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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迎接他的却是另桩婚姻

历经七十多天的辗转,国荃终于在九月二十一日,顺利到家。爷爷见到两年未见面的孙子,高兴得不知所措,指挥着家里又是杀鸡又是宰鹅,为他的宝贝孙子接风洗尘。 全家老少齐上阵,转眼的工夫,一桌丰盛的家宴已安排上桌。国潢媳妇---钟秀,起身说道:“九弟洗澡怎么这么久?”曾麟书发话道,“国潢,你去浴房看看。” 爷爷制止道:“催他做什么?孩子一路奔波,刚刚进门。让他洗,我们等着。”大家见爷爷发话,个个不敢动,钟秀见气氛太过安静,忙起身为爷爷斟酒:“爷爷,我先把酒给您斟上,等下九弟来了,好陪着您喝。” 国潢忙给妻子使眼色:“不忙,爷爷等九弟斟酒呢。”钟秀忙又将酒壶放下,大家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大约一刻钟过去,江氏见国荃迟迟不来,有点坐不住,忙找借口道:“我把那件新做的内衣给国荃送去,在外一两年了,换身新的。” 江氏说着出了餐厅,她站在浴房门前叫了几声,不见里面有人答应,便推门进去;只见,屋内一木盆水和国荃换下的衣服搭在一旁,江氏又急忙折回国荃的卧室,她推门一看,顿时愣在了那里…… 国荃归心似箭,途中,他每到一站便与荷香写信一封,嘱咐她无论发生什么意外,一定要等待他的到来。历经千辛万苦,他终于回到了家,他匆忙洗了个澡便直奔状元寨。这天,恰是荷香娘故去的三七日。荷香见到国荃,哭成了泪人。国荃将其拥在怀里,声声说着,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荷香忍住悲痛:“爹走的时候我年龄尚小,甚至不懂得什么叫死。可面临娘去世的那一刻,我才真正地明白,逝者的离去,是将活着的亲人,抛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多想那是场噩梦,可任凭我千呼万唤,再也唤不回噩梦前的昨天。我一遍遍读着你的每封来信,脑子一片白光,只记得你说,让我等你……” 国荃哀伤地低着头道:“收到你娘病重的消息,我和你一样,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全然不顾大哥为我付出的苦心,京武哥和师傅对我的婉言相留。大哥送我出城待要分手,他塞我手上一首诗,我展开一看,大哥将我比作五兄弟中白眉马良!就在那一刻,我整个人崩溃了,甚至动摇了” 荷香说:“我真是个罪人……” 国荃说:“别这么说!大哥对我的恩,朋友对我的情,我都可以报答,我有机会报答。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娘万一了,你怎么办?” 荷香抹着泪道:“国荃,谢谢你对我的一片真情。可静心想想,我感觉你不值,真的不值得为我丢弃学业。你的决定,叫我有种负罪感,可我已经无法阻止你,那时你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国荃说:“事事没有万全之策,书,我在哪都可以读,你,我只有一个。我不仅是个学子,更是个男人。接下来,我会发奋读书,弥补大哥对我的失望。” 荷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几件婴儿衣服,递给国荃:“自你离开山寨赴京,我娘好像感觉亏欠了你我什么。” “是后悔当初阻止我们吗?”国荃说。 “娘性子固执倔强,她不会和我认错,可她嘴上不说,我也看得出来,那段日子,她一直在默默做这些婴儿衣服。” 国荃问:“做给我们的?” 荷香鼻子一酸:“我去京城的前一天晚上,娘和我说,如果国荃少爷回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娘不管了。” 