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时间一晃而过，休整回来的船员们精神了许多。 期间伏尔甘回了趟工业区替船长招了20名新人，回来他才知道，近半年来随着废金属生意的稳定和持续，李斌的名头已经彻底在工人圈子里打响了。 工人们都知道前几年破产的李家，出了个有本事的李斌，不但自己发财，还在工业区招了不少船员。大家不知道李斌究竟挣了多少，但看隔三差五他的弟弟妹妹代表李斌被车间主管请客。 曾经和大伙一样被化学溶液、锅炉高温和废气环绕，也是工人的李姝如今成了工头都要陪笑的对象，羡慕嫉妒不甘种种情绪自然涌上心头。但最多的心思，还是巴结。 就连伏尔甘回乡，都被以前投奔过的黑社会大佬好吃好喝招待，三句话不离李斌，扬言十分看好他，话里话外都是暗示，求伏尔甘看在以前的情面上，拉兄弟们一把，帮忙把大佬们的亲戚招进去。 是的，虽然许多人都不再生儿育女，但黑帮这种古老的暴力职业，还有政治家族、军阀家族一样，都依旧重视血脉，保持着繁衍。 伏尔甘回船的时候，又产生了刚入职时晕乎乎的感觉，不过这次，他满脑子都是几个大佬的话： “要不是没出路，谁混黑社会呢。” “当船员多好啊，见得多机会也多，运气好还能当巨企的外包，那可就是跃龙门了。” “最起码也不用让孩子窝在这儿吸废气吧，不吸烟，这肺都比碳黑了。” 有了大佬们的渴望做对比，伏尔甘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幸运，又想到船长已经把今年的年薪一次付清，自己的债务也还完了，剩下的绩效是纯赚的，他对未来的深空远航甚至都期待起来。 至于招黑帮亲属，他表示自己会尽力，转头便把消息报给了船长，得到船长的命令，这才做出为难的样子，挑挑拣拣一番，从黑帮亲属里选了8名有力气的，一起带上船。 至于这些所谓的大佬们送给伏尔甘的好处，李斌一早就批准让他自己吃下。李斌上辈子读大学就深刻理解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只要不影响工作，下属额外吃点不碍事，往好了说，是有人替他发了绩效。往坏了说，这就是没准日后哪天清算时用得上的证据。 “主引擎预热” “接驳舱脱离。” “调整船身。” “校准轨道。” 广播将舰桥的指令传递到三脚猫号的每个角落，既是通知也是指令，船员们把安全钩扣在身边的辅助杆上固定自己，在频繁的颠簸中，经过巡逻队检查，三脚猫号驶离空港，扎进无垠星空。 卡泽隆星·空间站 李姝捂着嘴，李厂振瞪着眼，一众船员看着眼前繁华的场景，说不出话来。 同在一个星系，埃尔非星和卡泽隆星可谓天差地别，与卡泽隆星相比，埃尔非星就是个郊区卫星城。 全息广告宛如仲春的花圃，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广告信息、导航广播、通讯把频道占满。飞船更是堪称车水马龙，大大小小的船排着整齐的队列，从八个方向有序进出空间站，像是沿着无形的血管汇聚到名为卡泽隆的工业心脏。 数支规模庞大，体长上千米的巡洋舰为核心组成的巡逻队，白细胞一般在队列里进出抽查。 直径三公里的火力单元与空间站互为犄角，数量恐怖的海噬导弹发射器指向四面八方，这种由人之领建造的太空防御阵列，火力与防御力堪比一支主力舰队。 梭子形的卡泽隆空间站最长处超过12公里，最宽处超过5公里，包含完备的深空工厂、轨道船厂、栖息地和海量仓库。每天都要鲸吞数十万吨金属矿。 就在李斌前面不远处，由2艘体长足有36公里的阿特拉斯级运输舰为核心组成的运输舰队，宛如两只太空鲸一样缓慢前进。三脚猫号被阿特拉斯级运输舰的阴影遮住，像是海洋中依附大鱼的清洁虾一样渺小。 “我滴乖乖，这得装多少货啊？”李厂振看着遮天蔽日的巨舰，一种要落上去摔死的本能恐惧从尾椎窜进脑门，让他不由地腿软。 尽管以前用全息投影甚至vr、ar都见过这样的景观，但亲眼所见的震撼，无数引擎叠加让脚下船只微微的震颤体验，是虚拟无法替代的，强烈的神经信号会反复提醒他们，这些都是现实。 