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温辞将药罐重新收好,淡淡的看了一眼许然身上被刮破的衣裳,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干净的。 “不是什么好料子,许公子将就一夜吧。” 裴温辞不太适应与人共处一室,小时候伺候他的人就不上心,压根找不到人,哪怕他高烧躺在床上神志不清,满院里也找不到一个帮忙倒水的人。 后来长大了,明白这些事情其实是侯府当家的那两个人的默许,也就不会再白费力气。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但那日在静思堂,许然冒着磅礴大雨突然就出现了,然后留了一整夜。 裴温辞将衣裳放在床边,然后走向前面的软榻,将床让出来了。 事实上也不能说是让,毕竟这是许然的府邸,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屋子里的一桌一椅都是许然的,裴温辞只是借了个“先生”的名头,暂住。 和从前勉强靠着个“大少爷”的名头暂住侯府没有区别。 “软榻小了些,”身后的人很好心地提醒:“床不算太大,睡两个人还是够的。” 裴温辞只当做听不见。 身后的人不依不饶,慢慢说:“我只是流了点血,不传染。” 裴温辞又不是不知道,他有些心烦,毫无缘由的。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哪怕在侯府和那些人做戏,他也只是很浅淡的厌倦。这样的心烦却不一样,让人焦躁,让人想不清楚事情,就很容易出差错。 “我有病,”裴温辞在软榻上闭上眼,确实有些小,躺着会有点拘束,但是这条件已经很不错:“我会传染。” 他没有信口胡说,这种话在侯府已经传了很多年。因为他常年病着,所以很顺理成章地将他扔在最偏僻的院子,因为怕给别人带去晦气,所以不该参加家宴、不该去学堂。 他觉得现在总该安静下来。 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住,厚实柔软的毯子落在他身上。 许然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又病了?” “那该好好照顾。” 裴温辞怔怔的出神,手心攥着厚实的毛毯。 药香味弥漫在他的鼻尖,那人声音很轻地说:“身子确实弱了些,所以容易生病。” “不要紧,养养就好了。” 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像要做到这件事是轻而易举的。 裴温辞躺在软榻上睡了 一个多时辰。 纷杂的梦境像是沉不到底的深潭,溺水一样的让他胸口闷疼,无力挣扎,也不想挣扎。 直到熟悉的脚步声停在他面前,裴温辞睁开眼睛,窗边是朦胧的光影。 许然穿着他的衣裳,将自己那套破了的塞给他,笑道:“帮忙处理了。” ……裴温辞有点想在院子里挖个坑给他埋了。 昨日梅姑姑说每日的膳食会给他送到院子里,所以裴温辞也没出去,坐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早膳,等到许然身边的侍卫冷冰冰地道:“裴先生,公子请您去一道用膳。” 青一默默为了下次见皇上打腹稿:许公子晾了裴先生一整日,想给他个下马威,但到了兵书。 ……他看不看倒是无所谓,只是记得原剧情里的裴温辞出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光明正大地给自己买了许多书。 他学识确实不错,但没人是生来就会这些的,裴温辞学会这些比旁人吃了更多苦头。 许然看着他,问道:“别生气,想看什么?” “想看什么”这几个字在裴温辞心里打了个转,然后轻飘飘的,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他不擅长回答这种问题,只回复前半句话:“没有生气。” 也是,许然点头:“嗯,犯不着为我生气。” ……倒也不是,裴温辞心里压了点什么东西,沉甸甸的。他没觉得许然不值得他生气,只是清楚许然也是无奈之举。 对面的人姿态懒散,半点无奈也看不出来,裴温辞心情更复杂了。 他从那些书里挑了本游记,从前是没看过游记的,看书的机会总是很珍贵,所以要抓紧时间要做最重要的事情,学最需要的东西。 这种打发时间的、休闲的游记,就没那么重要,也没心思看其他人笔下的景色是什么模样。 裴温辞轻捻着书页,慢慢翻开…… 他问:“义安的雪,很大吗?” 