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眼眸

蒋混接了一个悬赏任务，这个任务由断刀门的附属家族贾家发出，悬赏修士找回贾家大小姐。这贾家大小姐名叫贾颜，今年才十一岁，生得漂亮资质上佳，自幼惯养没经历过人间险恶，在附近的林子里‘冒险’时，被人掳走了。这种事情在残酷的仙魔界屡见不鲜，而这样的女娃被掳走，下场也可想而知。 贾家的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将赏金一提再提。蒋混也不愧是新起之秀，凭借点点蛛丝马迹顺藤摸瓜，还真找到了线索。 光明之城中心地带有一个很大的店铺，高五层。店铺镀金镶玉，屋檐挂着一排亮晃晃的银灯笼，灯笼上印着张扬跋扈的“向”字。这店铺所属向家，从一层到五层什么都卖，不少货物还是违禁品，而它最有名的还是炉鼎交易。 三楼和四楼有很多间密室，密室对外出租，每一间密室都有一个附带品：炉鼎。这些美丽的妙龄女子精通双修功法，让客人体会男女之乐的同时，还要让客人的修为更加精进。 而在五楼，却只有一间豪华的阁楼。阁楼的加长虎皮貂绒楠木玉椅上坐着一个臃肿油腻的胖子，胖子表情痴呆，不时地说：“典叔！典叔！我要萝莉！我要缺牙齿的萝莉！” 站在他跟前的一个中年高个子男子，穿着华贵讲究，袖口干净整洁，名叫郑典，实力殿主级，是郑家家主的兄弟，而这个胖子名叫郑连，是郑家的次子。 一名老者正在和郑典介绍“货物”，那“货物”全是女子，这店铺的五楼专门出售各种类型的炉鼎。郑典点了五名炉鼎，老者一拍手丢出一枚玉简，不到一会儿功夫，便有人去将这五名女子带上来。 五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站成一排，那胖子艰难地站起来，流着口水来到第一个女孩跟前，肥大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捏着，随后扣进她的嘴巴里，看了看她的牙齿。 “不要！这个不好！” 这些在自家如珠如玉的宝贝女儿，在这里如同摆在菜摊的白菜，被人挑三拣四。 郑连走到第四个女孩跟前，手指扣到她的嘴里，失望地摇摇头，又来到第五个女孩跟前，这个女孩生得美丽，资质上佳，就连郑典也非常满意，他向那老者询问价格，老者轻声说了一个数字：八千。郑典眼角一缩，点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结果胖子郑连突然大闹起来，这名女孩的牙齿健全，并没有缺失，这五个女孩都是十来岁换牙的年纪，竟然个个都有一口健全的白牙。 老者眼神一冷，猛一挥手，一道暗劲发出，打在那女孩的嘴巴上，女孩叫痛捂嘴，手心的血渍里躺着三颗断齿。 “好！好！”郑连一看到缺牙齿的萝莉，心情大好眉飞色舞，“典叔！典叔！我要这个！我要这个！回去骑木马！” 郑典拿出一袋光晶石交到老者手里，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嘈杂声。 “客人，您不可以进去！” “滚开！” “啊！”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男子冲进阁楼，正是蒋混，他一进来就扫视全场，目光在郑典的身上逗留片刻，此人修为殿主级在自己之上。随后看到了那被打断牙齿的女孩，对比了手上的玉简，确认了她就是悬赏目标贾颜。 “你是什么人！”胖子郑连尖着嗓子问。 蒋混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带着杀气。他小时候是个流氓，长大成了强盗，烧杀抢夺，却不开眼闯进了一个修士的洞府，整个队伍全军覆没，只剩他苟延残喘，被那修士带在身边当做奴隶。这个残酷的世界，什么人都有，你以为你是最凶恶的那个，没想到还有人比你更恐怖。而在这个仙魔界，最恐怖的东西是人心。 人有猎奇心。一个人吃的东西多了，就想吃一些没吃过的，壁虎、蜘蛛、蟑螂、孔雀、胎儿；一个人玩的花样多了，就想玩一些没玩过的，成熟的女人、年轻的女人、少女、幼女，甚至少男。