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天的事情,影佐自认对古月的了解更多了一些,尤其是他最终清楚古月救自己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让那些被牵连的中国人早点脱离险境得到治疗,这样的说法才更圆通,说到底,古月还是一个中国人,有他自己的观念和良知。 那么,结合昨天的做派,今天古月直接站出来又是为何呢? 他的在场多半是偶然,但他既然在场,就免不了被认出来,所以与其被查到不如很直接主动地站出来,而且很配合,这样既坦然又留下了好印象。 可是,古月的做法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尤其是他特地提醒了“后门”这件事。 而且,经过古月的解释,“后门”的存在很大程度给在场的普通客人排除了嫌疑,但是矛头被引向了茶馆里的人。 对于古月而言,能够给普通客人排除嫌疑,是不是就已经达到目的了呢?说到底,他还是有自己做事的原则,那就是尽可能减少对无辜的牵连。 但是茶馆里的人,是否也是无辜的呢? 想到这里,影佐就意识到刚刚“杜月笙”三个字的分量了。 说到底,古月此时此刻首先要保下的是普通客人,而茶馆里的人,自然有“杜月笙”等一些在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来护着! “原来是这样。” 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影佐终于意识到古月这一系列举动的真实意图,因为他已经对古月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自然也就能够更好的判断了。 说到底,古月想要救下这里所有人! 而他清楚自己的“面子”是不够的,所以特地不要面子地扮演了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角色,而恰恰是这个过程里,他特地提到了“杜月笙”等一些列可能更有分量的人。 虽然,对于影佐而言,中国人都是轻如鸿毛的,即使是杜月笙也不能干涉到他办案,尤其是牵扯到抓捕共党的事情里。 但是,杜月笙能来,其他人又凭什么不能来?中国人爱听戏,喜欢在这里谈事情的风格和方式影佐是很清楚的,所以越是有头有脸又喜欢装出一副有底蕴的人物,都更喜欢在这种地方而不是大酒楼里。 更何况,杜月笙的相好是个唱戏的这事不是秘密,那会不会有很多秘密相好唱戏的人并不为人知呢? 能够影响影佐的自然不会是一个杜月笙,也不可能是任何某一个人。 但是,如果是这些人摆在一起,影佐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他自己的事业了,那就是“大东亚共荣”。 因为这些人,很可能都对这个大事做出了或多或少的贡献,而对于这些有贡献于“大东亚共荣”的人,影佐可以随意不给面子,那其他人又怎会卖力呢? 想及此处,影佐才明白古月这一系列举动真可谓是“恰到好处”地步步为营,就为了实现他自己的目的。 更何况,一旁毕恭毕敬的茶馆掌柜,至始至终没有多说一个字,这自然可以说是一种“诚惶诚恐”,却又何尝不能说是“有恃无恐”呢? 于是,影佐给这里的工作定了一个基调,“不疏漏但是不扩大”,之后便扔给董槐林去处理,他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管,因为另一边得到的消息,那名老罗负伤逃脱。 这次的行动实在是有点雷声大雨点小,但是影佐并没有任何抱怨,原本就是一场博弈,输赢都不是定数…… 董槐林是聪明人,在影佐和古月的你来我往之后,他也听懂了内里的含义,说白了,就是这个茶楼不能“按惯例”来。 于是,董槐林讯问茶馆内部人员之后,确认了茶楼后门钥匙完好无缺地放在原处,而且今天内根本没人承认有去碰过。 最终结果,董槐林带走了三名伙计,他们分别专门负责某一位名角,也是他们平日里会去给重要客人开后门,自然接触后门钥匙最多的就是他们三人了。 董槐林心中已经有了设想,眼下的情况无非两种,一种是某个人给那名目标开了门,但是没来得及关上就被追击的人发现了,于是留下了后门这条线索。 如果是这样,那平日里会去接触钥匙而不被怀疑的自然最有嫌疑。 另一种就是目标事先知道后门的存在并且自己配好了备用钥匙,如果是这样,他跑出去之后自然也无法把门给关上。 这种设想自然也更符合现场情况,但是,并不能排除这个事先备用的钥匙不是来自某个茶楼内部人员的帮助。 当然,影佐给了基调“不疏漏不扩大”,所以董槐林只能带走最有嫌疑最没权势的几名伙计,这也算给所有人面子了,不然这茶楼怎么说都得歇业…… 对于这样的结果,没有任何让人提出异议,甚至那几名伙计都没有抱怨哪怕一句,因为他们清楚自己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而且,越说越可能真的没救了。 古月心里暗自吐了口气,他不清楚那个被追逐的疑似共党到底是怎样计划和打算的,自然也不清楚那人到底有没有办法让这里的其他无辜人脱困。 