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春雨

榕城今年的天气似乎很奇怪，明明已经过了立春，气温应该慢慢回升才对，但榕城的天像突然抽了风一样，前一天还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第二天就开始狂风暴雨急速降温。 这让本就没康复的林茉打了个措手不及，早上刚出门就被冷风扑了身子，止不住地打了四五个喷嚏。 好在车子就停在家门口，两人上车的时候没有打湿衣服和裤腿，要不然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好了。 林茉望着车窗外面的雨帘，不由得皱紧眉头：“这是什么鬼天气啊……阿嚏！” 霍然默默地把空调的温度打高，抖开毛毯盖到女孩身上：“今年天气有些反常，你病还没彻底好全，要多注意保暖。” “也不知道那师傅过来修空调没？”她叹了口气，抱着毛毯枕在霍然的大腿上，“我生病前一天说好的来修的，结果那天他实在没空，维修公司那边说重新给我找个师傅过来，但是后面也没看见有人给我打电话。” “一直没来修？”这下换霍然皱眉了。 所以那两天她其实不是突然就生病了，而是办公室空调坏了一直在挨冻？ 林茉解锁手机翻看着助理最近发来的消息，轻轻摇了摇头：“好像是没有，灵儿这几天也没跟我说。” “别等师傅了，我让人直接给你换台空调更快些。” 不等她开口，霍然立即打了个电话，让人在十点左右过去一趟。 她仰躺着，握住霍然的手臂放在胸前，笑了笑说：“你效率也太快了吧？” “夫人要是前几天就告诉我，我的效率会更快。”霍然掐了掐女孩的脸颊，“又不听话了？” “草民冤枉啊！没有下次了，我保证！”她对低头看着自己的霍然发誓。 “下不为例。”霍然把她竖起的三根手指包在手心，“手有些凉，觉得冷吗？” 她摇摇头：“不冷，我一向都手脚冰凉，其实身上不冷的。” 霍然细细摩挲着女孩微凉的手指，陷入了沉思。 男人手上的薄茧惹得皮肤有些痒意，林茉不禁笑着想要抽回手指：“痒。” 霍然稍稍用力，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女孩的指缝中，十指紧扣住：“都抱过那么多次了，还这么敏感？” “那不一样的。”林茉靠在霍然的肩膀上，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解释道，“我们高敏感人群对外界刺激就会觉得更加敏感的，情绪、气味、触碰等等，很多东西一旦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我们就会察觉到。” 听她这么一描述，霍然倒是觉得高敏感这个标签其实挺符合她的，但他担心的是另外一方面：“可是这样，不会很累吗？” “会，但是自己控制不住的。”她盯着握着自己的大手，笑了笑说，“有时候觉得拥有这个特质会很心累，有时候又觉得这种高敏感性也是一个优点。” “最起码在画画上，是有一定帮助的。” - 霍然看着滔滔不绝的女孩，回想起这段时间她的一举一动：触摸时不受控制地颤栗或退缩、频繁变化的情绪、对周围环境变化的极度敏感…… 有一回周六早上，他照旧起床准备晨练，本想拉开一点窗帘看看外面的天气，外面的太阳光顺着缝隙透了进来，竟把原本背对着窗户还在熟睡的林茉给惊醒了。 自己小心翼翼地下床，为的就是不吵醒的女孩，没想到仅仅是一束细微的光，竟比平日的闹钟还要管用。 还有一次，自己在家里打电话交代工作，只是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些，挂了电话后就看到小姑娘抱着抱枕呆愣地看着自己，自己走过去本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却被她一句弱弱的“你生气了？”定在了原地。 类似的小细节还有很多很多，他并非察觉不到，也曾经想过要询问一下认识的心理医生朋友，但这样子好像显得自己的疑心有些重，思索再三还是不做此举。 他原以为只是女孩子更加心细一些，如今看来，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释。 - 林茉见他盯着自己好一段时间都没说话，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霍然？” “嗯？怎么了？”霍然回过神来，弯腰把滑落的毯子捡了上来，“好像快到你工作室了。” “再一个红灯、拐个弯就到了。”她顺势抬眼看了一下窗外，雨势好像减弱了些。 霍然把叠好的毛毯放到一边，看了一眼时间：“师傅大概十点钟会过去更换空调，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盯着些，但他们应该不会动什么手脚。” “嗯，好。”她乖巧点点头。 “中午要吃的药我都给你装进包里面了，吃完午饭再吃。” “最晚十二点半要出画室吃饭，这两天先不要喝咖啡了，以免影响药效，等病好了再喝。” “晚上若是还下雨的话别着急出来，我进工作室接你。” 霍然说一句，她就点头应一句，一整个过程都是笑盈盈的，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直到嘱咐完了，她才笑着戳了戳男人身上有些硬挺的大衣：“霍然，我突然觉得我不是嫁了个丈夫，而是嫁了个妈。” 霍然愣了愣，哑然失笑：“这是嫌我啰嗦了？” 车子靠边停下，她等霍然下车，绕到自己另一边才回答道：“没有，这点程度的管教我其实蛮喜欢的。” 男人一手拿着提前准备好的饭盒，一手撑着雨伞，把她护送到工作室门前。 接过他递来的保温袋，林茉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依依不舍，下一秒一个有些期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夫人有没有什么想要叮嘱我的？” “要劳逸结合、按时吃饭。”她想了想，继续补充道，“还有，离那些女孩子远一些，不管是同事、客户，还是不知道可能从哪蹦出来的异性朋友。” “要不然，我就把你的领带全都换成粉色的蝴蝶结，告诉别人你名草有主。” “好，我都听夫人的。”霍然微笑着答应下来，替她刷开了工作室的门禁，“快进去暖和暖和，外面冷，我去公司了。” “好，路上小心。” 目送霍然上了车掉头离开，林茉才转身向进自己的办公室，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灵儿一脸八卦地看着自己。 “姐，你跟小霍总真是恩爱啊，这哪里像是商业联姻惯有的疏离感啊？” 