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拿来4个土豆，扔进了灶膛的余灰里面，齐紫跟在后面，又拿了几个过来。 “大宝一个人就能吃三个，埋四个土豆，哪里够大伙吃的。” 齐紫蹲在灶口一边埋灰一边说话，“三十那天早上，姑娘不是不在嘛，谢家二叔骑着马来了一趟，听说大姑娘不在家，马都没下，就回去了。” 谢二叔，不会是惦记着她生日吧，宋月华心想，两人的生辰紧挨着日子，每年她都没怎么准备，倒显得她没良心了。 门外下起了小雪，四姐弟来外头看雪，过了好一会，雪越下越大。 “师傅，你回来啦！” 柳雪撑着伞从大门进来，看她后面还背了一个大背篓，宋月华帮她拎了下来，“你这都是装的什么呀。” 后面白书也撑着伞进来，看到宋月华回来，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 “这大冷的天，你们怎么跑来跑去的。”宋月华把人招呼进来。 “我们过年，大院的牲口也要过年的，可不得回去照看一眼，” 柳雪揭开背篓，是两只小母鸡，齐紫接过后道，“大宝有口福啦。” 宋月华看了眼大宝，又看向小宝。 小宝指着大宝道，“昨天齐紫姐姐给他炖了鸡汤，他非说想吃烤鸡，这才磨得柳姐姐一大早就跑到大院去给他抓鸡。” 宋月华无奈捏了捏大宝的脸道，“你可真有想法，尽会磋磨人，等会烧水拔鸡毛，你也一起帮忙。” 听到拔鸡毛，大宝还挺高兴地，用力一点头，鼻涕就流了出来。 小玉赶紧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鼻子。 雪是挺好看的，但要是冻坏了人就不值得了，宋月华带着几人进到屋里的炕床上去。 “我跟小玉不在，你们除夕怎么过的？”宋月华问道。 当时她走得着急，只顾着交待发工钱的事，也没有好好安排别的。 大宝举着手道，“王婆婆包了饺子一共有四种馅，我最喜欢猪肉馅的，夏师娘给我们煮了甜水，齐紫姐姐还给我烤了土豆，小虎哥过来帮我们烤了一个大蛋糕。” 大宝只记得吃了啥，还是小宝补充道。 “除夕白天的时候，村里人买了红纸来找易夫子写，红叶村的人也来了，求对联福字的人多，如山哥也帮忙一起写了好一会。” “大富叔找了个班子，在村里吹吹唱唱热闹得不得了，吃过晚饭后，村里家家户户都点了灯，白书哥跟蓝彧哥带着我们去烧竹子，噼里啪啦的，魏丰哥给我们做了小灯，元铁牛跟周心爱也提着小灯，我们在家里玩了许久。” “今年可真热闹。”宋月华笑着道，“能玩，能闹，还有饺子吃。” 柳雪以为她馋饺子了道，“家里还有不少面粉，明天初四，县里应该有卖肉的，明晚把王婆婆叫来，我们再和些馅一起包饺子吃。” 宋月华轻摇了下头笑道，“不必了，错过了今年还有明年，不差这一次。” “那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柳雪穿好鞋，准备去灶房忙活。 “不是准备做烤鸡嘛，”宋月华道，“就那个吧。” 柳雪跟齐紫过去灶房，大宝跟白书也跟了过去，宋月华刚靠到炕上，就听到有人进院的声音，来到屋外一看，竟是宗义。 “宗管事！” 柳雪拍了拍手上的鸡毛，高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前天去你家拜年，听田婶说你还没回家。” “今天刚回来。”宗义笑着应道。 齐紫提过来一个火炉，宋月华给他倒了壶热茶，问道，“怎么样，可还习惯？” “没什么习不习惯，”宗义握住茶杯道，“我们都被谢安那厮给骗了。” “怎么回事？”宋月华神情一紧。 宗义手上茶杯攥紧，“少将军手下有个名唤万叶的谋士，当初来捉拿金少阳的百夫长，便是中了他的圈套，至于这个万叶是不是得了少将军的授意，暂时还不得而知。” “原本想以贪大好功的罪名拉百夫长下马，结果没想到，一整队人马全部交待在这里。” “事情暴露后，万叶本是必死的，却被谢安给保了下来，一开始我还想不通，后面一琢磨才明白，那日谢锋也杀了不少兵士，只有让万叶在前头顶着，后面受到的波及才会越小。” 