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造纸厂不远的一个大排档，方明和方勇坐在一张小桌子前，屁股下面是两个不大的板凳。 这大排档位于室外，里里外外也就只有一层塑料的篷布遮挡风寒。 方明两个人则是点了些肉串，鸡爪，松花蛋，和啤酒…… 现在已经是晚上五点多，天早就已经黑的不像样子，既然回不去家，他们索性就把三轮车停在了附近一家旅店的院子里，打算今晚就在丹河过夜了。 “哎……谁能想到，这生意竟然这么快……” 不知道是喝的太多，还是大排档里的温度太低，方勇的脸颊上涌起一圈坨红。 方明其实也有些无奈，尽管他知道，像这样的暴利行当或多或少的会出现意外。 但也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最终的问题，竟然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当初想出的那些营销话术，难道反而弄巧成拙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如果没有这一套朗朗上口，吸引人注意的顺口溜，他们的生意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红火，利润更是不可能有现在这么高。 想到这儿，他也只能微微摇了摇头，举着还冒着泡沫的酒杯和对面的方勇碰了一下： “其实也正好，年前……咱们可以好好的休息几天，争取过上一个好年。 至于没赚到的那些，我只能说那是天命了，实在是不可强求！” “哈哈……” 听着方明的这番话，方勇不仅咧开嘴大笑起来，自己这个弟弟还有那么一丝神棍的气质呢。 明明是生意被人家给盯上了，他非要扯到什么天命。 “二明哥，大勇哥，是你们？” 忽然，一个有些青涩，又稍显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方勇放肆的大笑声。 二人闻言，下意识都回过头来，一眼看到一个十七八岁，长相憨厚，有些呆呆的少年就坐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手中的筷子正刺向盘子里的烤明太鱼。 “啊呀，这不是九妹吗？” 双方都愣了片刻，方明率先缓过神来，探出一只手指开口了。 其实，这个憨厚的少年，名字叫郑宝根，他家是原来在林场时，二大爷方景鹏家的邻居。 林场总共就那百十户人家，所以……两家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至于这个绰号“九妹”的来源，那就更有意思了。 郑宝根的父母，都是饥荒年代，关内逃荒来的人丁，所以对于男孩传宗接代……就有着比一般家庭更深刻的执着。 只不过，他们的运气实在是不太好。 一连生了八个女娃，这才终于在人到中年的时候，诞下了郑宝根这个宝贝疙瘩。 也因为这个缘故，林场里的孩子都喜欢叫他九妹，这也算是……山里枯燥生活中的一点消遣。 不过……也幸亏郑宝根的父母生孩子比较早，没有赶上计划生育。 要不然以他们家的这支游击队，扒房子可能不够了，要把祖坟都挖掉，说不定才能起到警告作用。 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被揶揄的多了，郑宝根对于九妹这个称呼，已经明显不像小时候那么抵触了，甚至已经隐隐有了几分认同。 “二明哥，没想到吃个烧烤，竟然能遇到你们。 今天真是……怪不得我这左眼皮一直在跳呢！” 他说的有些夸张，也惹得方勇两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九妹，你怎么在在丹河？” 三人互相寒暄一阵子，很快就把饭菜端到一张桌子上，气氛一下子浓烈了好几个数量级。 眼瞧着他们俩忙活完，郑宝根才终于无奈挠了挠头： “我七姐……在丹河开了个歌舞厅，现在冬天又没有树砍，我就干脆来投奔她了。” “是这样……” 方明点点头，心下了然，前世的时候，他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情，难道是因为自己很少在丹河出入吗？ “别说我了，说说你们俩。 你们俩怎么跑到丹河来了，是不是方叔又接到什么大生意了？” 郑宝根吃着明太鱼，嘴里面啧啧有声： “我是真羡慕你们俩，不用自己打拼，直接就能当阔少爷。 什么时候，我爸也能靠谱一回，让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啊？” 这话……虽然无心，但却正好戳到了方勇两兄弟的痛处，眼见四下的人不多，方勇干脆就把筷子朝着桌上一丢，大口干了满满一杯的啤酒： “九妹啊，其实我爸他……” …… 三分钟后，郑宝根像是听到了火星撞地球一样，整个人的脸孔都呆滞了几分。 在他心中，方叔，也就是方景云一直都是他的偶像。 他还想着自己攒一点钱，像方叔一样，去追寻自己的梦想，成就一番事业呢！ 结果现在，忽然有个人和自己说，自己的偶像是一个人渣……不，是一个畜生都不如的混蛋，可以想象他心中的落差究竟有多大。 过了十几秒钟，他扫视了眼一言不发的方明，又打量了下猛灌着啤酒的方勇，终于还是在不情不愿中接受了这个现实。 “所以……你们两个和婶子现在……” 他起了个头，似乎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了。 方勇夹起一块松花蛋，浓浓的醋香混杂着松花蛋的厚重滋味，一起塞进了口中： “不就是二十万，又不是天塌了。 现在我们哥俩在丹河，做了点小生意，利润也还算不错。”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不知道都是年纪不大，还是性格使然，郑宝根明显没有其他亲戚朋友的那份市侩和心机。 他一从竹签上扯下一块肉来，忽的眼睛一亮： “要不要去我七姐的舞厅玩一玩，那地方一天到晚的鬼号，震得我心脏疼。 不过，想要释放一下压力，应该还算是不错。 而且有我在，能给你们两个免掉两块钱的门票钱。” 方明和方勇对视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去，为啥不去，就算是为了这两块钱的门票，咱们也的去逛一逛不是？ 这要是不去，可就亏了。” 男人之间的快乐，也许就是这么简单，很快，三个人就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三个人在郑宝根的带领之下，直奔市中心而去，没多久，就在路边看到了一栋独栋的二层小楼。 这二层小楼装修精致，周围的墙体上都挂着彩色的霓虹灯，在这北风呼啸的夜里，格外的显眼。 而正门处，一个巨大的霓虹灯管缠绕的铁质牌匾垂落下来，那赤红色的灯丝弯曲之下，清晰的形成了几个大字——“月亮湾歌舞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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