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都城彭城,晌午过后。楚王从床榻上将将准备起身,旁边的服侍的小太监见状想要上前扶起他来。却被楚王一个噤声的手势,吓得急忙缩回了略微抬起的双手。
楚王低下头看了看被压在闵原身下的大半衣袖,无奈的摇摇头。而闵原则是闭着双眸,是不是传来熟睡的鼾声。楚王憋着笑意,眼神略带了些不可名状的情愫。心中暗暗想着:“都说伴君如伴虎,你倒是在老虎身边酣睡如常,难怪楚人唤你做骑虎郎。”楚王张珩煜看看了窗外的太阳,约摸着该去见见那个孙衡了。无奈的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匕首。
小太监先是诧异,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蹑手蹑脚的将匕首取了下来,缓缓地递给了楚王。于是将匕首抽出来的张珩煜,小心翼翼的在自己袖口比划一下,发现准备落刀的地方离着自己这个好丞相实在有些近,这要是惊动了他心里可属实有些过意不去。想到这,又将匕首想自己这边偏移了几分这才慢慢割去。看着身旁的小太监心惊不已,生怕轻微一个失手就割破了大王的手臂,毕竟那把匕首距离的手不到半寸。
楚王看了看自己这举动没有惊扰到梦乡中的闵原,这才缓缓起身。走出房间,刚走两步轻轻叹道:“你这丞相比我这王可轻松多了。有福之人啊。”
就在楚王刚出门口的时候,那个原本酣睡的闵原缓缓睁开双眼,随后又闭上那狭长的双眸,嘴角不自觉得露出笑意。
太阳将落未落,送走了孙衡的楚王坐在偏殿的台阶上。看着还有些光亮的天空有些恍惚。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了一句:“撤兵?”随后轻轻叹气。突然一个影子挡住了楚王身后本就薄弱的残余阳光,张珩煜回头看去,看到闵原站在自己身后。
“算你有点良心,”闵原将那半截衣袖随手丢在了楚王怀中,“还给你。”随后自己坐在了他的身边。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台阶之上等着最后一抹残阳化作月光。
“孙衡让我从齐楚交接撤兵以示结盟。”
“我知道。撤兵就撤兵吧。”
“你的相印我给了孙衡,你不介意吧?”
“你不是还了我一场好梦吗?我俩平了。不亏欠的。”
南国金陵城内,昨夜的大雪丝毫没有让热闹的金陵冷落。反倒是让卖油郎秦重的生意好了起来,前前后后的跑了几家饭庄的秦重挑着快要见底的油桶着急的踩在街面的积雪上。脸上满是喜悦,就像是今天做完了生意便可以回去颐养天年一样。
其实秦重来到金陵也不过只有五年罢了,他刚来的时候靠着自己勤快踏实。卖的油比寻常卖油郎的清澈,分量也实在,从而在这金陵站住了脚。
街边熟识的商户见他这样,慢慢的就管他叫秦卖油。他也不计较这些,反而没多久自己做了个牌子,“秦卖油”三个字的牌子挂在油桶边上。久而久之竟然也成了一个招牌,卖油郎的日子也越来越有盼头。
三年前,秦重挑着最后那点油走进了彩练楼,楼里的老鸨子急的让他往后院走。毕竟后厨还等着这点油底子呢,慢些了可会惹那些客官们不高兴。
可是站在门口的秦重却像呆子一般,挪不动脚步。一位刚从某个豪绅贵公子府邸里喝的微醺的女子,面带桃色笑颜如花的从门口的轿子上下来,被一群小厮婢女扶上楼。秦重痴痴的看着,耳边的催促声也不能叫醒他。
等缓过神来,姑娘已经上楼了。秦重去后院,将油倒进了油桶里。看见了老鸨子张妈来厨房看看菜码准备的怎么样了,于是秦重问了问张妈刚刚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张妈只顾得看菜码,随嘴说道:“薛凝香。这丫头可是宝。”于是秦重念叨着这个名字,慢慢的从后院走出去。张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朝着正在做菜的厨子说:“油钱给了吗?”厨子思索了会,笃定的摇了摇头。“这孩子,跟失魂了一样。”说罢向大厅走去。
念叨着这三个字的秦重一路走回住处,直到回家的时候才发现油桶和扁担都丢在了彩练楼里。
这一夜秦重在月光下久久不能入睡,心中在想多好看的姑娘啊,我要是能见上她一面就算是死也值了。能跟她说说话也是好的啊,就在烛光下,听听她说话。双手撑着头,眯着眼听着,面带笑意。那该多好啊。
于是卖油郎秦重第二天一早拿回了扁担油桶,顺便向后厨帮工的打听。这样一个姑娘,见上一面,喝上一壶酒,谈谈话,这一夜得多少钱。
回到家中的秦重翻了翻自己藏钱的柜子,很仔细一枚一枚的数着,很慢,就像是慢点数就会多出来一枚铜钱一样。三两银子,可是这卖油郎连半两也拿不出来。
从此秦重的油桶比原先大了一圈,起的更早,回的更晚。那一碗米酒也变成了半碗,就连那双磨破了鞋底子的布鞋也在他的脚上迟迟没有换下。
踩着大雪的秦重回到了家,砸破了罐子。原本就装不下的铜钱随着破裂的罐子如同泉水般流了出来洒落在了地上。秦重数了数,又将身上的铜钱拿出来放在了一起。“够了,够了。”于是这个卖油郎坐在床边,傻乐了半天。
“我这的衣服只卖不租,秦卖油。真的不行,掌柜的知道了,我这份活也没了。你去别家看看,可好?”成衣铺子的店小二推了推秦重,秦重无奈的只得从成衣铺子出来。
蹲在酒肆门口的秦重一脸忧愁,时不时的用手拨动着脚边的积雪。这让在酒肆吃饭的张弃有些疑惑。以往见到这个卖油郎都是一副喜庆,仿佛天天都是要拜堂成亲了一般。今天倒是不一样了,闲来无事的张弃蹲在了卖油郎身边,“咋地了,秦卖油?这雪天你这油不是应该越卖越好吗?怎么还愁眉苦脸起来,难不成你的油就像水一样冻上了?”张弃开玩笑的说着。
秦重叹了口气说:“怎地今天不练剑了?跑我这打趣?”张弃先是一愣然后小心的说:“说来听听呗?”于是秦重将在成衣铺得到事说了出来。张弃想了会,让秦重站了起来。围着秦重打量一番,点了点头说:“不就是衣服吗?我有。我借给你。”说罢向客栈走去,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来,回头对这又蹲在地上的卖油郎说:“你别急,我一会回来。”
回到客栈的张弃在二师傅的注视下翻着行李,不一会找出了一套公子哥打扮的衣服,刚准备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找出了一双靴子。也不解释什么,赶忙向酒肆跑去。只留下干爹和二师傅,两个人对视一眼,于是一个继续看书,一个继续画图。对于这个徒弟,两个师傅并不担心他闯出什么祸事,毕竟他有时候比他俩还要警觉,就连城中的细作也是这个徒弟率先觉察出来不对,仅仅因为那个读书人脚底有着泥土就断定他并不是读书人,这点也是两个师傅没有注意到的。
秦重接过衣服和靴子,说了声谢谢便向钱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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