义安是天齐的都城,三皇子许然在那里度过人生前十六年,虽然有些磕绊,但到底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 后来天齐战败,将三皇子送入中元为质。 裴温辞从前有意打听过,这位三皇子在天齐的名声不错,听说他天资聪颖,天齐的朝臣都对他赞不绝口。但是到了中元的许公子却肆意妄为、浑噩度日。 裴温辞知道这是假象,他锋芒尽敛,只等到时机成熟那一日,再一击必杀。 只是这种小心掩藏、时时做戏的感觉并不好受,裴温辞知道不好受,他安静地看着许然的眼睛。 对面的人没什么怀念的情绪,随意地道:“是比中元的雪要大。” 许然又笑了笑:“漫天风雪,人躺在地上要不了多久就被埋了,中元是见不到的,以后有机会再带你看看。” 他这话说的很笃定。像是肯定自己还能回到天齐,而且还笃定他会带裴温辞回去。 裴温辞只信前一种,他眸光颤了颤,良久才道:“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但我留在这里,他们不会盯的那么紧……” 就很没有底线。 许然说:“我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先生也帮我打掩护?” 裴温辞一顿,不太确定:“你,会吗?” 许然将地上那些不太正经的书一一收好,裴温辞极有耐心的等着。 许然抱着一摞不太正经的书,目光却是干净的,他认真道:“不会。” 裴温辞弯了弯唇,垂下眸继续看书,上方却又很轻的落下一句话:“那你呢,裴温辞,你想要什么?” 或许是因为现在阳光太好,或许是因为他声音太轻,裴温辞觉得自己像要被这句话扯入一场梦境里。 不是漆黑的深潭,而是柔软的雪地,一闭眼,就要被淹没。 许然还在问:“想要什么?” 裴温辞看着书,有片刻的迷茫,想报复侯府吗,其实没有,想站到高位吗,也不是。 许然说:“其实有些戏很有意思,不全是淫词艳曲。” 裴温辞脸色有些苍白,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冬日里天齐的雪很适合堆雪人。” 许然攥起他的手腕,指尖碰上他的脉搏:“上次就想说,别太劳心伤神。” 裴温辞这身体,要多睡觉多吃饭,好好养一段时日,才能去看看其他地方。 “你上次给我吃的是什么?”裴温辞之前觉得没什么好问的,反正吃都吃了,这种既定的事情,改变不了,就不要在浪费心神。 他一贯如此,从知道侯府里的人对他有经年累月的偏见,也就不再多费力气。 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虽然很离谱。 “对身体好的。”许然实话实说。 裴温辞接的很快:“很难得。” 许然压着笑意,否认了:“不会。” 裴温辞不太信,但他吃都吃了,也没有办法再给许然变出一颗来。 不知道怎么还。 月色朦胧,梅姑姑提着鸡汤进了许然的房中。 她带来了许然的生母陈美人想法子送过来的信,信上只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家常,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又道她一切都好,盼着与许然团圆那一日。 陈美人从前是乐坊的人,后来生下许然,一举就成了美人,天齐的后宫争斗不休,能护住自己和孩子,自然也不是个善茬。 许然和梅姑姑相视一笑,然后将信压在宣纸最底下了。 等夜色深沉,窗子无声晃动,桌子的一叠宣纸悄然散落,翌日清晨,这封信出现在了皇上的眼前。 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什么暗语也没找着,仍是不太相信:“仅仅如此?” 下方跪着的人回道:“确实只送来了这一封信。” 而此时许然的府邸内,一个脸嫩的小厮慌慌张张地磕头哭道:“方才看满地都是,我以为是公子不要了的,就都扫走了。” 府里的小厮不认字,倒真是个好人选,许然很不走心地想。 但戏还是要唱,他脸色黑沉,像是压抑着怒火:“拖下去。” 青一刚准备动作,青三已经利索地将人捂着嘴捆走了。 他拍了拍青一的肩,低声求道:“大哥,让我来,刚好出去玩玩呢。” 青一不疑有他,就放着他去了。 一直到被蒙着眼睛和嘴送到了一个见也没见过的庄子,小厮才慌慌张张地哭求:“青三大人,我真没有偷公子的东西,我……” 青三笑眯眯地看着他:“东西去哪儿了暂且不提,今早上谁让你去扫地的?” 小厮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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