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简梅,出生于80年代,在那个与世隔绝的贫穷小山村里,我家算得上是贫穷中的困难户。 两间土坯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卧室。 厨房仅有的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锅,还是我爸妈和叔伯们分家的时候,从别人家买来的,那是被人家淘汰的旧锅。 唯一四肢健全的、丑不拉叽的餐桌也是我爸跟姨爷爷刚学木匠时打的第一件作品。 卧室里仅有一张残破不堪的木床。 可能是床太小装不下一家五口的缘故,我爸特意挨墙的一面砌了一张土坯床与木床连接一起成了一张超级大的床。 平时都是我和妹妹睡里间,我哥睡中间,我父母挨着外面睡。 打我记事起,在那个小山坡上的土坯房里,我哥除了晚上回来睡觉,他一般都很少呆在家里。 而我爸基本上只有过节的时候才回来住上一天,过年的时候会在家呆个几天的样子,在我为数不多的幼小记忆里,几乎没有关于哥哥和爸爸他们清晰的印象。 有时候小小的我以为妈妈只生了我和妹妹两个人,而我和妹妹是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因为村里的孩子们的爸爸天天呆在家,每天早出晚归的锄地、种地,而我家里只有我妈一个人背着妹妹、扛着锄头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忙碌着。 小时候无数个被尿憋醒的深夜,我常常看到妈妈呆坐在床头,嘴里不停的“哎哟、哎哟”叫唤着,还不停的用拳头无力的捶打着腰背。 那时候的我太小了,并不懂妈妈为什么要在深夜捶背,只是听着我妈“哎哟、哎哟”的叫唤声,特别的让我心疼。 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只要是孙子,他就有很多的特权,比如:在爷爷奶奶家蹭饭吃的特权、在家里有优先吃饱饭的特权、有上学的特权、有玩耍的特权、有被人爱的特权、有不干家务活的特权。 每当太阳从山的那边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我妈就起床了。 她首先挑着笨重的木桶去一里地外的公共水井挑回一天的用水量,然后拿出一家人昨天替换下来的衣服,默默的清洗着,洗完衣服,晾好衣物,我妈又马不途蹄的开始做早饭。 等收拾好家里的一切,我妈才来到卧房,狠狠的赏了我一巴掌。 我瞬间被我妈打醒了。 然后我妈像拎小鸡似的将骨瘦如柴的小妹一把拎了起来,粗鲁的三两下将妹妹的衣服穿戴整齐。 我妈带着我和妹妹进到厨房开始吃早饭,那时候的简彤还是一个发育不良、营养严重缺失的毛丫头。 瘦小的简彤连筷子都拿不稳,所以我妈只能忍着攒了一早上的怒气,愤愤的拿了筷子,往简彤细小的嘴巴里不停的巴拉着米饭。 这样的妈妈让我看着有些恐惧,我一边吃饭一边偷望着妹妹,我好害怕我妈妈一不小心就用筷子将我妹妹的喉咙给戳个对穿,幸好妹妹也是个命大的,每次都能幸免穿喉的恶运。 当太阳爬上山头的时候,我妈就扛着锄头,背着我妹妹出门去自家的地里干活去了,独留我一人傻傻的看着妈妈背后的小妹发呆,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也能扒在妈妈背后那该多好啊,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我,今年四岁了,我妈说她很累,背着我妹妹都有些吃力,所以根本就不可能会背我。 妈妈背着妹妹出门后,我就一个人傻傻的坐在门槛上,静等着妈妈干完活回来。 等待的时间太难熬了,所以我只能给自己找点事来消磨时间,有时候静静的看门前空地上蚂蚁们搬家、有时候是望着天上的云朵发呆、还会看着门前的毛桃树静等它结果。 我妈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锄不完的地、种不完的田、、、、、、 我好羡慕村里的小伙伴啊,她们爸爸妈妈去种地的时候,偶尔也会带上她们去田地梗上玩耍,很多时候屋下的邻居家小男孩子都会拿着他爸忙里偷闲为他挖的泥鳅来我面前炫耀,我是真的被他炫瞎了眼了。 有时候我幻想:如果我的爸爸也在家那该多好啊,这样我的妈妈就不用像男人一样的累了,如果我爸爸也在家,他也会忙里偷闲为我挖泥鳅的吧? 在我日常无趣的呆傻的等待中,孤单不是最难熬的,唯有饥饿才是最让我难以忍受,那种因饥饿而烧心挠肺的感觉将是我一生的梦魇。 每当饿了时,我会跑进屋里拿起水漂往自己口里猛灌水,一开始这个办法还顶好用的,至少可以顶暂时的饱肚,但是不稍一会,我又饿了,还不停的想尿尿,直到喝水也不顶饿的时候,我只能拿小手抱着小肚子,使劲的拧巴,希望可以把小肚子拧小点,这样我就不饿了。 有时候饿得狠了,我的小脑袋里还会看到只有晚上才看得到的星星,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像这个有趣的事情,我也想找人分享,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分享的人。 村里的大孩子嫌弃我,小孩子又看不上我,都没有人愿意跟我玩,那我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屋门槛上发呆了。 村里的很多大人干活的时候都会从我家屋前经过,当他们看到我的时候都会摇头感叹:哎,简雄家的大女真可怜,瞧瞧那胳膊腿,瘦的哟,田里的青蛙腿都比她的胳膊粗。 我听到他们这话,默默的抬着手臂和腿,然后看了又看,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怎么就惹着他们大人了。 