下的一伙人,先前惊怯与自卑的神情顿时被一把无名怒火燃烧至尽,残余下的竟是一副野蛮与狰狞的脸,他狂躁抓住铁栏杆,怒目切齿。 “胡说……你们竟敢诋毁院长的人格!他是挽救这些孩子的好人,他把一个个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孩子从婴儿养到孩童!天使院长……他是我唯一敬佩的人!孤儿院是不会垮的,即使灾星降临也不会!你们这些只顾自己富裕不管他人死活的家伙,你们根本不可能拥有天使一般崇高的心!” “臭小子,你跟anl一样既肮脏又腥气。” 失去耐心的萧恩直视那楼层和教室,挥展披风,动了杀机。不料逍遥已先行一步,怒风骤起,树摇枝断,忽见逍遥身影飞出三楼走廊,借助玻璃反射迷幻光彩迅猛旋降,盖向蚩溟一行人的头顶,绝非一般的阵势,而是积压了许久的愤怒和悲壮之力!柔弱的护身之光,遭遇到的是萧恩黑披风的强猛能量,即刻被撞得粉碎,逍遥弹起的身体摔落在福利院主楼的顶部,险些丧命,不等他站稳,萧恩已直冲而上发起主动攻击。对于一个锁定目标便不会放开的冷血魔王来说,逍遥是逃不掉的,他从未遇过实力如此超强的杀手,他们并不是公园的守护者,逍遥的头脑似乎开始清醒了。 逍遥轻盈跳跃,受了伤的身体似乎不能灵活变幻了,依然使出浑身解数,在楼层与树枝间反复攀缘穿梭,是的,他只有逃的份,萧恩穷追不舍陪着他上窜下跳,似一阵恐怖的黑风。如果说逍遥还能保持一点点优势的话,那就是速度,是他作为天下第一大盗的敏捷身手,然而只要萧恩再次出击,哪怕只是刚才千分之一的程度,逍遥也必死无疑,因为他已不具备任何防御能力!仅仅一个萧恩就如此可怕,其余的还在观看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呢,逍遥大感失策,他不该丢失盗贼的狡猾利器而向陌生敌人挑衅惹祸上身,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萧恩正迅疾朝他逼近,果然是准备第二次的夺命之击,逍遥心慌意乱竭力躲避,情急之下跌进树枝杈继续俯冲,结果不偏不倚向着观战者扑去,随即被蚩溟出手迎面揪住了脖子,逮个正巧! 糟了……逍遥心里顿时落下倾盆大雨,身子冰凉疲软,蚩溟的眼神如同地狱之火叫他魂不附体,这下可好,落入恶魔头领之手,再有万般能耐也别想逃脱了!蚩溟极寒的手掌默然用力,仅凭一只手便让活人全身毒麻且尝受下地狱的极端滋味。就这样完了吗,一个名不副实的盗贼的一生,还没有幸福过呢,小伊啊,不能再见你了…… “唔啊——”逍遥痛苦哀号,面目铁青,两只眼球突破血丝的牵连缓慢向外滑出,紫红的颈部随着七窍淋漓的鲜血越来越细,就快要被蚩溟嵌入的五指切断了,逍遥僵硬的身体自然而然作出最后的挣扎与变幻,一会儿变作妇孺,一会儿变作壮汉,伴随着不同的尖叫与模样,衣装形彩也在切换,直到变成一个穿红裙的可爱侍女,终于全身喷血停止了呼吸。 “宝马的想法有时也不错,萧恩,你不能事事都偷懒,拧断他们的脖子并不耽误时间——” 蚩溟沉闷发话,随手抛甩,便将那血体扔出数米远,如此凶猛干脆,暗之天、宝马与萧恩都不得不感叹逍遥精彩的表演而对蚩溟另作揣度了。原来蚩溟对余兴节目有着不一样的理解,不知是他傻呢,还是他根本不懂,不管怎样,如果摸不透蚩溟的喜好就必定会惹恼他,看来二十王将终有一天也要成为蚩溟毫无条理的专横跋扈的牺牲品。 小孩们呼唤着“逍遥哥哥”跑出教室,望见血泊里的侍女转而惊吓逃散,穿过相连接的走廊,纷纷奔向西楼二层的院长办公室。anl推门而出,弥散的香烟暮气浸没了孩子们纯真的脸,静默了许久,他扣紧风衣,肃静地朝楼下走去。 “终于肯出来了吗,anl,你的迟疑葬送了一条命。” 