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美酒夜光杯。 在观赏了十多场节目之后,荷巧因为还没等来自己稍微感兴趣的对诗作词,所以就提议先去画房看看。 “荷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要跟陶城主客气。”,李沐春笑着说道。 “却之不恭,受之有愧。”,荷巧摇头道。 陶业却转过身来,说道:“荷先生就听李小友的,有什么问题尽管跟我提,反正我与周楼主感情极好,他的楼就相当于是我的楼了。” 周若听闻拍了拍陶业的大腿,笑着问道:“喝多了?” 陶业便稍稍凑了过去,轻声说道:“给个面子嘛。” 周若笑了笑,朝荷巧说道:“荷先生不必拘谨,有需要就提,只要是周某人这座俗雅楼有的,都极力满足。” 荷巧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那个手里拿着个咬了几口的水梨,正在欣赏节目的青衫,后者似乎察觉到了视线,也是看了过来。李沐春见到荷巧看着自己,朝身后望了望,又擦了擦脸,满脸的疑惑。 “这个陶业,是你故交?”,荷巧以心声问道。 “刚刚认识不久。”,李沐春同样以心声回应道。 “那你就这么相信他?”,荷巧重新在李沐春身边坐下。 李沐春想了想,再次回答道:“这个我自有分寸。” 荷巧揉了揉眉心,起身上了二楼去了。 酒过三巡,也许是在场的人多多少少有的喝高了一点,就开始让周若暂且停下表演,说他肚子里的墨水都快要吐出来了。周若自然清楚,对诗要开始了。 那些舞女撤下后,一位光着脚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壶的男子跳上圆台,先是朝众人做了一揖,然后说道:“在下范以,活着的时候侥幸考上了个榜眼,今儿个第一场就由范某坐庄,你们谁先来?” 一位看上去十分精壮的汉子三两步上了圆台,抱拳说道:“在下薛炎,读过几年书,早早听闻范榜眼大名,如今正好想要与你切磋一二。” 范以眯眼看去,随后举起酒壶哈哈大笑道:“看你这虎背熊腰的,真能对出什么好诗来?” 台下的人也都纷纷起哄。 又有一人站了起来说道:“范兄可不要以貌取人,轻视了这位薛兄弟,他绝对能给你惊喜的。” 范以哦了一声,这倒是稍微挑起了他的些许兴趣和好奇,他范以在之前周若举办的宴会上可以说是力压群雄,能够与其交手的寥寥无几,而且每次都喜欢第一个上场,如果实在是没有人对诗能对得过他,过了几轮让其过瘾之后,要不就是陶业上场要不就是周若亲自上场,所以在这河灵城内,能够在这方面给予他惊喜的可不多见了。 “薛兄不如先来?”,范以说道。 哪知道薛炎反而伸出一掌,示意无需礼让,“既然范以兄身为擂主,那自然是擂主先出题了。” “好些自信!”,范以笑道,“那范某便不客气了。” 范以拎着酒壶开始在台上挪步,来来回回不过三圈,很快便脱口而出。 “涸辙遗鲋,旦暮成枯。” 从上台到出诗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台底下的人不得不赞叹这个范以如若不是英年早逝,一国之师也不是不可能。 薛炎倒不像范以那样站着,反而在思考的时候喜欢盘坐在原地。 十数息过后,见薛炎依然还在沉思,对面的范以灌了一口酒,提醒道:“可不是范某打扰你,这对诗可是也有时间的,实在不行就坐下去好些想想便是了。” 这个时候,薛炎却是站起身来,笑道:“坐下去就不必了。” 薛炎朗声道:“涸辙遗鲋,旦暮成枯。” “人而无志,与彼何殊?” 此句一出,台底下一片哗然,鼓掌声惊呼声很快便热火朝天。 “薛兄好样的!是得有这么一个人来打压打压这个范老二!” “说惊喜还真是惊喜!” 对面的范以也在回味薛炎这一对,摇着头称奇。 “果真是惊喜。”,范以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不再轻视对方,开始在自己那边来回踱步。 认识范以的人都知道,这个范老二开始认真起来了。 台下的李沐春一只脚撑起来,整个人还是坐着,左手勾着一壶酒,右手拎着一串水灵灵的葡萄看得津津有味。 这样的坐姿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说明如今的青衫年轻人是完完全全的放心。 看着台上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陶业与周若挪了过来,前者问道:“如何?” 李沐春叼起一颗葡萄,然后又抿了一口酒,点头笑道:“大饱眼福。” “那就好,李公子以后常来啊。”,周若说道,“不过以后可能就要略微收一点费用了,还希望李公子不要介意。” 陶业瞪了周若一眼,后者置若罔闻。 李沐春轻轻拍了拍陶业的肩膀,笑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做生意嘛,肯定是要赚钱的,只不过到时候还要周楼主给李某打个折啊。” 周若抱拳道:“那必然是没有问题的,李公子如此门清儿,如此体谅周某,而不像某人,成天蹭吃蹭喝。” 陶业当时就不乐意了,斜眼过去,说道:“肯定不是我,我刚来俗雅楼可就存了一大笔钱了。” 