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问出这个问题后，海盗王并未立刻回答，她敲了敲宝座，几条焦黑粗糙，触手似的藤蔓从宝座下钻出。 每条藤蔓顶端都顶着一颗脑袋，那些脑袋被藤蔓控制着，分明已经死了很久，不但没有腐烂，还张口瞪眼，活灵活现。 李姝猛地吸了口气，身子后仰，要不是李厂振眼疾手快，姐姐就摔倒了。 李斌看到那些脑袋，也不禁咧嘴。 娘的，海盗王不愧是海盗王，看起来不动声色，原来玩的这么花。 “这是异星生物，看上去像植物，其实应该算是一种动物，扎根在土里，靠着几根肉藤捕捉猎物，它们会吃掉幼兽的身子，只留下脑袋假扮幼兽，装成受伤的样子诱捕来救援的成年的异星生物，人之领时代它叫【潜诱触手】，现在叫它娃娃草。” 说着康达伸手挠藤蔓，死人脑袋泛起白眼露出受用的表情，其它几个脑袋看着嫉妒，张口就去咬那颗头颅。但因为两颊都被划过，肌肉缺失使不上力，咬得没劲，不像打架，倒像是玩闹。 “这种生物会分泌防腐液保养伪装物，所以这些脑袋能长久不腐，只可惜毕竟是异星生物，没跟人打过交道，模仿人怎么都不像，教了这么多年，也只会挤眉弄眼。” 强忍着恶心，李斌眯眼看去，果然那些脑袋只是乍看上去像人，仔细一瞧，那表情丑得惊天动地，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跟人是一点不沾边。 恐怖谷效应都要犯了。 康达摘掉一颗脑袋上的狗牌随手丢过去，李姝皱着眉往后缩，李斌屏住呼吸伸手，抄起狗牌定睛一看。 赫然写着【速子科技提比瑟那分部，空间站军事指挥哈顿·弗里曼】狗牌背面的识别码被叛徒两个大字破坏掉了。 狗牌这种东西，不用电不需要维护，是非常低廉的身份识别方式，尤其是打扫战场清理血肉模糊的尸体时，毕竟在高温和特殊环境里，血肉是不如合金稳定的，连基因都被破坏掉，就只剩狗牌了。 因此即便到了星际时代，狗牌依旧在军队和海盗体系中广为流传。 李斌举起狗牌晃了晃：“这个哈顿，是玛格欧斯人？” “是，这些都是。”康达指着身侧几颗头颅，语气里满是快慰，“当年速子科技进攻玛格星系，士兵们浴血杀敌，平民们加班加点在工厂里生产弹药装备……没想到大家寄予厚望的将军和政客们却出了叛徒，把我们的布置全告诉了巨企。” “最后埋伏变成了反埋伏，数万船员，三条主力舰，两天之内全部被摧毁，我们本有机会赢的……后来速子科技轰炸了玛格欧斯星，空间站匆匆逃离，在星系边缘躲了3年才在卢德教会的帮助下回来救援难民，这才有了新玛格欧斯。” “但是这些叛徒，却提前带着财富和亲属投靠了速子科技，后来更是被委以重任，在玛格星系的速子科技分部担任要职。” 康达表情狰狞，似哭似怒，但义眼装上后，泪腺早已被机械取代，她再也没法哭，而是定期泌几滴润滑液，所以此时她再心痛，时间不到，连润滑油都哭不出来。 “我熬了几百年，一个一个杀了这些畜生，连他们的家人子女都杀干净了，让他们的基因从这个世界断绝。”康达歪头，“小子，你觉得我干得怎么样？” 能怎么样？李斌当然是说好了：“您干的对极了，他们踩着几十万上百万的人命掠夺的财富，都沾满了玛格欧斯人的血，他们的孩子生下来无辜，但吃穿用度哪个不是高人一等，用的也是沾满罪孽的星币。” “小的前几个月还去过一趟玛格欧斯，现在还有不少人在艰难度日，为了一口干净的水、一口吃的杀人呢。” “呵，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当你是真的认同。”康达也懒得通过微表情判断李斌的心思，她这会儿情绪激烈，继续道，“但还没完，提比瑟那星的速子科技殖民地里还有两个该死的叛徒，我要把他们的脑袋也剁下来插在娃娃草上，祭奠玛格欧斯。” 康达气喘了好一阵，中年军官招来医生，医生给康达打了一针，很快她便平复下来，尽管保养得当，她的年龄也太大了，身体受不了情绪大起大落，这会儿已经露出疲态： “我跟你讲这个，是因为我最恨叛徒和言而无信之人。你的档案我找埃尔非和新玛格欧斯查过，除了速子科技的买主，你没有辜负任何人，所有和你做生意的，你都按合同和承诺分了利润。” 看来只要打上速子科技的烙印，在她心里就不算人了，甚至李斌这个行为还得到了她的欣赏。 “而且你父母留下了那么大的债务，你还愿意回家带上弟弟妹妹，足可以看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很好，英仙座就是有太多这些冷血的家伙，搞得星域乱糟糟的，要都是你这样的，说不定我们星域早就统一，重振人之领荣光了。” “你这个人，火候到位，对敌人下狠手，对自己人厚道……总之就是，你小子性格对我胃口，看在你过往的履历和信用上，我愿意用你。” 中年军官沉声补充：“李斌，海盗王这么多年鲜少如此看重一个人，你要把事情办得漂亮、妥帖，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霸主军官只是开始。” 李斌吞了吞口水，心说这他妈哪里只是看重，分明还有威胁啊！我要是敢出岔子，是不是也得摘了脑袋被娃娃草顶着挤眉弄眼当尸体小丑？ 他抹了把脸，低头发誓：“我必定尽我所能！” 哪怕为了自己和弟弟妹妹的小命。 康达挥挥手，宣告本次觐见结束。 李斌等人离开后，大厅里空空荡荡，康达闭着眼说：“儿啊，你觉得怎么样？” 军官打扮，已经人到中年的康志仇回答：“我觉得让他去还是不太妥当，这小子哪里都好，就是一则嘴巴太滑溜，恐怕跟霸主那帮军人习气的不对付，二则……他毕竟都还不到18岁，这年纪，这么大的事儿……儿子担忧啊。” “担心什么？” 康志仇说：“担心他被霸主军官忽悠了，加入到霸主那边去，成了人家的爪牙，又或者面对霸主的条件，害怕巨企的威风，随意修改您给的条件。” 康达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不能派你们去的原因了，谈判，姿态要低，要灵活，要敢下跪，条件都是可以谈的……跟着我这么些年，你们倒是越发把我当圣人，觉得我说的就一定对，容不得一点变通，这是不对的。要知道我们谈判的对象不是软弱的英仙座联盟，是霸主。” “这是个霸道的势力，你们这些一直受军事教育的人反而没有李斌放得开。派你们去，八成要坏事。” 她揉了揉皱紧的眉头，再问身侧抱着脑袋大的终端的老人：“何兄，你觉得那小子如何？” 老人看着终端，快进反复看着记录的李斌的表情动作，半晌才开口： “这个叫李斌的，嘴上喜欢跑火车骗人，但结合分析和他的历史活动来看，是个相当老派的人，不能当一般的年轻人看待。” “说句实在的，挑战巨企还是太激进了。现在到处都在要钱，王的手下们要发奖金、修船厂加班加点干活要激励、何况召集的这么多外来海盗，咱们本来就因为虚空雷场的缘故，资金一向紧张……这个叫李斌的提出的计划，虽然主要是为了自己，但倒也正合我们的意。”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就是暗示李斌还算稳重，加上打捞公司垄断收益，变向给康达挣钱，考虑到此，可以尝试托付更重要的任务，把他的利益和康达捆在一起。 “那就这样吧，找个人监视他，其他的，让他放手去做……乏了。” 康达之巢，返回泊区的路上，李斌看着由李姝递过来的终端里的合同，骇得表情管理完全失效： “……不是，他真这么说？” 李姝点头，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是真的，这份合同是直接发到舰桥的，值班领航员看到后立刻发给我了。” 她怯生生道：“哥，不会是陷阱吧？” 李斌揪着头发：“这我真不知道。” 李厂振伸出脑袋去瞧，只一眼就觉得刚被光刺了眼睛，又被人砰砰揍了两拳。 合同里赫然写着，康达之巢赠送寰宇联合两条护卫舰，一艘穿梭机，另外还在卢德教会订购了一条驱逐舰和货船，连带军官一起，当做李斌本次行动的报酬，至于船员，则去新玛格欧斯找总督提。 而他的任务，压根不是什么谈判顾问，是谈判代表！ 合同末尾还有以海盗王的名义留的一段话： “巡洋舰不可能给你的，别想了。我自己都嫌少，护卫舰驱逐舰可以给，另外送你一艘穿梭机，你也是个公司老板了，做生意连个穿梭机都没有，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船都在港口，燃料补给准备齐全，拿了东西赶紧滚蛋。要是谈判没成，我摘了你的脑袋拿去喂娃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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