总有一次出格的尝试，让人欲罢不能地上瘾。宛如吃人肉的屠夫，初尝时，这里舔一下那里嘬一口，终究红了眼，变成大快朵颐的饕餮。 蒋混成为奴隶的那十年，彻底体验了人心的险恶。他把这十年当做自己的业报，十年后蒋混死了，另一个蒋混重生。 胖子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绝望、恐怖和一种歇斯底里，瞬间就吓得湿了裤裆。 蒋混看向老者说道：“这女孩是贾家的大小姐贾颜，这是贾家的悬赏令。”老者接过来一看，无奈地笑了笑，他在这行业打滚摸爬，自然是懂规矩的，若是不小心拿错了“货物”，主人寻来，是要归还的。 他先给郑典赔了个不是，对一名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名弟子就将贾颜松绑，送到了蒋混手里。胖子突然大声哭了起来：“典叔！典叔！我不要！我要她！我要她！我要和她骑木马！” 蒋混头也不回地带着贾颜下楼，看不到背后四个女孩绝望的目光。 老者赔笑，随后连挥四拳，将那四名女孩打得吐出血牙。孱弱的哭声此起彼伏，蒋混下楼，胸口却被一只小手抓得紧紧的，他低头一看，对上了贾颜的目光。 “救救她们！求你了！”贾颜一开口，眼泪往外涌。 蒋混咬紧牙关，他何尝不懂！但现在可不是一个女孩和四个女孩的问题，这向家的铺子岂止藏了这寥寥几个？自己虽然是断刀门的人，光明之城的入驻者都要给几分薄面，可真要将她们救下，那就不是拿个悬赏令领人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向家很可能要和断刀门决裂，而向家长期以来的顾客，以及背后盘根错杂的势力，都会和断刀门倒戈相向。 这样大的事情，可不是蒋混能做主的。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渺小。遇到一个坏人，将他打死即可。若是坏人聚集成党，变成了冠冕堂皇的存在，明面上守护大众，背地里干着恶心龌龊的勾当。再由一个穿着华贵的“高雅”人士出面，和正义的势力谈判合作，强强联合，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势力。黑是邪恶腐败、白是清廉正直，而灰色是世界的终端。坏人杀人抢劫垄断，又将这些钱做善事，最终染成了灰色；好人想过得更好，拿了不该拿的钱，为了融入那个曾经万般看不起的团体，他们也将自己染成了灰色。最终这自私的大团体、大势力，变成了一缸臭气熏天的灰色，变成了人们头顶的天。 可笑，这座城的名字还叫光明之城！ 蒋混低头，贾颜的眸子是如此得清澈，如同最单纯的没有任何颜料渲染的风景，如同在三千湖水中洗去污泥明澈的玉，清晰明亮纤毫毕现。而中间的眸子里倒映着蒋混，那是贾颜心中殷切的希望。 蒋混沉默，他的身前是这世上最纯真最干净的眼眸，身后是人心险恶最污浊的酱缸。他站在中间，如同分水岭。 见蒋混停下，郑典淡淡地说道：“奉劝你一句，不要多事。” 老者也皱了眉头说：“小兄弟，人已经交给你了，快快离去吧！” “孩子！拿着这个去找守卫。”蒋混将断刀门弟子铭牌塞到贾颜手里，贾颜点点头向楼下跑去。 蒋混转身，浑身法力燃起，今天他不是断刀门的人，而是一个遵从内心的独行侠。这酱缸老子搅定了！ 一炷香的时候之后，一声巨大的轰鸣惊醒了储良，储良化作一道霞光向声音的方向飞去，林烟紧随其后。 那向家的店铺屋顶破开一个大洞，阁楼一片狼藉，四处冒烟，老者被钉在墙上，断了一手一脚，郑连缩在墙角，他的肚子上有一道伤口，露出了肥厚的油层。蒋混躺在地板上，胸前一个碗口大的创伤。郑典衣裳微皱，他缓缓走到蒋混跟前，剑指萦绕一团白蒙蒙光芒。蒋混毕竟是副殿主级，离郑典差了一个阶层。 “去死吧！”郑典剑指一引，白蒙蒙光芒向蒋混激射而去。就在这时，一道锋锐的杀气在视野中蓦然出现！如同温暖的春风中窜出一股钻心彻骨的寒冷！这杀气来得及来得毫无征兆，郑典吓了一跳，赶紧闪避，那白蒙蒙光芒没了法力支撑，化作星光散去。 郑典这才定睛一看，看到了一把绯红长刀，只是长刀离自己距离还很远，长刀的主人双目苍白，面如刀削，正是储良！ 