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来看你了

我从后备箱里取下刚买的一些吊唁的物品，对想上来分担一点的李晴摇了摇头，东西并不多，也不是很重。况且山路比较难走，我倒是没什么问题，李晴就说不一定了。 可能是因为前两天刚下过雨的缘故，山路愈发的难走了，每踩下去一步脚都像陷进了沼泽一般，才走了不到10分钟，我就感觉自己的双脚重了不止一倍，我低头看了看，鞋子上早已沾满了泥土。 “就在这上面。”李晴擦了擦汗水，指着一个方向对我说到。 我抬头看了看，已经能够隐约的看到墓碑了，我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坟墓边，我没有着急走进去，我找了一个草垛，狠狠的刮着鞋子上的泥土。 我终于是走了进去，徐霞的墓在我看来还是标准很高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的照片，我的心里就莫名的苍凉了起来。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随即叹了口气，蹲下身，和李晴一起整理起带来的吊唁用品。 “你把这个坟飘给她挂上吧，她知道你来看她了，肯定很高兴，是不是啊，徐霞，肖源来看你啦，你高不高兴啊？”后面的两句，李晴是对着那张黑白的照片说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晴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里也噙满了泪水。 我点了点头，从李晴手中接过了坟飘，四下望了望，从一棵不知道扎根了多少年的大树上扯下了一根长度适中的树枝，然后将坟飘绑在上面，挂了上去。 我正准备退下去，一阵寒风骤然吹过，吹得刚刚挂上去的坟飘猎猎作响，我紧张的看着这一幕，生怕风太大吹走了坟飘。 那阵寒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得功夫，就离开了。我有些怅然，再次望向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徐霞啊，你是在欢迎我来看你吗？一定是的，对吗？ “打火机给我用一下。”李晴拿出刚买的纸钱，在徐霞的墓前烧了起来，一边烧，一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我听得不是很清晰，总之我看到李晴掉眼泪了。看得出来，这两个命运相仿的女人，感情真的很好。 我走远了一些，靠在一棵大树上，点燃了一根烟，静静的看着坟墓上方带起的袅袅烟雾，风一吹，就消失不见了。 “你来吧，我给你留了一些。”不一会儿，李晴走了过来，将手中剩下的纸钱递给了我。 我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接了过来，将已经燃尽的烟头踩灭，再次来到徐霞的墓前。 我蹲了下来，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纸钱，轻轻的放到了地上，我的眼睛却再次望向了那张带着笑意的黑白照片，我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心中按捺的情绪太多了，以至于在这一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徐霞，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女人。 徐霞，你知道吗，你最初借给我的8万块钱，带我走出了那段阴暗的日子，让我能够重新直面自己的人生，可是，你怎么就走了呢？ 徐霞，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呢？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你分享，你知道吗，我也已经决定自己创业了，我创业的地方在康定，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康定情歌的康定。那里有个叫稻城的地方，美极了，你在天上，也一定要去看一看。 徐霞，我们都是这个悲惨世界的淘汰者，但我们都坚持过来了，你放心吧，你留下的钱，我不会用一分的，因为那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而我不配接受你的善意…… 徐霞，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像你想象的那样，是不是，我就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了？ 徐霞，你放心吧，我会将这笔钱在合适的时间，交给你弟弟，如果你还是相信我的话…… 徐霞，你这么善良，下辈子，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了，对吗？ 徐霞啊…… 我不知道自己在徐霞的墓前待了多久，跟她说了多少心里话，我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但我相信，她是能够感受到的。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麻痹的双腿，李青已经将买来的挂炮绕着徐霞的坟墓挂好了。 她将系着引线的那一端递给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你来点一下吧，我不敢点，以前我都是叫她弟弟来帮我点的。” 对我扔过手榴弹的我来说，这简直是小事一桩，于是我点了点头接了过来，等李晴退出去一段距离后，才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引信。 “噼啪……劈啪啪……” 我和李晴已经退到了山路边，注视着仍在爆炸的坟墓。 “今天的炮，好像比以前的要响很多哎，一定是知道你来了，徐霞高兴了。”李晴有些高兴的说到。 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我虽然是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但在这一刻，我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等到爆炸声停了下来，我们彼此看了一眼，这才向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对了，你能带我去她家看一看吗？我想见一见她弟弟。”我对李晴说到。 李晴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她弟弟现在，有些……有些叛逆。” “什么意思？”我疑惑的问道。 “其实，她弟弟现在消沉的原因，很大一部分都是得知徐霞是感染了艾滋病，他觉得他姐姐……”李晴的声音越说越小，不过我也大致的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不禁为徐霞感到悲哀，明明她才是那个最希望被理解的人，可到头来，连自己的亲生弟弟都不能理解她。 “带我去看看吧，我有些话想跟他说。”犹豫了一下，我说道。 