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退道：“中宫已经对襄王有所防范，属下此次是让他以沂州苏执之名进的科场，郑济这一身份便弃了，我查了所有经手之人，并无纰漏，更无外泄可能。”</p>
崔元卿半眯了眸子，刘时移是他与襄王救下的罪臣之子之一，此人有经世治国的文才和抱负，只因身份不能参加科举。</p>
而他与襄王筹谋多年，手中有众多秀才、举人，这些身份随时可用。本拟此次秋闱用郑济之名，但郑济的户籍已落京郊，跟段家沾了些亲故。</p>
若无宁昭世子在圣人那里露了脸，本来也不用担心，但中宫既然怀疑，这个有万分之一可能引起注意的身份便也不能用了，于是又为他改换了苏执之名，郑济这个身份就此弃了。</p>
可程颂安又是如何得知“代州郑济”，且文章写得好呢？</p>
崔元卿也曾试探过她，故意说是沂州人，但她的表情显然是错愕的，表明她只知代州郑济，而并不知沂州苏执，更不用说刘时移了。</p>
这是他唯一想不通的事，崔元卿扶额怔了一会儿，而后又缓缓坐回椅子，将手中的玉佩递给思退。</p>
思退犹豫了一下，才接了回来，低声道：“大人，当年之事，与夫人无关。”</p>
崔元卿抬眸，看着他额上靠近发际处，那里有一条淡淡的疤，目光有些意味不明：“你觉得，她如今跟从前还一样吗？”</p>
思退眸中微动，昨夜在游神队伍里追着他的那个身影，纤细瘦弱，揭下面具后的脸清丽绝俗，整个人温婉端庄，跟记忆里那个结实泼辣的小丫头，似乎全然变了，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p>
他用剑放在她肩头又对准她眉心的时候，她没有一丝害怕，眼中依然满含倔强和热烈。</p>
他敛了情绪，语气和风细雨：“属下不知。”</p>
崔元卿瘦长的食指指向他的疤痕，淡声道：“思退，你的疤还在，那丫头当年下手很重吧？”</p>
思退心中微微一动，崔元卿说那丫头的时候，语气里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他克制着不露出情绪，依旧平静地答道：“夫人那时脾气着实古灵精怪了些，为了陆公子无故迁怒大人，但她心中一直有大人的。”</p>
崔元卿淡淡一笑，是啊，谁不知道程家大小姐心悦于他，他抗婚传的沸沸扬扬，最后到她耳中，她也没有一丝怨言，依着家中安排，与他定亲。</p>
后来他为祖父丁忧，她也每到初一十五茹素，亲手抄写佛经，逢年过节，对府中老人均有节礼送来，京中一切宴会概不参加，因为她已订了婚，不可抛头露面。</p>
谁不知她是京中名门贵妇的典范，她对夫家这一片贤惠，实是闺秀的标杆。</p>
可，她心里有他吗？</p>
“她迁怒的人是你，打的人也是你。”崔元卿声音有些晦涩。</p>
思退一凛，躬身道：“夫人只是将我错认为了大人。”</p>
崔元卿头倚着墙壁，姿态无往日的紧绷，苦笑着道：“那又如何？思退，我崔元卿无愧于天地，但唯独负你，我既不能好好待她，又放不下她。”</p>
思退怔怔站着，崔元卿这种天之骄子，便是襄王也未必能得他如此示弱，何况，他受的煎熬不比他少，遇此明主，夫复何求？</p>
良久，思退道：“大人，起风了，回去添件衣服吧。”</p>
崔元卿回到筠香馆的时候，程颂安正指挥着人往里搬菊花，其中一盆粉色的尤其娇艳，她看的新奇，蹲下身来去摸。</p>
她的脖子修长，勾下来的时候，衣领便盖不住，露出一片青紫的痕迹。</p>
崔元卿看的口中干涩，低声问道：“还未到九月，花怎么就搬进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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