国荃拿起婴儿衣服,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抱怨:“她为什么不早这样” “我娘一时糊涂,阻碍了你我的婚事,我又妨碍了你的学业,我和娘都对不住你。” 国荃说:“谁要你说这个!告诉我,你仍爱着我吗?” 荷香说:“我永远是你的织女……” “我问你爱我吗?” “少爷,你不会不记得,家里已经为你定了熊家小姐。荷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说得是那么苦涩。” 国荃盯着荷香的眼睛:“说爱我!” 荷香绝望道:“爱又如何。” “爱,我就娶你!” “可那熊家小姐……” “我不认识她!别和我提这个人。” “我现在重孝在身”荷香说。 “我等你除服!” 荷香悲哀绝望的心被国荃的爱语复活,她伏在国荃肩头又抽泣了起来:“这些天,我一直在看不到边际的深渊中挣扎。面前的你,究竟是梦还是真实,自己都辨别不清” 国荃安抚道:“今后,无论你的梦里还是现实,都有我的陪伴,尽管我没亲耳听到你娘对我们的宽容,但她给我们孩子做的小衣服,我看到了。她已经将你托付于我,我会让她走得放心。” 荷香挣开国荃:“来,你先坐着喝茶,我去把你的房间整理一下,自国葆和壮芽回到家塾读书,很久没人住了。” 国荃忙拉住荷香:“别……” “怎么?这么晚了你还要走?” “家里还在等我吃晚饭,我得回去应酬一下。” 荷香惊讶道:“吃晚饭?现在已是戌时了,明日的早饭都要开始做了。” “我中午到了家,先和堂上老人一一拜过的。洗澡的时候,我越发觉得,不能在家吃晚饭,就直奔山寨来了。” 荷香说:“你的意思,全家都还在等你吃晚饭?” “见你心切,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这,这可怎么是好!又是因为我!那你回去怎么和家里说呢?” 国荃心一横:“既来之则安之。见到你,我总算放心了。” 荷香焦急道:“你呀你呀,那赶紧走吧!你们家规矩大,我早知道你是这么来的,早该劝你回去。” 国荃说:“不差这一会儿,大不了回去受顿家法。” 荷香急得快哭了出来:“什么都别说了!你现在立刻回去,有话留着明天再说。” 国荃拉起荷香的手:“答应我,从现在起,你什么都无须多想,就想着你的牛郎。待我回家安顿一下,明日一早便回山寨陪你。” 荷香点头道:“来,我给你牵马去。今天月光不错,你路上慢点。”荷香拎起灯笼,和国荃出了屋…… 二天一早,爷爷坐在客房,双手扶着拐杖,铁着面扫了下众人:“我作为曾家长者,将家中男丁和老辈人召集在一起,开个会。国荃在京一年多,千里迢迢回到家,我这做爷爷的激动难以言表。为他准备的接风宴,张罗的劲头堪比过大年。国荃的行为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曾家子孙用这种方式和家中老人表示恩谢。他跪了一夜,我自责了一夜。你们都是曾家子孙,壮芽即使不姓曾,也是曾门学生。所以,每个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尤其是男儿,你们都给我说出个国荃这么做的理由。” 曾麟书说:“任性不需要理由,从小就是头没有耳性的犟驴,罚跪纯属咎由自取。” 爷爷尽管对孙子的行为失望,但见儿子对爱孙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心里挺不是滋味。一年多不见儿子面的江氏,更是心如刀割,她为国荃辩护道:“爹,国荃跪了一夜,他应该知错了。” 奶奶抹了把老泪道:“老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孩子从京城到家,车马劳顿两个月,这刚刚进了家,就被罚跪一夜。让他起来说句话吧。唉!” 秀娟说:“国荃少爷天资聪慧,做事仗义,若不是另有缘由,少爷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赵奶奶说:“要说,大人也有犯错的时候,何况是个孩子。少爷在外近两年,刚刚进门,唉!纵有千错万错,不也罚过了嘛?让孩子起来吧。” 