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景昭下雪了

帝国纪年——神启十五年十二月一日。 天色黯淡，阴沉的灰白色云层像一座厚重的山岳一样压在天空上，遮天蔽日，一望无际。 一处石料修葺的圆台之上，四周洁白色的石柱支撑着顶部圆锥形的琉璃顶棚，顶棚的尖端，插着一面旗帜，旗帜伴随着凌冽的寒风飘扬，将中央的银色翅膀图案显现出来。 即便天色无光，也仍有一束灯光长明，将琉璃的色彩照射在洁净的地板上，周围空地上栽种着许许多多的花朵，它们的银白色的花瓣朝向阴沉的天际，如同不屈的战士，向头顶的山岳宣誓着他们的骄傲。 而在这所有景色的中央，在那洁净的地板上，一位身着蓝色长裙的少女安静的站着，一双银色的眼睛漫无目的的在周围的花朵之中飘荡，神色黯淡，倾诉着淡淡的哀愁。 一阵寒风吹过，带着严冬特有的哀嚎，毫不怜悯的将少女绸缎一般柔顺的银色长发掀起。 “殿下，天气有些凉了，回去吧。” 少女的身后，立着一个身穿银色轻甲的少年，少年一头白色短发，金色的瞳孔之中满是少女单薄的背影。 少女没有回答，而是微微抬起裙摆，缓步走到宫殿外的台阶上，将手伸出棚顶的庇护范围，远比玉石更加温润的手掌之中，一片洁白的雪花翩翩落下。 “景昭，下雪了。” 少女的声音很柔，像是羽毛一般缓缓的旋转，旋转，最后带着对天空的留恋轻轻的摔在地上。 随后，像是得到了号令一般，无数的雪花同时出现，自那比山岳更加厚重的云层之中飞舞，打着旋，随后落下，很慢，很轻，可却又带着一种不可抵抗的威势，一片一片的积蓄，一片一片的叠加，盖在棚顶上，压在花瓣上，厚厚的一层，将那骄傲的银色花朵压弯，压断，深深地压到地上。 漫天的雪花之中，只剩下一面旗帜，依旧在寒风的怒号声中，孤独的飘荡，将那些企图压在他身上的雪花拍开。 被叫做景昭的少年同样没有回应，只是快步走到少女身后，接下披在背上的红色披风，盖在了少女的肩上。 雪越下越大，几乎是一片连着一片，像是打算再将大地上的一切彻底掩埋之前都绝不罢休的样子。 很快，由雪铺就得地面就漫过了台阶，而方才周围的花园，更是早已经消失不见。 少女看了看依旧在不断叠加的积雪，身子向身后的少年微微靠了靠，“骑士，你会保护我吗？” 景昭抬起同样被穿着银色护手的手掌，轻柔的将落在少女身上的雪花拭去，尽管很快又会有新的雪花落下，但景昭不为所动，继续重复着擦拭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坚定，不知疲倦。 “至死不渝，殿下。” “哈哈，我相信你。”少女捂嘴轻笑黯淡的银色眼眸中点起一种名为安心的光泽。 “不过总是这样擦的话还是很累的吧，我们还是进去躲一会儿吧，这么大的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呢。” “这是我的荣幸，殿下。”景昭微微颔首，退到了一旁，虚扶着少女回到了棚顶的庇护中。 少女倚靠在柱子上，斜着头打量着外面沦陷在雪幕中的世界，眼神中光彩流转，时而明亮，时而黯淡，庆幸，悲伤，茫然。 而少年依旧挺直的立在一旁，手里搭着被雪打湿了的披风。 良久，抬起头，眼睛里的神采定格，坚定却饱含思念的视线落在棚顶上，透过琉璃，看不穿上面究竟压了多么厚的雪层。 “父皇……” “公主，你在这边吗，公主？”焦急的呼唤声在雪幕中响起，随后，一台粉白色的类人形机甲穿破雪幕，在淡蓝色的尾焰推动下稳稳的落在了地板中央。 站稳之后，神似人类面孔的机甲面罩向两侧打开，露出了一张柔和却慌张的女孩面颊。 “公主殿下，景昭大哥！”女孩找到两人后眼前一亮，连忙跑了过来，跑动的通身，穿戴在身上的粉白色机甲竟然如同液体一般流动汇聚，最后没入了女孩的身体之中。 “怎么了？克蕾娜。”公主抱住像小鸟一样撞进自己怀里的女孩，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景昭同样也把目光看向克蕾娜，询问着有什么事情。 “呜——”把头埋在公主怀里的克蕾娜并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哭声，她将手伸进衣兜，拿出了一个小型的通讯器。 随着通讯器的打开，一道无比威严肃穆的声音自其中传出，清晰的响彻在这被无边的厚重雪幕所包围的狭小空间。 “艾瑟隆帝国的子民们，我是你们的皇帝，阿尔弗雷德·艾瑟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一条无比沉痛的消息——我们的抵抗，失败了，彻彻底底的失败了，帝国数百万星际舰队，整整九条行星防御阵线，在半年之内折损殆尽！” 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心情，又或许是在调整紊乱的呼吸。 “很抱歉，我辜负了你们殷切的期待，你们的父亲，兄弟，朋友，儿子，在我的指挥下一个又一个的倒在了侵略者的屠刀下，而我，却保护不了任何一寸国土，甚至连他们的遗骸都无法收殓，我愧对你们，愧对帝国的历代先君。 子民们，艾瑟隆帝国，要在我的手里灭亡了，现在，作为亡国之君的我将亲自宣读我的最后一道旨意：流尽你们的最后一滴血，折断你们的最后一根骨头，奋战至最后一寸土地，艾瑟隆帝国没有懦夫，只有烈士，就算是彻底毁灭，银翼旗帜，也将高傲的飘扬至最后一刻！” 声音越说越急促，语气也越来越激动，似乎是倘若不能一口气把这句话说完，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不过这种急促的语气，搭配上慷慨激昂的说辞，却有一种别样凄凉的鼓舞。 “唔咳咳咳咳咳……咳咳……”即使极力掩饰压抑，剧烈的咳嗽声依旧不可避免的通过通讯器传了出来。 “陛下！陛下！”紧接着，则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作声和一声声焦急的呼唤。 “咳咳，我没事，先退下吧。”粗重的喘息声持续了好一会儿，通讯器中才再次传出来虚弱落寞的声音。 “子民们，我们回不去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将率领残存的勇士们，最后一次对那些怪物们发起冲锋，我不知道还能杀死多少怪物，也不知道我们能够坚持多久，但我一定要让它们知道，艾瑟隆帝国是一只犹斗的困兽，绝不是待宰的羔羊！” “永别了，我忠诚的子民们。” 最后一声饱含留恋和不舍的叹息声落下，通讯器终于归于平静。 寒风的怒号更加凄厉，不住地将连成片的大雪卷进亭子，而那阻挡这雪花飘落的琉璃顶，也终于支撑不住越积越厚的雪层，雪层自中央分裂，形成好几个大块摔在地面上的雪层上，捡起更大的雪浪，打进凉亭里。 景昭反应很快，一把张开披风，挡在两个女孩的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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