一杯茶水过后，宋月华又给他倒了一杯，宗义气得笑道，“谢锋把事情顶了下来，我去与不去，影响都不大，只怪我当时心神慌乱，着了谢安的道。” 宋月华默默喝了一杯子水，心想，以后还是得多留个心眼子，不然被人当猴耍了都不知道。 “村里人的命，万叶总有一天是要偿的。” 宋月华忙道，“你别动这个心思，想想家中妻小与母亲，人恶有天收，别白白失了自己的性命。” “东家放心，”宗义笑道，“我不至于如此鲁莽，这次回来，我想带个人走。” “谁？” 从宋家出来后，宗义先去了刘山炮家。 当初城楼上替他挡了一箭之后，还没正儿八经谢过人家，趁着这次回来，送些银子聊表一下心意。 刘山炮年轻体壮，拔了箭上了药后，只养上个把月就活蹦乱跳的，后面为了不干活又多包了一个月的绷带。 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两块银碇子，刘山炮的爹眼睛直发光，乐呵呵道。 “村里人都说义哥儿出息了，叫大人物瞧上了，我看可不是嘛！” 看着他爹这见钱眼开的模样，就连刘山炮都觉得有些丢人。 把人指使走后，刘山炮才问道，“义哥儿，你是跟着哪位大人，做什么去了？” 宗义道，“少将军的名头你可听过，他便是我家主公，我不过其中一门客罢了，没什么正经名头。” “少将军！” 刘山炮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羡慕道，“义哥儿，你是真的要出人投地啊！” 看到刘山炮身体无恙，宗义也安了心，把银子留下后就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刘山炮抱着伞追了出来，“义哥儿，可是要回去？我送你一程。” “我要去王家，找王黑蛋。”宗义抖了抖蓑衣上的雪道，“你不必送了，我有蓑衣。” 刘山炮还是跟了过来，“你找王黑蛋做什么，他又同他爹吵架呢，我跟你一块去瞧瞧热闹吧。” 宗义，“……” 两人过去的时候王家倒是没有吵架，王老头去找赵二狗喝酒去了，家里只有王黑蛋一人在灶口烧着火。 “义，义哥儿……” 王黑蛋在村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从守过一次墙后，对着宗义总有些畏惧。 宗义摘下斗笠，蓑衣也不脱，直接开门见山，问他愿不愿意一同去少将军手下做事。 “少将军？” 王黑蛋有些不可置信，一旁的刘山炮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 “没错，但我也同你说清楚，你只能当我身边的小兵，替我做事，在那种大人物的手下，运气好则一步登天，运气差，可能死无全尸，去不去全在你，想好了，明天早上在村口等我。” 宗义戴上斗笠就走，王黑蛋在后面哎了一声，把人叫住，“你要我做些什么事？”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宗义转过身道，“你连人都剁过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干不了的。” 王黑蛋，“……” 宗义出了王家，刘山炮追了上来，问道，“义哥儿，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叫我？” “你刚没听清楚吗？”宗义步履飞快，“一个不小心可能会死无全尸。” 刘山炮不当一回事道，“我听到了，不是还有可能会一步登天吗？” 看他只挑好的听，宗义脚步不停，“这不活不适合你，你还是在家老实种田。” “我觉得我挺合适的，”刘山炮跑到他的前头道，“危险的时候，王黑蛋可不会替你挡箭，但我会。” 宗义听到后脚步一顿，“你好好考虑明白，要真想去，明早到村口等我。” “好嘞。” 