蓝眼的光辉一直映照着anl下楼梯的身影,他甩着灰风衣,一副冷漠的邋遢相,走到侍女的尸体旁稍许默立,他绝不是一个能够拉拢人心的聪明人。 “兄弟……直到今天我才肯承认你这个兄弟,可是已经太晚了……” anl擦拭着侍女脸上的血迹,在那俊美的陌生面目之下,是逍遥给予他所关爱的人最后的安抚和心意,anl业已深深感动,当聆听那死前凄厉呐喊的时候,anl也已有了充分的觉悟,而这正是回报朋友的最好方式,他起身走到蚩溟面前,怀着万千思绪,沉重地跪下了。 “蚩溟大人……” anl默默为自己点上一支烟,神情悲怆而绝望,垂落的是头颅,降低的是人格,抛弃的是尊严,沉湎于暗之天、宝马和萧恩嘲讽的目光,等待着蚩溟无声的斥责,anl在极度痛苦的意识里做着决死挣扎,寻着榕树底下孩子们的热切呼喊,anl似乎感觉到了一点点心痛的温暖,他在恐慌之中黯然祈祷着:夏夏,千万别过来,带他们走远一点,哪怕是蒙住眼睛也好…… “回答我,anl,为什么违抗我的命令,为什么不听从我的召唤……参加战斗!” 蚩溟猛然抬脚,掀起一股恶风跺向anl的头,如闷雷轰顶,接连跺了三下,血溅骨裂之势,即使暗之天等人也为之震惊。蚩溟的怒火仿佛消了些,anl还算听话,居然一声不响接住蚩溟的三次脚力而不倒,承受了已非耐力所能衡量的极限,他斜倚身子,瑟索而费力地捡起掉落的香烟,重新叼在嘴里,品味着那苦涩而又能减轻痛苦的烟尘,他苍白的面孔就像帘幕一样流起了血,遮蔽了他黯淡的眼神,浸渍了小伊送给他的灰风衣,他喷吐着浓烈的烟气,试图遮掩身体,从而不被孩子们看见。“七星”香烟是战死沙场的第八王将生前唯一的嗜好,从它被anl继承的那天起,伴随着孤寂、失意与苦闷的十多年,成为了anl全部生活的印记。 “anl,你太迟钝了,你敢在蚩溟大人面前保持沉默,你这是在显示皇国第九王将的威严吗!” “把情报交出来吧,anl,或许蚩溟大人会饶了你。” 萧恩和暗之天的态度一张一弛,但都不希望眼睁睁看着蚩溟杀掉一个王将,毕竟这对他们而言是不安的信号。惟有宝马按兵不动,他早就清楚,蚩溟对anl手中的绝密情报已经不感兴趣,眼下能够平息蚩溟愤怒的只有一种手段而已。 “爸爸——” 小孩们都吓傻了,哭喊变得沙哑,anl却不再回头看一眼,像个血蘑菇静静跪在孩子们的眼前,而少女夏夏竭力贯彻着anl的意志,她阻拦并保护着所有的弟弟和妹妹,并以她纯真幼小的气势抗拒着蚩溟所带来的恐惧,她湿红的眼睛里凝聚着对anl无比崇敬的爱。 福利院被深红阴云笼罩,天空仿佛压着树梢,风雨细微而凄静,异常寒冷,盛夏的天气竟如冰封霜冻。宝马从披风里掏出那只黑亮的手枪,随他一路错觉的小玩意儿,似乎终于可以派上用场,宝马竟耐不住兴奋,迎合这手枪固有的冰冷和杀戮之悦动,把它交给了蚩溟。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打算做个双料间谍是吗。anl,我会让你去到天使那里,去天国和女王的身边。” 蚩溟顺手接过宝马的枪,凶恶的眼神在腥雨里冷凝成血,面孔黑中透绿,牙齿尖利如留下撕咬兽肉的痕迹,他的声音像恶魔,体态像野兽,却能从容压抑着所有的兽姿,而以冥王之态威慑并惩罚每一个触怒他的人,他可怕极了。 “蚩溟大人……请……请等一下,可不可以让孩子们回避,仅仅是这样的要求……” anl颤栗着,被枪口拨开血染的头发,被顶住了脑门,所有持枪者的面目均是那般阴森,蚩溟没有给他机会,甚至为营造这种氛围而满意。