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景昭，我就知道你还活着。”病床上的女孩脸色苍白，开裂的嘴唇依稀可见往日的莹润。 “好久不见，安琪。”景昭看着女孩空荡荡的双臂，和身躯上大片的焦黑，不忍直视的转过头去。 “咳咳，我这样很丑，对吧。”安琪的声音不仅虚弱，而且断断续续，似乎随时都能断气一样。 “不，你——”景昭想要说些安慰的话。 “咱们这一批学员，可就剩下你一个了，你可得多撑一会儿啊。” 却被安琪打断。 “好了，景昭，你走吧，临死前还能再见你一面，也许就是我最后的幸运了吧。” 安琪靠在床上，将眼睛闭上，她早已没有力气来支撑撑住的眼皮了。 “我也要乘风而去了，祝我……一路顺风吧。” 随后，不等景昭回应，站在一边等候的研究人员就将安琪推出了安置室。 安琪是今天最后一个被送走的伤员，安置室又一次迎来了一天中短暂的宁静。 景昭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撑着墙壁坐下。 迈克尔，克蕾娜，安琪……往日里的那些朋友们的面孔一一浮现，又很快的黯淡下去。 景昭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的像是一个木偶了，可听到战友死去，目送故友离去，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又一次体验到了那种被掏空的感觉。 “起来吧，孩子，地面上的战斗已经快结束了，我们这些在地底苟延残喘的阴暗小人，也该是面对命运的时候了。” 景昭低着头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步伐蹒跚的腿。 约德·哈尔斯，这位帝国最为耀眼的天才，这位在生物、机械，光电，能源等领域都有着卓越建树的科研院长，似乎已经渐渐的认命了。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那个家伙有些重，我一个人推不动。” 约德伸出手，再次向景昭发出来邀请。 景昭撑着墙壁站起来，就像他坐下去那样。 “什么东西？” “跟我来吧。” 约德带着景昭走到另一个房间，房间四周空荡荡的，但是在中央的平台上，陈列着三个看上去都非常巨大的东西。 一双巨爪，以及一颗类似于核心一样的东西。 这些类似器官的东西都如此巨大，很难想象它的主人究竟有多么的庞大。 景昭依稀记得，这就是约瑟夫元帅最后提到的东西，那个据说是摧毁了帝国最后舰队的巨大凶兽。 “若非亲眼所见，我很难想象，世界上还存在这种凶悍的生物，不，应该说是兵器，毕竟它早已失去了一切作为生物的特征。” 约德一阵唏嘘，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帮我把这三样东西推到那边的起重钩上，能做到吗？” 景昭点了点头，随后没说什么，直接动手搬了起来。 “很难相信，那些孩子们究竟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将这种东西击杀，他们是帝国的骄傲，若是没有这场灾厄，等待他们的会是无比闪耀的未来。” 约德跟在景昭身后，感慨的说着，这位已经点燃生命的科学狂人，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中，在景昭这个外人面前，终于露出了他普通人类老者的一面。 “据说约瑟夫那家伙将帝国最后也是最精锐的一批孩子们集合在一起，对这只盘踞在帝都上空的巨兽发动突袭，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天明的时候，只剩个那个女娃娃，挣扎着跪在巨兽死去的尸体上面。” 将最后一只爪子放在起重钩上，景昭收回铠甲，面色也恢复了平日里麻木的状态。 “我们要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呢，它只是盘踞在空中，要是不发动这种和自杀没两样的突袭，他们起码还可以多活几天。” “弑神者的开发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们需要更多更强的原材料，所以这只巨兽，必须死。” 约德也回到了那位科学院长的身份，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起重钩的控制台前，此刻正操作着起重钩将那双爪子和那颗核心运送到房间上方巨大的仪器中。 “原材料？”景昭这才察觉到了一些事情。 “对，原材料，虽然它们是要毁灭我们的凶手，但我不得不承认，它们的武器确实要比我们的更加先进，所以，我们要想提高弑神者的成功率，就必须选择更加强大的东西。” 约德继续操控着仪器，对景昭没有丝毫的隐瞒。 “可是，这是它们的力量，难道还能伤到它们自己吗？”景昭更加疑惑不解。 约德按下启动按钮，看了看仪器正常启动的数据，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景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孩子，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一种武器，不是一柄双刃剑。” 约德的眼神冷静的可怕，其中闪烁着的，是名为智慧的光芒。 “我见到神了。” 约德说道。 景昭猛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约德的眼睛。 约德的眼神毫无波澜，或者说，自始至终都是那一种状态，冷静，淡漠，释然。 “祂对我发出了邀请，祂说可以带我逃离这里。” “那……您是怎么回答的？”虽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景昭还是这样问道，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用上了敬词。 “我拒绝了祂。”约德摇了摇头，抬起手摩挲着佩戴在胸前的一枚银翼勋章。 “这是我就任帝国科研院院长那天，陛下亲自为我戴上的，我曾发誓要为陛下献上自己的忠诚，为帝国付出自己的一切，银翼旗帜下的臣民生来高傲，与其背弃誓言，我们宁愿死去。” 约德微微低下头，目光终于有了变化，那是一种异常虔诚的崇拜。 “我要和帝国，一同迈向坟墓。” 景昭站直身体，发自内心的向约德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我敬佩您的品德，约德院长。” 看着无比虔诚的约德，景昭扪心自问，自己对于殿下的忠诚，是否也能虔诚到这种地步。 景昭清楚答案是什么，毕竟现在那位举起旗帜的皇帝，或许已经认为他死在了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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