刘山炮高兴完了，又紧张兮兮道，“义哥儿，我就了解了解一下，给你挡箭的机会应该不多吧……” 看宗义没有说话，刘山炮生怕他改了主意，忙道，“你尽管放心，我身体底子好，能挡不少次，带着我绝对划算。” 宗义，“……” 周家。 等雪小一些的时候，宋月华去了一趟周家，给周爷爷拜年。 自从胡大夫施过针后，周爷爷一直喝着汤药温养着，看起来精神头挺不错的。 林氏端来一盘吃食，笑着道，“小虎自己在家里折腾的吃食，不是什么好东西。” “您怕是不知道小虎的吃食在外头多受欢迎吧。”宋月华笑道。 林氏笑道，“那还不得多亏了你。” 周爷爷抱着周心爱在火炉旁边烤火，大小宝一过来，周心爱就挣脱了出来，要同两个小的一块玩耍。 “时间过得真快啊！”周爷爷看着几个小娃娃感慨道，“又是一年过去了，都长大了。” 宋月华伸着手烤了烤火，笑着道，“您还是老样子，看着还是几年前的模样。” 周里正哈哈一笑，喝了口茶水，默了片刻，才问道，“丫头，你可是遇到事了？” “不是我遇到了事，是我一个友人……” 熟识的人里面，大毛死了，燕风见被流放了，宋月华从青州回来后，心中一直空荡荡的，她能安慰得了小玉，但却无法安抚自己。 燕风见的事，宋月华一股脑地同周爷爷道来。 章氏进来送鸡蛋糖水，送完后，周爷爷打发她去熬药，直到宋月华全部说完。 周里正才长长地叹了声气，“世事难料便是人生常态，丫头，你的一生还有很长的时间……” 从周家离开后，宋月华带着大小宝回到家。 晚一些的时候，唐氏跟张氏上门来，说道，“胡家出了事，村里人都去看了眼，你看要不要也去一趟？” “胡金水？他怎么啦？”宋月华问道。 大年初二，也就是昨天，冯翠华回娘家，结果在路上滑了一跤摔进了水沟里。 不知道磕了脑袋还是怎么地，在冰水里泡了好一会才爬出来。 说到这里，唐氏啧啧道，“冯翠华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脸白得跟鬼一样，裤子上面全是血……” “血？”宋月华惊呼道。 唐氏说到这里，面上哀戚，“三个月了，说没就没了。” 宋月华听着觉得不对劲，“初二回娘家，怎么是冯翠华一个人自己去的，胡金水干嘛去了？” “听说是两口子吵了架。”一旁的张氏开口道。 唐氏又道，“原本小产之后，只要好好养身体，以后也是能再怀的，但是听说，她从回来后血就止不住，喜婆子在胡家折腾到半夜才回的，今天一早送去了县里的医馆，听说伤了身子，往后都不会再有孕了。” 听到这种事，宋月华心里也难受。 等到唐氏跟张氏一走，她就从灶房拿出一包红糖，又捡了二十多个鸡蛋，一包点心，拎上篮子准备去胡家看看。 同是一个村的人，心意还是要表示的。 在胡家门口喊了一会门都没有人来应，宋月华一推，发现门没有栓，于是进到里面去。 刚到屋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吵架声。 “自己有了身子都不知道，你是猪吗？要不是你脾气大，我能不陪你回家吗？现在好了，往后也生不得娃，你个臭婆娘，是想害得我们胡家断子绝孙，你就是个害人精！” 宋月华刚到门口，又退了回去，重新敲门，敲了好一会，胡金水才过来应门。 “大丫，”胡金水面上表情不太好，“你怎么来了？” 宋月华拍了一下篮子道，“村里人都来了，怎么我就不能来看一眼？” 来者是客，胡金水把人请了进去。 “我去看看小翠吧。”宋月华道。 胡金水道，“刚小产的妇人不干不净的，你何必沾染这些晦气。” “带我去瞧一眼吧，我杀的人多，身上煞气重，正好帮小翠去去晦气。”宋月华语气也不太好。 胡金水看了她一眼，把人带到小翠的屋子前。 宋月华进去后，就见小翠白脸嘴干地躺在床上。 “你没喝水吗？怎么干成这个样子了？”宋月华问道。 小翠轻摇了下头道，“没喝。” 桌上茶壶里的水凉了，宋月华准备去换一壶，结果小翠喊住了她，“就这样吧，我渴。” “那不行，你等着。”