这么远的距离就有如此锋锐的杀气，真是名不虚传！ 郑典收手静静等候储良落下。紧随储良的是光明之城城主林烟，林烟一落地，便知道了缘由。她是城主，岂能不知此地的勾当，可光明之城刚刚起步，需要多方势力的支持，此间店铺价格昂贵，交友广泛的向家一口买下，不知带来了多少利益。 林烟密语传声储良，储良点点头说道：“原来是郑家族叔，储某招待不周，莫见怪。” “哼！光明之城难道就是这样做买卖？”郑典神识扫视，周围除了储良并没有断刀门的殿主，心里也放松下来。 “光明之城禁止买卖人口！”储良说道。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何时有这样的规定！” 储良语气一冷说道：“就在刚才！” 郑连突然开口说话：“典叔！典叔！我要……” “轰！”储良右手虚空一拳，拳风落到郑连的肥硕大脸上，郑连脸颊颧骨变形，身体撞穿了墙壁贯入地面，将光明之城的玉石地板犁出了一道长长的坑。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嘴，没教养！” 郑典两眼一眯，这一拳，自己恐怕要全力才能接下，而这只是别人的随手一击！郑典这才想起断刀门宗主一人斩杀两名宗主级修士的传言，他一直以为是断刀门为了虚张声势的谣传，现在看来，恐怕八九不离十！世间不乏变态的强者，这储良恐怕就是其一！ 一招震敌！ “储宗主！今天就当郑某没来过，告辞了！” “慢！”储良说道。 “储宗主别欺人太甚！” “郑兄误会了！”储良摸出一瓶精炼的丹药，递给郑典说道：“光明之城招待不周，莫见怪。” 郑典看着那瓶丹药，心中居然一暖。从莫大的致死危机到化敌为友，这虽然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把戏，但他居然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了。郑典恭敬地接过丹药，一番客套感谢之后，带着昏迷的郑连离去。郑家也算有头有脸，是光明之城的客户，还参加了超级拍卖会。储良和他没有什么仇恨，并不想将人得罪到死。 这时光明之城的护卫队才赶到，林烟命人将蒋混带下去疗伤。储良走到那残喘的老者身边，手指点在老者伤口上，一股法力流入，老者吃痛惊醒。 “你杀了我吧！向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储某和你做笔交易如何？”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就算你不杀我，向家也不会让我活下去。” “储某会没收你贩卖的人口，但储某想找你买一个名单，价格足以弥补向家的损失，这样一来向家也不会杀你，而且储某会让温先生将你四肢复原。” 老者听到这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储良将这家店铺的“炉鼎”全部释放，知道回家的送回家，不知道回家，或者根本就是被家里人卖掉的，就留在光明之城，发展中的光明之城不缺职位和劳力。 第二天，光明之城和断刀门放出了数百个悬赏任务，这些悬赏任务的目标，就是从老者那里得到的名单，他们全是人贩子，一时间整个仙魔界都在抓人贩子，人贩子的生活极其痛苦。老者压根没想到储良会来这么一手，名单是从他那里泄露出去的，如此一来向家就得罪了整个仙魔界的人口贩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向家被一群愤怒的人贩子攻破，全族被灭，那老者也被人残忍地分成了几十块。 这一举动也暗地里引发了仙魔界的人贩子大战，正派邪派和曾经在人贩子手里买过炉鼎的修士，都纷纷站起来，群起而攻之，一张张悬赏令被领赏，人贩子的数量锐减到了仙魔界历史最低。但这些都是几年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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