这些世代生活在空间站里，不曾经见识引力也没有登高经验的他们，不明白什么是恐高症，只是本能告诉他，巨舰上面才是陆地，他们正倒悬天穹。 李斌初见这种场面时也没比船员们好多少，大多数人不是天才，而是经历促进他们成长。不曾见星空不可想象其浩瀚，不曾见波澜无法知晓其壮阔。弟弟妹妹乃至船员们见识过这些宏大的景象，往后的生涯也能做到处变不惊。 嗯，都是好事儿。 杰夫里以前也没比船员好多少，但如今他自恃没暴露就没人知道，所以腰杆硬得很，他呵斥起负责舰桥设备的船员来：“还愣着干嘛，工程组现在没活，你们也没活吗？别盯观察窗，盯屏幕啊，警告信号不看，通讯频道不看，万一撞船，把你拆了都赔不起！” 船员喏喏地应了，纷纷埋头工作。 杰夫里左右巡了一圈，又出言警告：““靠港后大伙都老老实实待在船上，才放过假，别心痒痒地想去见世面。我话先说好，卡泽隆不比埃尔非，是英仙座联盟实控的星球。一氧气罐砸下去拍死十个人，七个都是巨企外包，剩下三个都跟巨企员工有裙带关系。” 李厂振悻悻地掐了念头，李姝好奇地问：“大副先生，我有个问题。” 杰夫里身为大副，在船上的地位仅次于李斌，对其他人从来没有好颜色，但李姝一手料理师承21世纪，人又贤淑，讲话也和气，很对他脾气。他捏着嗓子说：“你问。” 李姝便替所有船员提了问题：“我听我哥说，英仙座星域有十几家巨企，军阀也不少，凭什么这个联盟敢挂‘英仙座’的名头，不怕被其他巨企围攻吗？” 杰夫里冷笑道：“凭什么？凭他起家早，凭他不要脸呗。” “大崩溃早期是没有什么英仙座联盟的，后来是为了对抗霸主扩张，打着反抗霸主独裁，主张自由独立的旗。” 说起自由反独裁，杰夫里脸上露出吃了屎的表情：“我呸！这个吊联盟本事不行，口气倒大得很，年年被霸主打得跟孙子一样……具体怎么回事我不了解，你问你哥吧，他懂的多。” 于是李姝看向李斌，众船员听闻有巨企的八卦，有的低头工作，有的整理衣服，却都支棱起耳朵。 李斌被点名，才从文件海里抬头，听完明前因后果，他捏住鼻梁休息眼睛，李姝懂事地小跑过来，给哥哥揉肩，还冲弟弟努嘴。 李厂振秒懂姐姐的意思，殷勤地过来，把李斌的腿搁在指挥台上，熊一样的身子蹲下，为李斌捶腿。 “舒坦！”李斌长舒一口气，哼唧几声，捋了捋思路，开口讲起来： “这些事儿也不是秘密，巨企战争胜败已有定论，资料网上都有，只是不好查……我就说说我知道的吧。” “首先大副的警告大家一定要听，别以为他是在吹牛。英仙座联盟和其他巨企有很显着的不同，就是它的成立初衷是反对霸主。联盟的本质是军事互保，各个星球的政治和经济其实是独立的，被总督和金融资本家们掌控 。” “所以英仙座联盟麾下的星球，有堪称星域最多最复杂的金融项目和推销团体。你们没经验，很容易被销售坑去买垃圾股票，大家挣钱不容易，债务眼看就要还完，别这时候翻船。” 英仙座联盟其实在地球历史上有个类似的组织，叫汉萨同盟，是北德意志的商业、政治联盟，以贸易网络为纽带，让各个自由市隔空维护共同经济利益。 这种模式的显着问题，便是行政效率低下，军事行动犹豫不决，扩张软弱无力，只有被打上门时才会被迫团结。全靠成立时间早，各星球迫于当年霸主的威慑加入，才得以占据了多颗星球，混了个巨企资格。 是以虽然突勒星系名义上的主人是英仙座联盟，但还能有埃尔非星这种自由星球存在。 简直是巨企之耻，纯纯冲击波。 这些话李斌没跟大伙说，他直接讽刺巨企会被人偷偷举报，只是简单评价道： “卡泽隆虽然工业实力强劲，但这儿也受联盟的金融风气影响，买东西隐藏条款很多，还有不少特殊法律。你们遇到心仪的东西，千万别自己买，宁可在别的星球买贵的，也别在这儿花钱。” “好了，到我们入港了，大家就位吧，工程组准备提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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