国潢说:“犯错和刚刚进门,没有直接关联。犯错就该接受惩罚。家法面前没有远近,更没例外。家中其他兄弟谁敢如此冒犯老人?” 国葆和壮芽对视下眼神,国葆狠狠瞪了眼国潢:“爷爷,我不认为九哥做的是犯错。” 曾麟书唯恐爷爷又来气,忙瞪国葆:“胡说什么?” 爷爷大度地回应道:“让他说。” 国葆继续道:“九哥昨天回到家,便和堂上老人一一拜过,且一一敬了茶,他没有失礼的地方。” 国潢说:“全家为他接风,忙活了大半个下午,辛辛苦苦做好的一桌饭菜,倒好,他不辞而别,跑到山寨去了。这不是错难道还是对了?” 国葆辩解道:“事情不能单一评判,凡事总有起因。” 国潢说:“因是什么?什么因能高于堂上老人的恩情?” 国葆说:“不同的事情发生在同一时刻,要以轻重缓急来对待。” 国潢厉声道:“住嘴,你懂什么?” 国葆强辩道:“我懂!我懂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圣贤教导我们讲仁义孝悌,仁义在先。仁者爱人,是要我们将每个世人当作自己兄弟。我山寨兄弟的母亲去世,近乎绝望,九哥放弃一顿家宴,去安抚一个兄弟的心,使他看到生活的希望和光明,错在哪里?” 国潢说:“百善孝为先。你九哥不顾堂上老人和全家人的感受,把辛苦为他准备的接风宴视作儿戏,人等到子时才回来,他孝在哪里?” 壮芽接话道:“我认为国葆说得在理。” 国潢说:“我知你们与九弟在山寨呆的日子长,即便他有错,说话也向着他。他也是我弟弟,他被罚难道我不心疼?” 国葆说:“国潢哥,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心疼九哥被罚,我是为九哥鸣不平!我刚一说话,你就叫我住口,对不起,是爷爷让我说的,我虽在兄弟中最小,但我姓曾,我有理由为九哥喊冤。” 壮芽说:“我支持国葆说的。” “你们” 国葆说:“我们是兄弟,如果国潢哥哥被人误会冤枉,我照样替你喊冤鸣屈!九哥在别人需要安慰和帮助时,放弃与家人团聚,我认为,这正是孝!是大爱的孝!试问,倘若你去岳父家赴宴的途中,发现有孩童落水,你是急着赴宴,还是舍身救孩童?” 国潢说:“你说的事就不可能发生。” 壮芽说:“可九哥就发生了与此雷同的事例。我不相信,爷爷知道了内情,还将九哥当做不孝来惩罚。” 国潢说:“就算是救人,难道急到,连与家人打个招呼的工夫也没有吗?” 国葆说:“救人生死,千钧一发,岂容多想。九哥就这秉性,我喜欢!” 爷爷看着国葆和壮芽,不觉一个暗笑,问曾麟书道:“昨晚国荃半夜回来,没和你说点什么?” 曾麟书回道:“我问他一千句,他连个字都不回我。就说了句:甘愿受罚。我不罚他罚谁?” 壮芽说:“九哥是做了好事,不便自我张扬。正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国潢说:“喝!罚了一夜,还罚出个英雄来?” 国葆说:“英雄不是罚出来的,正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随你怎么想。” 国潢暗自感叹道:“好嘛,我教你们读书,都用到我这来了?” 国葆说:“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爷爷盯着几个孙儿:“瞧瞧,个个的嘴巴炮筒子似的。好了,都别说了!听到现在,我似乎听出点门道。就此散了吧。” 爷爷话毕,背着手出了屋。曾麟书盯着国葆和壮芽发问:“看来,你们皆知九哥的行踪,昨天等他吃饭时怎么都不说?” 国葆倔强道:“昨天说了是叛徒。” 曾麟书发问道:“现在就不叛徒了?” 国葆说:“九哥被惩罚一夜,现在当然要为九哥抱不平。” 曾麟书无奈地点着国葆的鼻子:“你,你哪像我的儿子!” 曾麟书话毕走出了屋,国潢也随之下去,国葆望着远去的曾麟书嘟噜道:“您还不像我爷爷呢。哼!” 江氏朝儿子瞪了一眼:“嘟囔什么呢,还不快回屋?当心你爹听到,连你一块儿罚!” 国荃跪在堂屋,显然身体不支,爷爷进来站其背后,看着少气无力的孙子张着嘴呼吸,忙走上前搀扶,国荃的腿已经不能站立,顺势倒在了地上。爷爷心疼地:“你爹昨天问你缘由,你为何憋气不说?