李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于是我们就在半路上又折了回去。 “歇一会儿吧。”差不多揍了20多分钟，李晴捂着肚子气喘吁吁的说到到。 我点了点头，山路确实太难走了。 “抽吗？”我拿起烟盒，对李晴询问到。 李晴摆了摆手，“我没什么瘾，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一根。” “真羡慕你们这种人，可以选择在需要的时候接受香烟，不像我，开心了也想抽烟，难受了也想抽烟，这辈子可能是离不开烟了。”我有些自嘲似的看着夹在手指上的香烟说到。 李晴听完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一直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肖源，你一定不要告诉徐敢，她姐姐以前是做什么的，好吗？”忽然，李晴转过头来，神色间近乎是恳求般的说到。 我闻言怔了一下，随即说到：“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我知道，对于像徐霞和李晴这样的人来说，即使已经迈上了新的生活，那段不肯回首的记忆也依然像是噩梦一般，不定时的会涌入脑海，也许，她们也不像表面上活得那样踏实。 休息好后，我们再次走了起来，在走了差不多10分钟后，远远的，我终于看到了房子的踪迹，得到李晴的肯定后我得知那就是徐霞曾经生活过的那座小山村。 在李晴的带领下，我们进入到了一个小院门口，李晴说这就是徐霞的家。我注意到这个小院里面的建筑是经过了翻新的，应该是徐霞生前做的吧。 “徐敢，你在家吗？”李晴敲着门。 “谁啊？”窗户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露出一个脑袋，带着一个黑色的方框眼镜，头发跟鸡窝似的，神色间和徐霞至少有7分像，看样子有些日子没有出过门了。 “是我。” “你又来干什么，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来管我的事儿。”徐敢带着火气说到。 “你先把门开开，你都多久没出去过了，你这样下去，怎么对得起你姐姐？”李晴焦急的说到，我也闻到了一些异味，有点像方便面发酵了的味道。 “别和我提那个她，我可不认识她，你知道村里人都怎么说吗？都说她是个婊子，靠做那档子事儿挣钱，这才得了艾滋病！”房里的徐敢不屑的说到，“还有，我做什么也不需要你来教我，你和徐霞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李晴的脸色一下子煞白了起来，而我听到这里时，一下子就火了，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我退后了两步，一个助跑后借助墙壁翻过了院墙，落到了院子里面。然后直接打开了院子的铁门，让外面的李晴进来。 “肖源，别……” “你，你是谁？你进来干什么？”窗户边，徐敢或许是被我的身手给震住了，有些语无伦次的说到。 “我来教教你怎么做人。”说着，我一脚踹开了房门，看着里面的一切，心中的怒意不由得更甚了。 吃完的一次性饭盒，方便面桶跟小山一般堆积在一起，衣服裤子什么的也是到处都是。屋内有一股很重的气味，徐敢坐在电脑前正在玩着什么游戏。这和以前徐霞跟我所提起的她的弟弟大相径庭。 “你到底是谁啊，你给我出去！你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徐敢有些害怕的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我承认此时我是真的生气了，徐敢的那些话，否定了徐霞这些年为他们这个家所有的付出，他不能理解的人，默默的在背后做了多少，他怎么能说出这么凉薄的话呢？ 我冲上前，一把扯住徐敢的衣领，就把他从椅子上扯了起来，然后将他往外拉。他比较瘦弱，这对我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我将他带到了院子里，他奋力的挣扎着，我用脚后跟狠狠的踢在他的双腿上，徐敢一下子失去重心，扑倒在了地上。 接着，我将双膝压在他的背上，用上了擒拿的手段，起初他还挣扎着，可发现挣扎只会更加痛苦后，也就不再挣扎，像个死狗一般的躺在地上。 “肖源，别太过火了，他还是个孩子……”李晴连忙跟了出来，有些担忧的说到。 “都大学毕业了，还算什么孩子，他的同龄人，可能早就出身社会了。” “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报警了！”徐敢在我身下，色厉内荏的说到。 我一手扯住他那简直可以炒菜的头发，让他的眼睛能够看到我，“你可真不是个东西，你姐姐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面，照顾你妈还要供你上学，现在她人走了，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她在外面，做的是不正经的事！早知道这样，我宁愿没有这个姐姐！我宁愿不上这个学！”徐敢神色激动的说到。 “妈的！”我使劲儿的呸了一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你给我听好了，你们家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最清楚，你也是大学毕业的人，你应该知道，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你姐姐一个初中都没有毕业的人在当时想要挣钱救你妈的同时还有供你上学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她，但是你不能，知道吗？” 我越说声音越大，徐敢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分贝给震住了，一言不发。 “你他妈就是被你姐姐保护得太好了，当初要是让你出去挣钱，你可能死了都没人知道埋在哪里！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姐姐，她在外面一个人经历了什么，你知道一丁半点吗？拿着你姐姐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悠闲的享受课堂，你一点就不感到愧疚吗？操了，你他妈也是个男人，我要是你，那些村民议论我姐姐，老子早就提刀砍死他们，真是个废物，孬种，跟条狗一样，只会窝里横，操了……” 我越说越来劲，全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只觉得这些话自己必须要说。 说完后，我便放开了徐敢，坐到了空地上，点了根烟。 李晴赶忙上前，扶起了徐敢。 不知道是被我打服了还是被我骂服了，徐敢的眼神终于不像之前一样了，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有些害怕。 我抽完了烟，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满屋的狼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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