一想到刚才在门外的互动跟亲昵全都被同事看了去，她脸上不由得染上一抹绯红，开口的时候也带着些恼羞成怒：“小孩子家，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姐，我也就比你小两岁，再说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灵儿拿着一盒牛奶凑上前来，看着自己老大手里的保温袋哟徐诶好奇，“这是家里给做的饭菜吗？” “嗯，家里阿姨做的，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灵儿刚吃完的早餐瞬间就又馋了，一脸羡慕地看着她们老大，甚至生出了中午想要去蹭一块肉的念想。 林茉哪里能不知道这小丫头心里想的什么，话锋一转，拖长了声调说：“不过呢，这几天都是病号餐，吃着倒是有些寡淡了。” “病号餐”三个字，让灵儿想起来她还没关心自家老板的近况，忙笑了笑问道：“对了姐，你的病好些了吗？” 那天晚上她看到小霍总发给她的消息，那个“395c”她想想都觉得浑身难受。 “已经好多啦，要不然霍然不会放我回来工作的。” 开玩笑，她昨晚软磨硬泡了霍然好久才松口的，要不然她估计要在家待到下周一才能回来画画。 “那就好那就好。”灵儿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这才对林茉继续说，“这几天工作不多，画画的进程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 “好，这几天辛苦你们了，等下把工作整合一下都发给我吧，剩下的我来处理就好。” 林茉说罢，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拿着东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在看到那台停止运作的空调时，生出了想把钉画框的锤子砸上去的冲动。 不过为了避免爆炸，她也只是想想罢了，换了工作服、拿上平板、手机和耳机就进了画室。 - 霍然到了公司后，照旧开始处理公司的大小事宜，开会、测试数据、修改代码、审查财务报告等等，忙碌程度也是与日俱进。 只不过忙碌之余，他还要担心另一边还未病愈的夫人，每隔两个小时给她发一条信息提醒她要休息一下眼睛和手，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记得吃饭和吃药，同时还询问了一下空调的更换进度。 林茉看了一眼吹着舒适暖风的新空调，心情也变得更好了些，连有些寡淡的病号餐吃起来也美味了许多。 “午饭后要不要睡一会儿？” 霍然知道林茉其实没有午睡的习惯，因为起不来，但现在她还在生病，精神还没有恢复过来，还是要多休息一些比较好。 林茉一边收拾着饭盒，一边对架在面前的手机屏幕说：“不睡啦，一睡一下午就过去了，而且办公室的沙发睡着不舒服” “怎么没想过换一张？”霍然有些不解。 “有些东西用久了就舍不得换了。”她站在办公室内，看着外面行色匆匆打着伞路过的行人，解释道，“而且这沙发我当时买的时候可喜欢了，之前我们一起去家具城的时候也没看到更喜欢的，就这么用着吧。” “好吧，夫人喜欢就好。” 话音刚落，迟越就进来提醒说该去开会了，两人便暂且挂了电话，各自去忙。 - 老天好像存心让每一位在户外的人心里不痛快一样，在傍晚时候又生了一回气，不管你有没有来得及打伞，或多或少都被这突然增大的雨势打湿了衣衫。 灵儿跟两个同事离开工作室的时候，对刚走出画室林茉告别：“姐，那我们先下班了哦。” “好，回去路上小心些。” 她点点头，看着她们离开了工作室，工作室内又是只剩下她一个人，只好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明明现在才不到六点，她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把工作服换下后便掏出手机给霍然发了一条消息：“你下班了吗？” 霍然站在电梯前刚按下下行键，就感受到手机的震动，点开一看原来是自己夫人的消息，便立马回复了过去：“刚走出办公室，怎么了？” “工作室又剩我一个了。”林茉喝了口温水，有些委屈地说，“我家亲爱的什么时候过来接我回家呀？”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霍然轻笑一声，仿佛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坐在黄昏的公园内，可怜兮兮地蹲在沙池里，等着家里大人过来接她回家一样。 “宝宝再等半个小时左右，我很快就到。” 霍然抬头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直至停在“-1”的位置，迈步跨了出去，来到自己的专属停车位，小陈已经在此等候。 “少爷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小陈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跟他寒暄。 霍然一愣，但还是笑了笑说：“嗯，因为要去接夫人回家。” 小陈看了一眼导航，将车子缓缓开出停车场：“今天不知道会不会塞车，不久前外面还下大雨来着。” “开慢些，虽然要去接夫人，安全还是要放在第一位。” 小陈知道自家少爷的性子，上路后就把挡板升了起来，自己在前面专心开车。 - 给霍然发完消息后，看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林茉也没闲着，处理了一些客户的消息，又去检查了外面作为展览的画作，忙了一通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收拾好东西坐在外面接待的沙发上，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最新的消息，又偏头看向外面的雨夜，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铃声在偌大个工作室内回荡起来，接起电话的时候还心有余悸：“喂？” “夫人，是我。”霍然看着外面完全停滞的车流，刚才小陈的话一语成谶，“路况不太好，车子现在堵在半路了，我可能要晚一些到。” “啊……那你们路上多加小心，我在工作室内乖乖等你们吧，不着急的。” 原本因为下雨心情就不太好，现在听到这消息，她眼里其实是有些失落的，但还是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后，她就一直站在门口的绿植旁边，一边抚摸着上面青翠的叶片，一边看着外面被车灯和霓虹灯照亮的雨幕，心绪不由得飘回以前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那些夜晚是怎么度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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