就这么死撑着跪上一夜?” 国荃说:“即使爹不罚我,我自己也准备惩罚自己。” 爷爷问:“冤吗?” “不冤。从孙儿离京的那一刻,我就打算惩罚自己了。” 曾星冈叹息道:“爷爷这辈子养了三个儿子,脾气个性没一个像我的,又得了你们五个孙子,就你这小东西,跟爷爷是活脱。我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你爹为昨天的事罚了你,我对我爹跪下,向你认错。” 爷爷说着对着墙壁上的曾祖画像跪下,国荃忙爬着去拉爷爷:“爷爷,是孙儿不孝,孙儿甘愿领罚的。” 爷孙俩坐在了地上,爷爷捧着国荃脸蛋心疼道:“有的话,你能与弟弟说,为何不能和爷爷说?你这头小犟驴,你长嘴做什么呢?啊?你爹罚你,为什么不辩解!” 国荃低着头:“孙儿以不当的方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怎么罚,我都认。” “起来,我祖孙二人,对着你曾祖的面,说说心里话。” 国荃忙搀扶爷爷起来…… 国葆和壮芽边收拾书桌边聊着:“你刚才怎么将荷香姐,说成是山寨兄弟?” “你认为,说九哥去找荷香姐姐恰当吗?” “是不恰当。不过,你脑子转得还真快。” 国葆说:“九哥赴京一年多,给我们写了一百多封信。他每次来信,信封都是装得满满的。不要说是亲兄弟,就是朋友,这个情分也重于泰山。回到家,我们话还没顾上多说一句,就被罚了一个晚上。我们不出面相救,接下来,爹还不知要怎么罚他呢。” 壮芽说:“我也好疼九哥。哎?你不一直都反对九哥和荷香姐好吗?昨日为何还为他保密。” 国葆说:“我不是反对九哥和荷香姐好,是反对九哥成亲。” “那还不一样?在山寨时,你竭力阻止他们在一起,怎么突然变了?” “壮芽,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你没看到,家里在为九哥准备新房?与其让熊家小姐做我嫂子,还不如是荷香姐。九哥不在的时候,荷香姐对我们那么好。如今,九哥非成亲不可,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壮芽说:“可家里给九哥定的是熊家小姐。” “我不同意!我想,凭九哥的个性,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壮芽说:“要我选,也是选择荷香姐做嫂子。” 江氏和国荃对坐在书房,江氏苦口婆心道:“有话和爹不好说,难道和娘也不能说吗?” “娘,我心里很乱,千头万绪” “你实话告诉娘,昨天,是否去见了荷香姑娘?” “她娘去世了,她唯一的亲人也没了。” “去就去了,娘不再说什么。可家里已经为你订了婚,你还在路上,人没到家,爷爷就让家里为你准备婚房。十月初六的婚期,是和熊家商定好的。眼看要成婚的人了,以后再不要和荷香拉拉扯扯的了。” 国荃说:“家里要我成亲,为何不写信告诉与我?这么说,此次回家,我是自投罗网喽。” “你这傻孩子!这是你的家,你落谁的网?你走前,婚事就已经定下,你是知道的。人家熊家小姐等你一年多,你让人家等到什么时候?” “娘,我与荷香相处两年多,和那熊家小姐面都没见过,难道,家里一定要逼我和她成亲吗?” “国荃,当初,娘给过你机会,是荷香娘坚持不同意。你自己说的,争取不过,就由家里决定。现在,亲戚朋友的喜帖都发了出去,你还牵扯着荷香?” 国荃说:“荷香娘现在没了,再没人能阻挡我们。” “你这是,要让曾家拿熊家小姐的名声开玩笑?撇开你爹不说,你先去问问爷爷,问他答不答应?” “娘,国华哥不也还没成亲,不如,就让国华哥娶了她吧。我真的不能接受她。” 江氏说:“合八字合的是你,订婚前我给了你机会。如今,彩礼也送了,喜帖也发了,日子也定了。总之,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 国荃急得跳起了脚:“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为你们几兄弟的婚事,我操碎了心。如果,你依然由着自己性子用事,你找你爹和爷爷说去。