但是,既然他自己“搅局”了,就不能不不负责到底,当然,他也清楚自己已经尽力,影佐都亲自出马了,能保住在场大部分人,同时让七十六号的特务不去挨个检查已经算“不能奢望更好”的结果。 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茶楼内部人员还是茶客们都心照不宣地继续着自己刚刚的事情,全当这个插曲没有发生过一般,该吃吃该喝喝该唱唱该听听。 离开茶楼之后,古月和齐小飞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毕竟古月现在是“散心”,总归要转出点样子来,而他也需要确认一番有没有“尾巴”跟着。 直到午饭时间,古月二人又折返茶楼,他们的名义是拉上老王去古府吃个饭压压惊。 “少爷,应该没人跟着。” “不急,吃了饭再说。” 老王算是古府的常客了,古府上下都知道古月和这位名角关系要好,更何况,老王是个男的,大夫人也不用担心自己儿子会和戏子不清不楚。 所以,老王经常在古月房里喝酒聊天,用古月的话来说是“附庸风雅”,可以吟诗作对,而旁人都只当是老王在给古月开专场演出,反正老王是个男的,没人会真的明白为何古月有这般兴致,只能猜想他对戏曲文化是真的热爱。 殊不知,古月房间是有暗道的,可以进入下水道,而一段不难走的路途之后,目标是一个专属于古月的暗牢,这里曾经处理过一些身上牵扯事情的汉奸,比如有些喜欢搞绑架的需要讯问一些线索方便救人,或者明面上悲天悯人实际上恶贯满盈的需要查证一些事实。 当然,这处暗牢最开始的作用其实是“藏人”,灵感来自于警察。 而现在,“藏锋”便昏睡在暗牢之内。 齐小飞被留在古月房间里负责处理突发事情,而特地要带老王一起过来,主要是需要老王去判断这个疑似共党是否有伪装,这方面老王自然是专家。 “的确做了一些伪装,而且这人应该精通此道,这手法十分高明,调整了不少细节,不仅整体改变了自己面部风格,还能避免太多突兀的改变反倒是露出破绽。” 一边说着,一边着手给“藏锋”一一卸妆。 原本看上皮肤有些粗糙,面色泛黄,棱角不那么分明,五官都算不上精致,整体感觉就是个看一眼留不下过多印象的大众脸。 在老王的努力下,一张面色白皙容貌清秀的英俊脸庞逐渐显现。 而这个过程里,古月逐渐难以抑制地瞪大了双眼,随即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面具是否戴好,同时用手势告知其他人自己不再说话。 “怎么会是他?!” 这个疑问在古月的心头萦绕,因为躺着的那人赫然是他的老师——陈敬文。 等老王全部弄完之后,古月让他先回去,并且告诉齐小飞自己还要再待一会。 没有多问缘由,老王从古月的状态中不难发现这个意外闯入的疑似共党一定是古月认识的人。 秦海等人也在等待古月的下一步指示,不过即使是秦海,也能够看出古月此时状态的不对,纵然是表情被面具阻隔也能从那游离不定的眼神中察觉到端倪。 古月一向是坚定和自信的,秦海等人从最开始的接触中就已经有了这个共识,不曾想此时此刻,古月竟然会这般慌乱,或许这种状态即使是昨天那交火现场也没有过的。 这样的表现,让秦海等人不由更加好奇,这躺着的到底是谁? 其实,古月的心情之所以不能平复,倒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一个熟人,也不单单是意外发现一个熟人是疑似共党。 他很难相信的是,眼前这人竟然会是陈敬文! 平日里,在学校的陈敬文宛如书生,不仅学富五车而且诲人不倦,他会受欢迎可不只是仪表不凡,更多的,还是那知识与态度。 而事实上,作为一个亲日高等学院院长的亲侄子,陈敬文在这大上海的社交圈里可是混的风生水起! 学校里大多数学生可能并不清楚自己老师还有那样的一面,但是偶尔去应酬的古月都会“碰巧”看到自己的老师在那,这感觉就很是微妙。 当然,夜总会里的陈敬文也并没有放浪形骸,他始终贯彻着自己的风格,甚至依旧是长衫和眼镜。 但是,古月无法判断,是不是恰恰因为这种“格格不入”反倒让陈敬文身边少不了“莺莺燕燕”。 至少在他自己看来,陈敬文身边的女伴就没有一次是重样的…… 为此,古月留心了一番,派人把陈敬文的底细摸了一遍,不仅发现这位老师就是校长陈焱章的亲侄子,而且是一名留学海归。 或许喜欢在夜总会放松这习惯是在国外养成的吧。 可最令古月意外的还是陈敬文的父母。 他现在名义上的父亲是陈焱章的亲哥哥陈淼篇,但事实上陈淼篇在突然被任命为伪军副团长之前就是一个人见人嫌的市井混混,而且不是那种有帮派背景的黑道大佬,试问这样的人,又凭什么把自己儿子送出去留学?全靠陈焱章出资么? 越来越多的疑点让古月深陷其中,最终发现了“陈森段”这个人,因为这人才是陈敬文的生身父亲! 只是多年前,这人突然就如同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即使是现在的古月也没有办法查到更多内情了。 这些迹象都让古月越发觉得“陈家”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迷! 