周若点头道:“啊对对对对,你那点钱还不够买我一杯酒的。” “也不知道你这个城主是怎么当得这么穷的,我们这河灵城还是在这鬼域出了名的商城,繁华程度不言而喻。” 陶业站起身来拍了拍胸脯,说道:“我他娘的清廉!” “拉你娘的倒!”,周若也不甘示弱。 李沐春静静的看着二人对骂,这交情但凡浅一点,都不会这样说话。 “不跟你扯了,本楼主要上台了。”,周若缓缓起身,圆台上早已放置好了一架古筝,这位名动河灵城甚至鬼域其他地方都说起过这位俗雅楼楼主可不光光是良才满腹,一手乐器也是超绝。 只见周若上台后,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似乎大家都在等待这一刻。 “周兄!今儿个一定得是《平湖秋月》啊,我老想了!” “滚犊子!上次不刚弹过?今日必须得是那《渔舟唱晚》!” “你们这两首哪有我《香山射鼓》好听?!” 面对台下的七嘴八舌,周若伸手虚按几下,台下瞬间安静了好些。 “今晚没有那些名曲,周某为诸位带来的是一首自己所作之曲,还请诸位静听。” 周若双手抚琴,用那拨片亲亲拨动琴弦,优美的旋律响起。 原本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刚刚才画完几幅画的荷巧也是稍微打起些精神,面对此情此景,又有了灵感涌现。 李沐春与陶业不禁闭上了双眼,静静聆听。 山雾弥漫,古刹朦胧,惟闻钟磬鸣响。 大日悬空,阳气若天,诉说慷慨激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惊叹低回婉转。 水眼波横,山眉峰聚,奈何雪空人心。 周若双手离开琴弦,琴音戛然而止,众人却还是回味无穷。 周若抱拳道:“周某不才,一首《时节如流》让大家见笑了。” 台下掌声轰鸣,赞叹声不绝于耳。 “这首曲子之前他给我演奏过,李小友不如给个评价?”,陶业说道。 “愉悦。”,李沐春脱口而出,想了想之后觉得可能有些敷衍,于是又说道:“如听仙乐耳暂明。” 陶业竖起大拇指,然后笑道:“李小友不上去露两手?” 李沐春赶紧摆了摆手道:“学识浅薄,技艺不精,还是少做多看多听最好,免得丢人现眼,破坏了气氛不是?” 陶业笑了笑,说道:“李小友谦虚过头了啊。” 李沐春笑而不语。 “可能会有些扫兴,但是李某能否在这问些事情?”,李沐春突然以心声问道。 陶业微微摇头,面带微笑,以心声回答道:“有何不可?” 李沐春嗯了一声,“陶城主其实是去过外面的,对吧?” 陶业一愣,笑着问道:“何以见得。” 李沐春理了理思绪,说道:“进到这俗雅楼,我便发现,纵使周楼主多才多艺,可是似乎对画作不是那么感兴趣,所以才导致这俗雅楼文人墨笔数不胜数,却唯独画作少之又少。” “而为数不多的几幅画作落款还都是陶城主的名字,如今荷姑娘所处的那间画房其实不是后来才安排好的,而是一早就有了的,刚好便是陶城主的。” 陶业只是浅笑,默不作声,既不认同也不反对。 李沐春从腰间的“金蚕”中偷摸着拿出一卷画来,丢给了一旁的陶业。 “这是?”,陶业问道。 “自己的画都不认识了?”,李沐春笑着说道。 陶业摊开画卷,不由得一惊。 “虽说没有落款,但是这幅画的题材和构画都与俗雅楼出自陶城主手中的画作可谓是异曲同工,可是李某人不知道为何陶城主会如此大变作画手法,难道是为了迎合这鬼域的风景?我推测那幅画应该是陶城主早年去过人间之后有感而作,毕竟在鬼域可没有这么多姿多彩。” 陶业手中的正是那一幅李沐春买来的秋山晚翠图。 陶业再次伸出大拇指,“李小友洞若观火,心思缜密的实在让人害怕。” 李沐春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所以说,陶城主到底是大活人还是像这里。。。” 青衫年轻人指了指坐在那边的文士们。 “自然是他们一般。”,陶业回答道。 李沐春收回视线,盯着桌子上的酒杯,杯中酒水亮闪闪。 “周楼主,或是说陶城主,就这么想做个,人?”,李沐春问道。 陶业摇了摇头,说道:“前世为人,今世为魂,陶某人并不是很看重这些,因为我觉得,无论身在何处沦为何物,只要身怀仁人之心,何人不是人?何人不是君子?” 李沐春看向陶业,不由得点了点头。 “所以李小友在潮生阁上提醒陶某的那几句,我就觉得李公子这人值得结交。”,陶业笑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陶业又补充道,“所以李小友又是如何看待我们鬼域的?” 李沐春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还未曾见过全貌,李某人不敢妄下定夺。” “也好也好。”,陶业说道。 李沐春举起酒杯,陶业看向他,前者笑着说道:“既然都说明白了,以后你陶业便是我李沐春真正的朋友了,关于如何看待鬼域这个问题,李某人肯定会给予陶兄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陶业一笑,将酒杯与李沐春的杯子一磕碰,二人相继一饮而尽。 朋友合以义,自然当展切偲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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