我可告诉你,到今天,你爹和爷爷都不知道荷香的存在。昨天我找你不见,就料定是找她去了。我劝你,别再给自己找不自在!” 国荃执拗道:“我什么也不找,明日我就回京城,还找大哥去!” 江氏说:“成了亲,任你跑到天边,娘绝不拦着。” “我死也不会娶那熊家小姐!” 江氏赌气道:“那你就准备给全家老人收尸!”江氏话毕起身夺门而去: 心已飞往山寨的国荃,此刻如同困兽,极具矛盾地坐在床边无从发泄。国葆和壮芽手足无措地立其面前偷偷互视。国葆对国荃道:“九哥,此举不当。” 壮芽也跟着说:“三思啊九哥” 国荃欲走不能,竭力压制着狂躁的情绪:“国葆,去给我的马加点料。” 国葆说:“九哥刚刚让我加过的。”昏了头的国荃不能自已,他狠狠地捶了下床:“唉!” 国葆看着国荃说道:“九哥,要不我替你回趟山寨,告诉荷香姐,说你一时脱不开身。” 国荃怒气道:“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可,娘都气倒在床了,若九哥执意要走,你可想到后果吗?” 壮芽劝说道:“九哥,你与荷香姐的事,师娘一直瞒着爷爷和师父,你去山寨的事刚刚平息,倘若再不辞而别,恐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壮芽话没说完,国潢推门进了屋,他看眼地上摆放的行李,淡然对国葆和壮芽道:“你们两个先出去一下,我与你九哥有话说。” 国葆拉着脸:“有话当我们面说,九哥的事从来不背我们。” “放肆!你是哥我是哥?我叫你出去,没听到?” 国葆索性一屁股坐在国荃身旁,对国潢没好气地:“是非面前,没有谁是兄长谁是兄弟,只有伸张正义和落井下石!” 国潢莫然一笑:“学问见长哈,竟然当老师面标榜自己多么正义。” 国葆对国潢不屑地:“哼。” “为何发狠?” 国葆说:“是!你是我哥,并教我读书,可我没跟你学到正义的学问,就看到你对胞弟落井下石,恨不得治九哥死地而后快。” 国潢摇头一笑,拉个凳子坐在了国葆对面:“小朋友,你九哥跟我的时候还不曾有你,你才和他在一起几日?” “那又如何?九哥大难临头,你还不依然冷言冷语,奚落九哥的种种不是?真是令人作呕。” 国潢淡淡一笑:“我对胞弟落井下石?我若不一旁冷风恶语,怎能激发你的强词辩驳?我不黑着脸,站爹的立场数落你九哥,怎能消除爹对你九哥的怨愤?难道非要爹亲口讲出来,你和爹硬碰硬地抗辩?真是幼稚至极!” 闻听此话,国葆和壮芽对视了一下。壮芽道:“国潢哥原来是激将法?借我们之口,让师父和爷爷明白,九哥此举情有可原?” 国潢莫然一笑:“九弟与山寨的瓜葛,除了爹和爷爷还蒙在鼓里。我,你们,还有娘,哪个不在竭力为九弟打掩护?原本一个单纯的婚事,竟发展到手捧两个烫手山芋。眼下是,谁接谁烫手!大哥不在家,这个底总要我来托。去吧,你们先回避,我和九弟说说话。” 国葆和壮芽对视了下:“国潢哥,对不起,刚才冤枉了你。愿你能帮九哥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荷香姐姐你也见过,我愿意让她做我的嫂子。” 壮芽跟着说:“国潢哥,我和国葆的想法是一样的。” 国潢说:“先下去吧。” 国葆不放心地对国荃交代着:“九哥,你平时教导我遇事理智,此刻,千万不要急着回去。什么事我都支持你,可眼下,娘的气还没消,要多体谅娘的不易。” 国荃对国葆二人道:“先和壮芽到书房温习功课去吧。” 国葆拉着壮芽出了屋,国潢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国荃:“九弟,此事换作是我,你该如何对我说。” 国荃嘟囔着:“奈何此事无法交换,倘若四哥真心为我,求你劝说堂上老人,就让国华哥和熊家结了这门亲吧。” 国潢说:“如果有可能我也这么想,可惜没有。” 国荃恼怒道:“别逼我,别说逼我的话!” 国潢语重心长地:“九弟,自小我就带着你,我们一个屋睡觉,一个屋里长大;哄你玩,教你读书,辅导你写字,替你不知背了多少黑锅。没谁再能比我更了解你。如今,我们都已成人,大哥不在家,代父理家的责任全落在我身上。有时候想想,我也很冤。