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人

闫解成走进院子里，开始打量起周围熟悉且陌生的环境。 石板铺的地面，灰黑的瓦房，斑驳陆离的木头门窗，墙上爬着绿油油的爬山虎，老旧的很有年代感。 院子里很安静，空气清新凉爽，完全没有现代都市的喧嚣与热闹。 根据记忆，闫解成来到院子里的公用厕所。 这年头没有马桶，厕所是蹲坑式的，令人有些恶心。 解决完生理需求，闫解成生出兴致，想要出门看看街上的情况，也好为日后谋生寻找一条出路。 穿过门洞，来到大街上。 时间尚早，街上冷冷清清的，几乎见不到人。 现在正处于计划经济时代，物资紧缺，日常所有的用品都是由政府供应，而且还是定额定量。 当下的经济政策不支持私营经济，甚至可以说是严打，想要通过摆摊的形式，摆脱当下困境并不现实。 闫解成一边思索该怎样生活下去，一边沿着东大街不紧不慢的走着，时不时抬头看向周围。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穿越历史长河的游人。 一个饿着肚子，寻找生计的游人。 转了一圈，闫解成发现，街道上最多最热闹的就属粮店和菜市场。 一条街上居然有四五家粮店，而且每家粮店门口排队买粮的人都站成一条长龙。 这些粮店无一例外都是国资经营，能在里面工作可以说是十分体面，一般人很难进去。 这要放在现代社会，粮店就相当于商场，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不愿意进去工作，时间长不说，工资也不高。 现在居然还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闫解成在一家粮店对面找了一个台阶坐下，盯着你推我搡的人群，思考该怎样从这里找到一份生计。 总不能老待在家里啃老，吃的不好不说，还要日日受到老两口的数落，日子简直过的水深火热。 自己的专业是修车。 可这年头别说汽车了，自行车都少见，根本就毫无用武之地。 跑腿送货，更没可能。 家家户户缺钱缺粮，谁还会花钱雇你去送？ 闫解成想了一圈，真是半点主意都没有，实在是这个年代几乎堵死了普通人所有的生路。 农村还好，自给自足，不愁吃穿。 可城里唯一的生路只有进厂打工，而且还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 闫解成抬头望着天空，颓丧的叹了口气。 太阳跳出地平线，金灿灿的光芒刺破云雾落在脸上，刺的他睁不开眼。 就在这时，汽车的轰鸣声响起。 在这个熟悉且陌生的街道上，汽车的轰鸣声一下子唤醒了闫解成，就好像是一名老友乘着阳光而来，令他浑身的血液都兴奋起来。 闫解成腾地站起身，寻着声音看过去。 在看到老友的真面目后，兴奋的内心瞬间凉了几分。 老友是真的挺老。 街道的尽头驶来一辆绿皮大卡车，就像抗日电视剧里用来运送士兵的卡车。 透过车窗玻璃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两个人，车斗里装满了高高的货物，上面蒙着一面雨布看不到下面是什么。 卡车停在粮店后门，车门打开从里面跳下来两个人。 粮店里也走出来两个人，双方打过招呼。 揭了雨布，露出车斗里垒的像小山一样高的面粉。 众人开始扛着一袋袋面粉往店里走去。 闫解成想着，要是自己去跟店长说帮他们搬面粉，不要工资，只给自己一些面粉作为报酬，他会不会答应？ 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一念头。 面粉都是公家的，而且还是定量的，所有人都要凭票购买，店长又哪来的胆子给自己面粉？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给扣上一顶盗窃国有财物的罪名？ 闫解成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偏偏肚子不争气，咕咕的叫起来。 看时间，差不多该吃早饭了。 本来就啃老，这要是吃饭再让人叫，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闫解成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去，一路上还在不断思考该怎样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普通人能走的路本就不多，做生意，政策不允许，进厂，没有门路，凭技术，条件不允许。 盘算下来，好像就只有啃老这一条路可走了。 闫解成踏进四合院，路上不断有邻居打招呼。 “解成啊，你好啦，头没事吧？” “解成啊，怎么起这么早？吃饭了没有啊？” “……” 邻居们的关心让闫解成的心情好了许多，觉得在这里生活貌似也不错。 闫解成没有回家，而是根据记忆直接来到爸妈的房子。 房间里传出闫解旷稚嫩的笑声。 临进门前，脑海中不由得蹦出被闫富贵嫌弃数落的场景，头皮不由得发紧。 形势不由人，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进房间。 刚踏进屋子里，几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 看着眼前熟悉且陌生的一家人，闫解成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硬着头皮一个个的看过去。 怎么说呢。 他觉得这家人真是有意思。 老爸闫富贵，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嫌弃。 二弟闫解放有些慌乱，不敢看他，原因他也知道。 妹妹闫解娣面无表情，只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冷漠的像是看待陌生人。 只有三弟闫解旷。 看到他高兴的从地上爬起来，连自己宝贝的弹珠都不要了，冲到他面前，像是一条热情的哈巴狗。 “大哥，你好啦！” 闫解成笑着点点头，内心的尴尬也被小孩子的笑容给治愈了。 “好了。” 说着话，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闫解旷没想到大哥居然会摸自己的头，愣了一下，心情更好了。 他总觉得大哥跟以前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好像比以前更温柔更亲切了。 “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死不了。这才一天你就好了，我还想着去给你送早饭，看看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快坐！” 闫解旷拉着闫解成在凳子上坐下。 闫解成看着脸拉的老长的闫富贵，虽然别扭，但是顶了人家儿子的身体，又啃他的老，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爸，看报纸呢。” 闫富贵挑了一下眉，透过镜框上面的缝隙瞅着他，冷哼一声说道:“啥玩意不是，就吃饭积极。” 饶是进来前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闫解成还是被这话刺的脸红，恨不能立刻夺门而出。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 因为这顿不吃，还有下顿，除非他选择饿死，否则这样的话以后少不了。 都说男人没钱，腰杆硬不起来，他今天算是切实的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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