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多镇上的莫家小院里,刘璟承冷冷地坐在屋里喝着茶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一弯如钩的帘月挂在天空,空气中氤氲着薄薄的雾气,窗外的景色变得晦明晦暗起来,他放下窗,转身坐回椅子上,再端起茶杯时,水已经凉了。 他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还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他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王爷”伴随着轻微的叩门声,有人喊了一声。 “进来吧”他冷冷地说,语气里不含有任何情绪。 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进来的是倚奇。 “爷,人来了” 一个30多岁的中年人,穿着黑斗篷,大大的兜帽遮住了整张脸,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问爷安” 来人躬身,欲跪下行礼。 “免礼,起来说话” 来人站在刘璟承侧面,一直低着头。 “皇上欲给王爷赐婚,秋猎回去就会下旨”来人说。 “赐婚?是哪家姑娘?”刘璟承还没开口,倚奇倒着急了。 “据皇后身边的宫女说,是华丞相家的女公子” “华丞相家的女公子?那华丞相家的女公子不是说要选作太子妃的么,怎么又赐婚给王爷呢,这不可能,你准是打听错了”。 “奴才听说,是华丞相前妻生的女公子”来人说。 刘璟承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却又不甚了然,话锋一转,问:“阿土和阿水什么时候到”。 “最迟明日清晨可到” 倚奇在旁边答道。 “嗯,叫翟良玉查查华丞相府的女公子”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倚奇应一声,出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刘璟承和那个戴着兜帽的人,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来人只静静地站着,似等待着主子发问。 “还有什么消息,现在说吧” “爷,这消息也不知可靠不可靠,不敢随意乱说,怕影响了爷的判断” 来人小心翼翼地说。 “把你知道的都说了,本王自会判断” 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皇后宫中的总管,跟一位嬷嬷相好,不小心说漏嘴,那嬷嬷隔天训斥贵妃娘娘时说:你一个假货,还装什么高贵。两天后,那嬷嬷出宫办事,在回来的路上,走丢了”。 “噢?”刘璟承霍地站了起来,这消息,来得有点劲爆,象一记重锤,敲得脑袋有点懵。 “那嬷嬷身边的小丫环呢,都被处理了吗?” 不用想,但凡有可能知道一点点消息的人,都被处理干净了。 “处理完了,奴才有个同乡,人比较机灵,听到嬷嬷的话,知道惹祸了,使人央求奴才救她,奴才花银子买通了行刑的人放了水,将她从乱葬岗捡回来保住一条命,她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奴才。” “人在哪儿?” “奴才将她带来了,求王爷安置” “好,你去吧,谨慎些” 转头向门外叫:“节安” 门外的节安很快进来,垂手听王爷吩咐。 “将那姑娘带下去仔细问话,然后送到小静山去安置吧” 各人领命而去。 刘璟承推开窗户,一股劲风灌进来,起风了呀,他不由得身体一僵,抬头望向天空,夜幕正慢慢地垂落,云层越来越厚,原本若隐若现的一抹晚霞,此时已经完全隐没在了层层黑云里。 疾风吹劲草,暴雨冻秋霜,一场秋雨眼看着就要来了。 刮了一夜的风,雨却没下来。 翌日清晨,刘璟承梳洗完,就见到院子里站着一对阳光满面的少年,一身精干短打衣,即使外行人也能看出身手不凡。 他们见到自家主子出来了,两人春光满面地迎上去:“见过师兄”阿土阿水同时行礼,两人异口同声。 刘璟承也不答话,顺手拔出倚奇身上的剑,挥剑就刺,阿土阿水退后两步,迅速拔剑相迎,一时间院内剑花闪烁,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三个人影在上下翻飞,一会儿屋顶,一会儿树梢,一会桌面,一会儿水面,三人打得难分难解,一众侍卫全都站在屋檐下围观,他们难得见到自家主子亮真本事,全部人都看得忘了神,目光追着三人转动。 然后就见,刘璟承一脚踢飞两人的长剑,两柄长剑直入挂在树上的剑鞘里,而他自己的剑,一扬手,咣当一声,也稳稳地插入了倚奇的剑鞘中。 三人均收住势,缓缓地落在地面,周身冒着热气,阿土阿水重新又上前见礼。 刘璟承脸上露出满意的浅笑,这才慢慢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眉眼俊俏,相貌堂堂,一身英气,五六年未见了,曾经的小孩已经长大成人了。 他们这身手,已得了师父的七八分真传,假以时日,他们必定也会超过自己的。 “师父他老人家可安好”刘璟承接过节安递来擦汗的手巾,语气平静地问。 “好,师父有信给师兄”阿土从怀中取出一个信筒递上来。 “师父带着师姐云游去了,叫师兄不要再去找他”阿水说。 “噢,师父又云游去了?”刘璟承似乎有点意外,但随即又好象懂了,师父本就方外之人,岂能用世间俗仪去度量。 “师妹她,可还好!”楚菘今年也该有20岁了,师父曾让他给师妹相看人家,可楚菘不愿意嫁人。 他知道她的心意,所以那年给他下药他也不曾怪她,但他不愿意将她拉入这俗世的泥潭里,师妹那单纯的个性几天就会被皇后搓磨死。 “师姐挺好的,就是师姐鼓动师父去云游的”阿土将信筒递上。 刘璟承接过信筒,随后对二人说:“先下去安置吧” 节安领着二人去了。 刘璟承回到屋里,坐在案几前,握着师父的信,迟迟没有打开,师父要说些什么呢。 会不会怪他不肯娶师妹,会不会说他不孝顺。 刘璟承自出生不足一月就得了一种怪病,最初总是哇哇啼哭,无论怎么哄也无法止住哭声,为此杖责了不知多少宫女嬷嬷。 大皇子痴傻,二皇子出生就夭折了,三皇子是皇帝与心爱的明贵妃所生,皇帝寄予厚望,因此特别珍爱。 太医们无数次的会诊也查不出病因,各种方子都用遍了,始终无法根治。 随着孩子长大,宫女嬷嬷们慢慢地掌握了小主子哭闹的规律,那就是他在奔跑跳动时,会突然就捂着某个部位痛楚地啼哭,要么是肚子,要么是脑袋,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后来,宫女嬷嬷们就绝对不让他跑跳,哪怕是快步行走也不允许,多数时候都是被太监嬷嬷们抱着,绝不让他自己活动,但即使这样,也免不了他喊痛哭闹。 刘璟承常年受病痛折磨,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毫无生气可言,既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任人喊叫只装作听不见,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拖着一个病病歪歪的身体,常年不断药,显得既傻又痴,太医们一听说三皇子传诊,都吓得瑟缩成一团。 皇帝贴出告示,在全国遍访名医,但凡能治三皇子病症者,愿为官的封官,不愿为官的赏钱。 一时之间,全国各地,掀起寻访名医的风潮,许多大夫纷纷涌向京城,但是真敢揭皇榜的人却没有,有些人本着学习的心态,有些人想来碰碰运气,大多数人来凑热闹。 但临到头,深知太医院那些医术精湛的太医都没办法,自己一个游方郎中,学艺不精,还是不要献丑了,性命比官位比银子重要。 皇榜贴出去半年也没人响应,皇帝都快放弃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半年后,一个须发皆白的道长,自称与三皇子有缘,能治他的病。 常智真人被带到皇帝面前,“皇上,老道一不要官,二不要钱,老道也不能治好三皇子的病” “大胆,没本事就敢揭皇榜”皇帝震怒,立马命人拖出去砍了。 “皇上,且听道长把话说完,毕竟这是唯一敢揭皇榜之人呀” 堂下的常智真人仙风道骨般飘逸的人,怎么看也不象是打诳语的神棍,坐在皇帝旁边的明贵妃按下皇帝的怒气,她不想放过唯一的机会。 “老道虽不是治病之人,但却能维持三皇子的性命至救他之人的到来”常智道长等皇帝发完怒,仍然是不疾不徐地说。 “如何维持?”皇帝急忙发问:“救他之人是谁,何时到来?” “皇上只须把三皇子交给贫道,贫道自会传授他保命之法”常智道长说。 “大胆,我堂堂天家皇子,岂能出家为道为僧”皇帝的怒气又上来了。“老道只传授些功课,倒也不必出家,若任其发展,恐怕活不过今岁”道长说着,目光炯炯地望着皇帝和明贵妃:“何去何从,请皇上抉择”。 “活不过今岁?”明贵妃被这句话给吓住了,她的儿子,活不过今岁?儿子死了,她还活个什么劲儿,皇宫生存,都是子凭母贵,母凭子贵,母子相互依存,如今得皇帝宠爱,谁知能维持多久,后宫不断进新人,皇帝说厌弃就厌弃,儿子才是保住地位的唯一保障,将来哪怕失了宠,还有儿子可以依托,而儿子是血脉相连最亲最亲的亲人,她怎么舍得? “皇上,不如就依了道长所言吧”明贵妃哀求道。 “哪里来的妖道,在此怪力乱神,妖言惑众,拖出去杖毙”皇帝一听说自己的儿子活不过今岁,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皇~~上~~~~~”明贵妃哀求的眼神望着皇帝,明显快哭出声来。 “爱妃莫听这妖道胡言乱语,朕就不信,天下之大,就没人救得了承儿”皇帝愤愤地说。 “请问道长,这救承儿之人是谁,何时会到来?”明贵妃不死心,在皇帝的盛怒中,弱弱地问了一句。 “这个,贫道也不知,但三皇子命中注定有此劫难,他日必有奇遇”常智真人象是没看到皇帝的怒火一般,站在堂下,不慌不忙,不喜不怒,象是在跟朋友谈话一样的平静。 “拖出去,拖出去杖毙,朕要找的是大夫,不是妖道”皇帝一听说什么都不知道,刚刚有点下去的怒火立即就窜上来了,当我皇宫是杂耍场吗?敢戏弄皇帝,不是找死是什么。 两名武士上前,一左一右想去驾常智道长,道长轻轻一甩拂尘,大步向殿外走去,刚出殿门,一转身,倏地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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