哥哥弟弟都能专心读书,而我却要代父教书,代父供养兄弟,代父担当家务,所有这一切,还不都为了顾全大局?” “大局大局,若拿大局来压我,国荃是死定了。” 国潢问:“为一个女人?为一份儿女私情说死?” 国荃将手一挥:“请不要轻描淡写随便说出女人二字!她是我心上人,我国荃不但是曾家儿孙,更是堂堂正正的男人。我有权去呵护自己心爱的人,保护她的一生。昨天见面,我已许诺要娶她,我君子一言!” 国潢‘唉’的一声:“此事说来话长,我不翻你旧账。哥钦佩服你千金一诺。但请别忘了,你还向我们的母亲承诺过,倘若一月之内,荷香娘执意不肯,便由家中做主。” “可” 国潢说:“可我们的母亲,恰恰因你忘却了的诺言,气倒在床。这就是你堂堂大男人所为?” “我岂是有心气娘,我只是阐明自己心愿。” “我看你已打点好了行装,难不成要与那心上人一起私奔?” “与自己心爱的人,宁可沦落天涯。” “你如此坚决?” “然也!” “请讲出一个说服我的理由。” “九弟此生,无法再接纳任何别的女人!” 国潢疑惑地盯着国荃:“九弟,莫非你与荷香发生了什么?” “兄是何意?” “还须我说?” “无所发生。” 国潢起身背对着国荃看着窗外,沉默片刻道:“家中负债与熊家送交聘礼。你回家的前一日,我刚和爹去集市卖了粮食和棉花,准备为你筹办婚宴。如果你想逃婚,我不拦着。现在就可以带上荷香远走高飞。但请你静心想想,你走后,堂上老人怎么为你收场?想想整个家族的名声,想想偏爱你的大哥,他知道后的情形。” “那四哥说,我该将如何?” “你是我胞弟,一个藤上的瓜。四哥同情你,心疼你,但四哥袒护你只能袒护至此。好自为之!” 国潢回身拍了拍国荃肩膀,走向屋门。国荃眼看着国璜,叫了声:“四哥!” 国潢回头道:“刚才,还说自己是男人,是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担当。自己权衡。” 国潢说着出了屋,国荃像团烈火被泼了盆冷水,散发着最后的热量,他愤然夺门而出。 母亲江氏倚靠在床头,秀娟一旁安慰着:“夫人这些天,一直为国荃少爷的婚事操劳,是提心提得。您就安心歇息几日吧,家中琐事由我打点着就是。” 江氏佯装无所发生:“孩子们多,打发一个是一个。今年,先将国荃给打发了,明年再把国华的事给办了,国葆和壮芽还小,还可以舒缓两年。” 秀娟说:“等媳妇们都过了门,家中事您就放手吧。孩子们也都大了,由他们打理去。” 江氏摇了下头:“待他们都有了孩子,还不得老的给照看着?都是刚刚省事的年轻人,哪里会带孩子。” 秀娟一声叹息:“我知道劝也没用。只是,您自己也上了年纪,倘若真的倒下,儿女再孝顺也是不能顶替,还不得自己受?” 江氏说:“我是想,趁堂上二老都还康健,让他们亲眼看着,孙儿们个个都成家立了业,我这做儿媳的,也算了了他们的心愿。” 秀娟为夫人惋惜道:“里外的,您是不会为自己着想。” 国荃求娘不成,便破釜沉舟地来找爷爷,国荃跪在爷爷面前将与荷香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全部袒露出来,请求家法外开恩。 爷爷忙搀扶国荃:“别再给爷爷跪了!跪了一夜了。”国荃被扶起,忙给爷爷斟茶,“爷爷,孙儿知道,您老是最疼我的。” “国荃哪,你越过你爹来找爷爷求情,你是掐住了爷爷的穴道,知道爷爷偏袒你!可爷爷是族里的族长,家里的家长,无论评判何事,必须全面公道。” 国荃央求道:“还求爷爷为孙儿网开一面,孙儿此生只求这一件事。” 爷爷为难地:“孩子,你不是托生在皇亲贵胄家里,爷爷再疼你,也不能一下给你娶两个媳妇。你苦苦哀求爷爷,若爷爷不答应,你会记恨爷爷一辈子,若我答应了你,咱曾家的颜面,算是在世上败尽了!你可懂爷爷的苦楚?” 国荃失望道:“如此说来,爷爷不如将孙儿逐出家门了吧。” “为求得一个女人,你要舍弃祖宗?” 国荃说:“孙儿只是不想牵累祖宗,实属无奈。” “要说无奈,爷爷也曾有过,也曾因你曾祖为我定的婚事而不满。你奶奶大我五岁,我乍一听说,便万般个不乐意。” 国荃说:“可,奶奶那么贤良端庄,爷爷为何还不满呢?难道爷爷也有过心上人?” 爷爷捋着胡须道:“爷爷年轻时不比你长相差,甚至还比你多了份狂傲。