枪响了,一颗微不足道的子弹终于结束了anl的一切彷徨和哀怨,他终究怀着缺憾跌倒了:穿着小伊的风衣怎能不思念,还有那没有抽完的香烟,全都被雨水浸湿了,好冰冷的雨水啊,不,那是奔流的血水,真可惜,把他最珍爱的东西都给弄脏了,好狼狈啊,夏夏一直在那里看着,她一定吓坏了,情报已经不重要了,快跑吧……孩子们也还在哭闹,一点安抚的办法也没有,或许可以学逍遥那样,可是来不及了……小伊还没回来,但愿她不要伤心,她是个需要照顾的好姑娘,拜托你了,水痕…… 天使儿童福利院,一个温馨而又凄惨的童话,在一场滂沱大雨的冲刷之后迎来了短暂的落日黄昏,暮霭浸透着洗不净的血气,天地间只有云层在飘动,世界一片地狱般的冷暗与寂静,落日鲜红的余辉洒满整座都市,似回光返照而没有温度,只把绚丽的幻象带回了公园。 雨后的公园已不像人造的游览景观,更似草木狂长的野生世界,如同万物争抢最后的生存空间,数以万计的鸟兽从四面八方汇集进入这座公园,灾星就要降临,人员已经清散,公园变成了动植物幽闭的栖息地,残阳依稀透过密林,照射着冷却的中央公园,这里幽微的呼吸声依然保留着与世隔绝的影子。 加卢卡移动呆弱的步子,樱默默跟在后面,仅一步之遥,却永不接近,徘徊在阴冷的中央公园,没有方向也不停息,像互不相识,又彼此牵绊,若即若离,加卢卡面目无光,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深内疚,薄了唯一的爱,弃了痛苦的颜面,而今就像个空虚的有罪的灵魂,懊悔也无意义了。可是樱却不肯走开,她搅乱了加卢卡所有的神经和知觉,如果这是上天最终的恩赐,加卢卡甘愿如此徘徊下去,即使永远保持着一步距离,即使他不愿转身去看,只要感觉到她在身后就好…… 一阵乱风刮破了微妙的宁静,以闪电之势从后方袭来,樱在慌乱中跌倒,几道黑冷飞影从加卢卡身边快速经过,交互穿跃向前去,鬼神般的形影分散形成黄、绿、蓝三只光源体,闪烁降落在左右高低不同的树上。 “加卢卡,遵照蚩溟大人的意思,我们来取你和这女孩的命——” 三只猎鹰虎视眈眈,分别是第十五、第十六与第十八王将,作为蚩溟的暗杀集团出动,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们的猎物了,二十王将终于沦为地狱恶魔的玩偶,互相残杀,一切都结束了。加卢卡颤动着伤臂,用流血的右手一点一点将刀拔了出来,面对敌人即将发起的进攻,蓦然把刀丢落,伸开歪斜的双臂,变成了僵滞的保护樱的姿态。 “加卢卡将军……” 樱半卧着,腿脚麻木而不能动,她仿佛听到了加卢卡的哭泣,那是男人的绝望的爱,如果这爱曾经属于另一个人,现在则属于她,可是……可是他放弃了。凶猛的攻击随即落向加卢卡沉默的姿态,转瞬之间,那遗弃在地上的宝刀却骤然自己拔起,在加卢卡和樱的面前挥击闪耀,抵挡着三个王将的轮番进攻,旋转的锋芒拼杀作响,似一曲凄歌映照着世间悲凉。 真是宝刀有心,主人无意,邪猛无情的敌人轻而易举震碎了落寞之刀,劈裂了加卢卡的身体。被血雨淋湿的樱蜷缩在恶魔胯下,哭不出来,感知着最原始的杀戮,就像中央公园里未曾修饰过的景致一样,令她愈加恐惧却愈加神往。 “蚩溟大人过于小心了,杀这个女人,简直是在辱损二十王将。” “她可不是女人,她是个美人儿……” “天下男人,果然意气相投,杀一个美人岂不太可惜了——” 撕破裙子的声音激荡起三个男人粗野狂放的笑,红绸缎的馨香挑起了胜于杀戮的妄想。樱在绝望之初惊醒,人世间有比死亡更为可怕的结局,被践踏的灵魂永远也得不到美好的重生,樱挣扎着往后爬,悲伤至极终于惨然流泪,她闭上眼睛发出了最后一声无望的呼唤: “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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