而他意识到,陈森段人间蒸发的时间点,和当年鬼子的公开处决有些接近,虽然那时古月自己也才十几岁,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人,却也已经不得不开始一些和年纪极度不符的事情了,于是对于这方面信息十分敏感。 所以,陈森段很可能是一个被处决的军统特务,而举报他的多半就是他老婆和自己亲弟弟…… 想到这样的离谱剧情,让古月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可陈焱章和陈敬文一向表现得如同没事人一般,更何况,他们都是“亲日”的。 这就让古月给陈家人定义为“没血没肉的汉奸”好多年了,所以平日里也没少对他们“毕恭毕敬”。 不曾想,自己臆断中的“汉奸”,甚至都没有在意过“杀父之仇”的陈敬文,竟然可能是一个共产党! 古月顿时有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因为陈敬文如此,他的亲叔叔陈焱章又该如何?陈焱章清楚这里面的内情么?陈焱章如果清楚,那陈焱章又会是谁?! 如果他们都是共产党…… 古月越想越有些难以置信,又不得不对共产党人萌生一种不名由来的敬意,因为这些人“太厉害了”! 因为古月将心比心,设身处地的用自己来换位思考。 因为他自己老爸也是个“大汉奸”,他自己也有“小汉奸”的名头,而他虽然没有忘记国仇家恨,却也仅仅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打小闹”罢了。 但是陈敬文,这个男人是够格让影佐亲自出马的存在!仅他一人就让整个上海的特务鸡飞狗跳! 足见,即使在共党内部,陈敬文的身份也一定不一般,会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藏锋”?! 古月无法断言,他只是有了一种莫名的敬意和崇拜之情,也是因为这人就在他自己身边,而且他私以为自己认识的陈敬文已经比别人多一面,殊不知,陈敬文竟然还有第三面,第四面甚至无法想象的更多面…… 哪一面才是真的陈敬文呢? 或许,他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就恰恰说明“这一面”,才更接近他自己吧…… “好生招待,别有任何为难,除了离开以外,满足他所有需求,五哥你主要负责和他接触,多聊聊,发挥你的聪明才智,还有别忘了用我给你的那本书来旁敲侧击。” 留下这样的指令后,古月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暗牢。 秦海等人倒是没有太意外,毕竟古月的状态说明了一切,而小五很清楚古月给自己的任务十分重要,那就是去判断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共产党。 他所说的那本书自然就是《论持久战》了。 良久,陈敬文在浑身的酸软无力中清醒过来,勉力坐起后,他审视着自己此时此的状况。 这是一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牢房,令人意外的是不但自己没有被套上手铐脚镣,而且牢房中央还放着一个小火盆,这自然不是用刑的那种,难道是担心自己冻着了? 还真准备了被子,称得上干净整洁。 此情此景让陈敬文越发怀疑自己到底落到了谁的手上。 同时,他也立刻察觉到自己的伪装已经被人揭示。 继续环视四周,牢房里没有窗户,但是并不密封的铁栅和门不至于不通气,铁门外有张桌子,旁边坐了一个和自己年岁相近的男人,此时正在看书,这本书不厚,更像是一个小册子,而封皮上的名字让陈敬文不由多看了两眼…… “好汉你醒了啊?还记得我么?” 小五一脸笑嘻嘻地和陈敬文搭话。 “是你在茶楼拦住了我,之后你们的人应该是直接从二楼跳下来到了我身后,用上了乙醚也不算稀奇,只是他们那擒拿我的动作和配合真令人意外。” “看来记忆没有偏差,没错,当时我们哥几个就在茶楼里吃早饭,突然听到街上有狗特务在喊话,仔细一看,追的就是你这么一位,而且你直接跑进了茶楼里,我们老大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指示,要帮你一把,所以就把好汉请到了这里。” 小五看上去很热情,大有一副知无不言的架势。 “你们老大?不知道是哪里的朋友,可否告知?” “这个我没法明说啊,好汉,其实我们老大真的算是这大上海的一号人物,虽然他自己总说要低调要谨小慎微,但是我们哥几个都清楚,就算他不是那种跺跺脚让大上海抖三抖的主,也至少能抖一抖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小五脸上那由衷的敬佩之意不像是演戏,这让陈敬文越发好奇,结合此时此刻的现状而言,陈敬文有了一个初步判断,那就是这个所谓“老大”应该和自己很可能见过面甚至相互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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