那时,咱曾家还算有些家底,提亲保媒的不计其数。我确实中意过一个女孩,可偏偏和你奶奶合上了八字” “所以,爷爷就” “唉!不堪回首的年少躁狂!当年,我以荡散家资,以示对婚姻的报复,几年过后我荒废了学业,心无所住。只落得被人指点和你曾祖的满面沧桑。这个疤,疼得我终生不能触摸。即使后来浪子回头,已为时晚矣!这就是爷爷为什么要求子孙,必须发奋读书的根由,万不能重蹈爷爷的覆辙啊!” 国荃说:“孙儿明白爷爷的苦心,可我与荷香是真心相爱,难不成,您也要让孙儿忍一辈子不情之愿?” 爷爷说:“你刚说过,是那姑娘的娘执意不肯,怎能说家人让你忍一辈子不情之愿?孩子,这是命,得认!” 国荃执拗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她娘已经离世,我们没了障碍。何况,爷爷从来不屑江湖命运之说,怎就偏偏要孙儿认起命来!” “我的乖孙孙!你要知道,奉命成婚是为祖上开枝散叶,这是男人必经的路数,但这绝非人生的全部。你还要立业,立业懂吗?你刚刚成人,对世事尚不分明,就将一个情字堵在了心窍。有朝一日,你悔之晚矣!日后,你也会有儿孙,倘若,儿孙们知道他的爷爷,曾有过风流私情,那时,你怎么面对你的后人?” 国荃委屈道:“孙儿绝非轻浮风流之辈,何来无颜于后人?孙儿只是愿将喜欢的女人,娶进家门琴瑟相伴。” 爷爷长叹一声:“谁不想娶自己喜欢的女人,谁又想做不情愿之事?可人间偏偏就那么不尽如人意!任你千万个不喜欢,千万个不如意,还必须顺从。谁不知读书苦,种田苦,做工苦,明明知是苦,为何还自讨苦吃?” 国荃说:“那是为了生存,不得不苦,为了将来的不苦,才去吃苦。” 爷爷道:“所以,人生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喜好,而是要将性子磨砺得没角没棱,方能顺应瞬息万变的处境。爷爷劝你识大体,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这副人身表象,你未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爷爷,孙儿一向遵从您的教诲,一直在发奋读书,从不敢做有悖祖宗之事。孙子正是太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您就成全了孙儿吧!” “国荃,爷爷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明白?成全你的不是爷爷,是你自己。自古,有多少意中人,最终成为镜中花;多少不情愿而为之的事,最后反倒成就了一番伟业。世事难料,所谓造化弄人哪!你得学会逆境中成长,识时务顾大体。” 国荃说:“这些道理孙儿何尝不知?既然,熊家与荷香二者必悔一个,为什么一定要是荷香?反将孙儿也搭了进去” 爷爷说:“孩子,如果咱没和熊家换过帖子,如果没给熊家下过聘礼,如果没给族人发送喜帖,你就是给我搬回个大仙,爷爷都成全你。覆水难收了,孩子!” 国荃沮丧道:“难道我这一世” “乖孙儿,你想说什么爷爷都知道。可人这一生,也就是眨眼的工夫,千万别为了一时的不如意,迷失了做人的意义。你还有志向没能完成,你的大英雄梦想还未实现。收收心吧孩子,一个堂堂大男儿,为儿女私情哭哭啼啼,教人笑话!” 国荃见爷爷雷打不动,索性退而求其次,急于回山寨再做打算:“爷爷的话,孙儿句句记在了心,我会细心品味。爷爷,可否允许我回趟山寨,再和她见上一面?” 爷爷说:“你想,我会答应你这个请求吗?” “不会。” “明知不会,为何还要再三请求。” “爷爷没亲口拒绝之前,孙儿定当力争。要不,我就不是您的孙子!” “要做新郎的人了,性子还如此毛糙。如果,爷爷现在告诉你,成婚之前,不许离开家门半步呢。” 国荃急得跳起了身子:“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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