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将我的胳膊腿比作青蛙腿,我心里挺纳闷的:大人就会瞎说,明明我的手就比田里的青蛙腿粗多了,最多跟鸡腿一样的粗。 我是理解不了他们嘴里的可怜是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这村里的大人好搞笑的,我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们为什么要将我比作青蛙? 真的搞不懂这些大人的话我,也不懂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我! 一天晚上,我和妈妈还有妹妹正在吃晚饭时,我哥突然回来了,他一蹦一跳的跑到我面前,看了看我碗里的蔬菜粥。 我哥嘴里不停的发出“啧啧啧”声,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想应该是我哥没饭吃吧,所以羡慕或是眼馋我和妹妹吃的蔬菜粥。 我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扫了我哥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喝我的粥,我妈看我哥那得意的小神情,眼神藏不住的溺爱。 然后我妈笑着对我哥说:简平,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在你奶奶家吃饭没有?要不要再吃点粥? 我哥一脸傲娇的说:我才不吃这猪食,我刚在奶奶家吃了肉,还吃了肉粽,是三伯母家送给奶奶的节礼。肉粽可差点把我香晕了,红烧肉也特别香,我和堂哥几个人一起吃的,大家都说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肉。 我妈听到我哥说我们吃的是猪食,我妈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换了一副笑模样:你这孩子,哪有说自家的饭是猪食的?你有见过村里哪户人家将白米粥喂猪的?就是旧社会的地主家的猪也不敢这样嗐嗐粮食的,要是猪都吃白米粥,那不得把家给吃穷了。 听我妈的一顿训斥,我哥却不以为意,还鼻孔朝天哼了哼,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看我哥油盐不进的一副滑头样,我妈瞬间也生气了:这穷家破瓦的,还养出这么一位虚伪大少爷,我妈内心是担心的,但奈何自己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以后家里家外的不都得靠儿子,所以我妈也不敢生生的斥责于我的哥哥。 我哥再次看了桌上的青菜粥,觉得再呆下去也没意思,于是转身跑了出去。 我好羡慕我的哥哥们,原来哥哥们都是在奶奶家吃肉了,真好,我也好想吃肉,我都好久没有吃肉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不叫我们一起去吃肉呢。 转而一想:可能是奶奶家的肉不多,怕不够分吧。 我猜想:下次奶奶有好多的肉的时候,一定会叫上我和妹妹们一起去吃的。 我哥向我们炫耀完,又一溜烟似的跑出去了,也不管我妈在身后喊破喉咙也不回头看一眼。 我哥每天除了上学就是跟在各位堂哥屁股后面疯跑。 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都不喜欢我,村里的大人和小孩也不愿多看我一眼,有时候见到了我,他们都叫我“梅豆腐”。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叫我。 时间长了,慢慢的大家都叫顺了口,往后很长时间,“梅豆腐”就成了他们口中我的名字。 直到我长大,上了学,家里的人还是这样叫我,后来同学们都知道了,跟着这样叫我。 当我哥再次拿着月饼向我炫耀他又一次吃到肉时,我还是会羡慕,也会偷偷的看妈妈一眼,然后又害怕的迅速低下了头。 因为我知道,想要妈妈给我买肉,那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我妈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没钱。 如果我硬是不懂事的耍赖要吃肉,我妈就直接 来一句:那把你卖了换肉吃,行不行? 然后我就害怕的不敢想吃肉了! 长大后我才知道:端午和中秋都是中国传统的节日,家里有钱没钱都会买上小半斤肉给家里人解馋。 可能是因为我爸常常不在家,而我哥也不在家吃饭的缘故,所以我妈在这么重要的节日里,都忘记了买肉。 中秋节后的没几天,我奶奶离开了小村子,大人们都说我奶奶去叔叔家了。 叔叔和婶婶在镇上做生计赚钱,我想:应该是叔叔赚到钱了,接我奶奶享福去了。 因为我爸也说过,等赚了钱就要接我奶奶去享福的。 奶奶不在家的日子,我哥就少了一个蹭饭吃的地了。 之后每天,我哥规规矩矩的回家吃饭了,看着每天不重样的长豆、茄子、南瓜、冬瓜,哥哥就会大吵大闹,吵着要吃肉、吃蛋。 八零年代,鸡蛋在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都是奢侈物,更不要说是吃肉了。 因为我们村子很小,所以肉贩子都懒得一个月来这个不足二十来户的村里走一回。通常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肉贩子才会来村里走上一回,毕竟翻山越岭的来一回,也卖不了半扇猪肉,钱没赚几个,还累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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