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祝晓敏愿不愿意,还是带着陆明峥出了大队部,往知青点走。 陆明峥夹着一卷大队部借来的行李,一步步跟在她身边。 好在陆明峥没有再提结婚的事,和她从坡上下来,穿过林子,再上那边的坡,谈谈说说,说的都是这半年来这里的生产工作情况。 祝晓敏随口回答,听着他的声音,颇有点怀念那个沉默的陆明峥了。 活了两世,真是第一次见这小子这么呱噪。 知青点,原来没有大门的门口,现在用柳条做了两扇篱笆门,刚刚一人多高,隔着缝隙,院子里的情况一瞰无余。 看到陆明峥的疑惑,祝晓敏解释:“白天鸡会放出来,院子里没人的时候,又不想它们跑出院子,就做了道篱笆门。”说着推门进去。 这个时候,其余的知青都在山上,知青点静悄悄没有人。 陆明峥弯腰摸了摸院子里木板搭的桌子,又抬头看看上边的葡萄架,再转身扫过已经爬满墙的倭瓜藤蔓和半院子绿油油的蔬菜,感叹的说:“这变化可真是不小。” 祝晓敏笑笑,进菜地里转一圈,出来的时候摘了两个西红柿出来,缸里舀水洗干净,给陆明峥一个,自己拿一个啃着吃,无奈说:“我们原本想着,把知青点外边那些空地都种了菜,鸡也可以多养几只,可是书记帮我们争取半天,只让养五只鸡,菜也只能种在院子里。” 陆明峥咬一口西红柿,但觉入口绵软,沙沙的,还有被太阳晒过的温度,不自觉的感叹一声,低声说:“当初知青点刚刚建好,我就申请过,结果他们说那是享受主义,说我还要继续接受劳动人民的再教育,没有通过。” 享受主义? 祝晓敏向他深望一眼。 要知道,知青点初建的时候,运动还很激烈,那个时候被扣上一个帽子,绝对不像现在一样,只是口头批评完事,完全有可能拉出去做个批斗。 陆明峥猜到她的心思,冲她笑一笑,有点自嘲:“幸好我成份不错,也只是公开批评。” 所以,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数活的小心翼翼,除了那些人。 祝晓敏默默点头,空着的手很自然的拍了拍他肩膀,安慰说:“很快就要过去了,好日子在后头呢。”话说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把手收回来,咳嗽一声,尴尬的转开头。 陆明峥也愣一下,跟着微微一笑,点头说:“嗯,至少,现在我们能做一些事了。” 祝晓敏还是有些尴尬,手里啃完的西红柿往几只鸡的旁边一扔,站起来往宿舍方向走:“你要自己睡一间,还是去你原来的宿舍?” “怎么没有人搬进去住?”陆明峥问,也起来跟着她走。 祝晓敏摇头:“暂时没有,不过听说下个月有新人来。” 下个月,又一批初高中生要毕业了。 陆明峥点点头,把自己行李丢去自己原来的宿舍,又出来,向祝晓敏说:“来吧,写计划书,我明天带走。” 祝晓敏瞪他:“应该刚才在大队部写。” 陆明峥看着她,没有说话。 祝晓敏该死的明白,他是想和她单独呆着。 压制住心里的不适,只得进去取了纸笔,开始把自己原来的构思写成文字,再慢慢细化。 陆明峥坐在旁边,每次她写满一张纸,他就拿过来细看,在上边修修改改。 快中午的时候,祝晓敏已经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已经写完,见陆明峥还在修改,自己去给一个小灶启了火,煮几个土豆剥了皮,又压碎成泥,再加面粉,烙了几张土豆饼,再从院子里摘些菜炒了,再捞些腌好的苦菜出来,重新调了,另外打一个鸡蛋汤,一起端了过来。 陆明峥闻到香味,抬头就看到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有些错愕,抬头冲她笑:“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么好的手艺?” 上一世,离开这里后才学的。 祝晓敏笑笑当是回答,一碗汤放他面前说:“土豆饼凉了不好吃,先吃饭,一会儿再看吧。” 陆明峥点头,去洗了手,过来卷一张饼咬一口,就觉得鲜香满嘴,满意的点点头,从兜里取了几张布票出来,直接推到她面前。 祝晓敏错愕:“干什么?” 陆明峥说:“这是我去年发的,也用不着,给你添件衣裳。” 怎么听着,像是上一世给她家用的口气? 祝晓敏像被烫到,急忙推回去:“我不要。” 陆明峥抬头看看她,又低头吃几口饭,这才又慢慢的说:“我留着也浪费,你不要,或者拿去给别人也行。” “陆明峥,你……你能不能别这样,我说过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祝晓敏气急败坏的嚷。 陆明峥抬头看着她,迷惑的说:“我没说给布票就是让你和我在一起啊,就是……就是我去年的布票没有用上,就给你用。” “为什么要给我用,我又不是你的谁,我……我是说,我也不想当你的谁,怎么能要你的东西?”祝晓敏开始语无伦次了。 陆明峥的眼睛黯了黯,没再管那布票,低下头又慢慢吃饭,隔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原来我在这里的时候,这些东西大家都是不分彼此的,有得用就用,现在不拿我当自己人了。” 啊? 祝晓敏愣一下,恍惚好像,似乎,可能,是……这样。 大家分从不同的城市来这里当知青,都只是十七八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远离父母家人,说不惶惑迷茫是假的。 后来互相认识了,在这处大院子里,同吃同住,抱团取暖,渐渐也真的像一家人,一个人有吃的,就一定会分给所有的人,一个人有钱花,也不会自己一个人藏起来独享。 尤其是陆明峥,每次他家里寄东西过来,大家都开心的像自己家寄来的一样,闹哄哄的去抢。 现在自己这个反应,好像还真是激烈了一点。 祝晓敏抓抓头,盯着布票琢磨好一会儿,这才拿起来,点头说:“嗯,回头和诗文商量一下看怎么用。” 见她不再拒绝,陆明峥咬着食物“嗯”的一声,也没有抬头,唇角却忍不住勾了勾。 还是这招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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