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p>
他深深吐纳了口气。</p>
“我有个结拜义妹，被卖进青楼里去了……”</p>
进青楼后，鸨母给她取了个新名，叫曼霜。</p>
曼霜原是越州人，因老家闹了瘟疫，爹娘都去了。</p>
临了前，爹娘告诉她。</p>
“早些年，你姑母一家，向咱家借过一笔钱，到瀛城做生意。”</p>
“那钱如今，便不叫他们还了。”</p>
“你年纪尚小，一个人孤苦伶仃的。”</p>
“且去寻了姑母他们，也好有个依靠。”</p>
曼霜就东去了瀛城。</p>
姑母一家接纳了她，但对她并不好。</p>
明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家境富裕，俨然能比肩大户人家。</p>
却叫亲侄女，活得像个下人般。</p>
府上的庭除洒扫，洗衣做饭，她都要包揽。</p>
其实，对她来说，这些事并不算难。</p>
她原本就家境一般，无个下人，平日里都要做的。</p>
只是姑母发达了，样样学起了富贵人家，活要精细些罢了。</p>
比如织锦缎这些名贵布料，断用不得搓衣板，得用手一下一下轻搓，不能使过劲了。</p>
到了冬天，也不能用热水洗。</p>
头一个冬天，她就是浸了热水。</p>
结果，被姑母头头是道训了一顿，“我这衣裳上，绣的可是真丝。”</p>
“碰了热是会紧缩的，到时候，还如何穿出去见人。”</p>
“就你们家借的那点钱，十倍都是赔不起的。”</p>
“别忘了，你如今住在我们家，可得仔细着点。”</p>
“收一收你那乡下野性，免得我府上染了脏。”</p>
她听了后，心中似有万千碎渣，酸胀得不像话。</p>
可寄人篱下，到底是低眉顺眼道，“知道了，姑母。”</p>
“以后不会了。”</p>
从那以后的每个冬天，她洗衣裳用的，都是凉水。</p>
哪怕手冻得红紫僵直，生得满是冻疮。</p>
别的事，亦无一不谨小慎微。</p>
饶是这样，姑母也总能挑出错处来。</p>
什么这不好，那不好的。</p>
有一回，还挨了几道鞭子。</p>
甩在背上，皮开肉绽的，抹了盐和辣椒一般疼。</p>
连着好几天，她都不能躺着睡。</p>
那个时候，她伏在枕头上，泪水一层层，沁进枕心里去。</p>
就想着，要离开姑母家，离开这个糟透的地方。</p>
一个人虽孤单，可不必瞧人脸色，怎么都好。</p>
而且在姑母家，何尝不是另一种孤单。</p>
她提出来，姑母却同她算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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