宋月华说完拎着茶壶出去了。 灶房里面胡金水跟他老娘正在灶房里面烤火。 “她要是真生不了，我只能把她给休了。” 胡老娘叹气道，“那也是没办法的，大不了娘把棺材本拿出来，重新娶个好生养的，孩子是一定要生的。” 宋月华门都不敲，直接就进来了，吓得胡金水一跳，“你来干嘛？” 灶上有个烧得冒泡的茶壶，宋月华直接就拎走，还顺走了一个碗，“喝水。” 胡金水，“……” 回到房里，给小翠泡了自己带来的红糖后，宋月华不确定地问道，“吃饭了吗？” 见她摇头，宋月华是真的生气了，但一想到这是别人家，只能把带来的点心拆开喂给她吃。 “你先填填肚子，我去一趟红叶村，找你娘过来照顾你。” 小翠眼眶发红，“昨天我娘来了，还没进门，就被他给赶走了……” “别哭了，”宋月华帮她抹了把眼泪，“我现在就带你回娘家。” 宋月华把小翠裹进棉被里面，想了想又用被褥包了一层，找了条布带子，把她捆紧后，把她的脸盖上，打横抱了出去。 刚到门口，胡金水就拦住她，“宋大丫，你在干嘛。” “我在干嘛！”宋月华气愤道，“我想问问看，你在干嘛，是想活活饿死她吗？” 胡金水大声道，“那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那这事，我就非管不可了！” 宋月华不想同他过多纠缠，一脚把院子里的大石臼给踢飞了出去，差点砸到胡金水身上，吓得他往后一退，也没有碰到他，就哎呀叫了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宋月华抱着小翠出了门。 身后的胡金水，还有胡老娘大喊大叫了起来，“抢人啦！宋大丫欺负瞎眼婆子，抢媳妇啦！” “东家，我还是护不住自己。”小翠的声音哽咽微弱。 宋月华轻声道，“等你好了，回来继续练武，变强了就能护得住。” 冯家还算好找，冯老娘看着虚弱苍白的女儿后，不禁大哭了起来。 “我的儿啊，那个丧尽天良的说会照顾你，这是干的什么事啊！” 冯老爹缩着身子坐在墙角，垂着眼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一声不吭。 宋月华看了一眼就没再看了，同冯老娘道，“别哭了，好好照顾小翠，别说些让她糟心的话。” 说完，宋月华把那一篮子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就要走。 “宋姑娘，多谢你，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 胡老娘要跪下，宋月华赶紧托住她，“您别这样，我只是顺手罢了。” 等宋月华回到村子后，她都做好跟胡家大干一场的准备，结果对方屁都没放一个。 别人不来找她的事，那她也没必要非上赶着去教训别人。 该做这件事的人自己不做，怎么算也轮不上她。 等回到家后，林氏跟周大富就找了过来。 “胡金水说你抢人了？” “抢了。” 宋月华把冯翠华的遭遇同他们说来，林氏听后气愤不已，“胡金水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私下里这做派真叫人作呕！” 周大富道，“你走之后胡金水又是喊又是骂就是不敢追上去，在村里人面前告你的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而同村里人打了一架。” “这件事你别管，晚点我过去同他好好说道说道，保管他不敢来找你麻烦。” “多谢大富叔，我当时也是气晕了头。”宋月华道。 林氏拉着她的手道，“这个村子里除了你，也没有人敢干这种事，许是老天爷看冯翠华可怜，才叫你去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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