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嘉树的婚礼订在九月十一日中秋节。 九月六日这天,邱默识自驾从北京回到嘉阳,同行的还有张维京和他的女朋友。 邱怀信一家则在九月八号回到嘉阳,一进家门,大嫂刘晓梅就把大宝往婆婆怀里一放,立即进入厨房忙碌。 邱鹿鸣在卧室看书,听到母亲声音很低地、期期艾艾地说,“梅啊,妈过几年,一定补偿你们,你别挑爸妈的理,我们不是偏心,实在是情势所迫。” 刘晓梅声音也压低了,“妈我懂,我和怀信结婚是八十年代,那时候的条件都那样,想花钱也没什么东西可买。而且人小方家陪送的也多,如果咱家还按我和怀信的标准来,就实在太丢人了。妈你放心吧,我不是那不懂事儿的人。” “哎哎,有你这话,妈就放心多了。” “妈,我们是长子长媳,本该留下照顾你们二老的,现在却因工作原因去了哈尔滨,怀信工作又特别忙,路程那么远,一年都不一定回来一次,我们心里实在是很惭愧。平时都是嘉树照顾你们,替我们和默识尽孝,所以爸妈就该多给他们一些!我和怀信也准备多给嘉树一些贺礼。” “好孩子!妈真没看错你,有你这样的大嫂,将来你们兄妹四家一定都是和和睦睦的!现在我和你爸都还没到非要人照顾的年纪,你们想出去闯一闯,就都出去!不用顾忌我们。” 刘晓梅听了笑,“啧啧啧,真不知道是谁,我们搬家时,抱着怀信哭的啊!?” “反正不是我!” “好好,不是你不是你。对了妈,鹿鸣有对象了吗?她也二十一周岁了,可以找一个谈着了,谈个两三年,了解透了,正好结婚。” “没有,人家专心学俄语,不找。” “也耽误不了学习的。”刘晓梅想起自己和丈夫的早恋,不由得嘿嘿笑了,“要是中学时期,还是会耽误一些的。” “你们那时候都挺听话,现在不行了,鹿鸣不听话,我只能随着她了。再者嘉阳也没个合适的小伙子,梅你在哈尔滨给留心着,有条件相当的,就给她介绍一个。不过最好别是大夫了,你妈我这辈子就没睡过踏实觉,动不动半夜就来人砸门喊你爸急救,害我一有点风吹草动的,就醒了。 最好是选个人品好、脾气好、单位好的,反正我不能让鹿鸣再遭这个罪了!” “哼!” “你哼什么,是你自己老早选的,所以砸门还是午夜铃声,你都受着吧!” 婆媳两人嘀嘀咕咕聊了个没完,邱鹿鸣揉揉耳朵,看自己的书去了。 邱家的饭桌,终于又坐满了人,贺曼姝由衷的高兴。 因为张维京和他女友在,贺曼姝就不在饭桌上传授人生经验了,而是一边慢慢吃东西,一边听着几个儿子商量事情,神情特别满足。 桌上有两盘一样的清蒸细鳞鱼,每条都有二斤左右,其中一盘就在邱鹿鸣跟前,她一口气吃了好几筷子,还对大嫂竖起拇指。 三个哥哥在商量婚礼车队的事情,头车肯定要用三哥开回来的白色皇冠车了,最关键是车牌照是北京的,显得更独树一帜。 邱鹿鸣听说这辆轿车是三哥和张维京两人开回来,很是佩服,“就为了给二哥长脸,你们真是拼了啊。” 邱嘉树立刻举杯,跟张维京道谢。 张维京嗐了一声,“车买了不就是给人开的吗,不开回来显摆一下,那不就锦衣夜行吗,是不是默识?” 邱默识也笑着点头,“说是给二哥装个面儿,其实是我虚荣心作祟了。” 方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公司那车得多少钱啊?” 张维京伸手比了个八。 方圆疑惑了一下,“不可能八万那么便宜吧?” 张维京的女友孙宁噗嗤笑了,“落地八十多万呢。” “八十万?”大家都惊呆了。 “是金子造的吗?”邱嘉树笑,“一听这身价,我可不敢用了。” “当年去接大嫂,咱家借了六台摩托车,也算轰动一时了,现在条件好了,自然要风风光光接二嫂!”邱默识笑着说。 “也对!”邱嘉树笑着看方圆。 方圆笑着对邱默识道谢,“那我就先谢谢默识了。我家人会提前一天来嘉阳,在粮食宾馆住下,我就从宾馆出嫁。所以接亲也不会太麻烦的。” “行,到时候我开车,陪二哥去接你!” “好!” 这边,张维京隔着旁边的孙宁,歪头问邱鹿鸣,“小鹿鸣儿,我问你,你看过《西游记》吗?” 邱鹿鸣正看几个哥哥嫂子聊得开心,听到张维京问自己,不解地说,“啊?《西游记》?电视台不是每个假期都播一遍吗?” “那你肯定看了好几遍了,我来问你,你注意妖怪们都是打算怎么吃唐僧的吗?” 邱鹿鸣不解地看孙宁,孙宁耸耸肩,撇撇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人抽什么风。 大宝在一旁大声说,“蒸着吃!” 张维京点头,“对!还有吗?” 邱鹿鸣回忆了一下说,“我记得,犀牛怪是打算用油细细煎了吃,豹子精打算剁碎了,放些大料煎了吃,剩下的,除了几个女妖精打算嫁给唐僧,大多妖怪好像都是打算把唐僧饿一饿,然后洗洗干净蒸了吃。 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想不明白,唐僧肉既然那么珍贵,妖怪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就吃了,反而费事地是饿上几天,又要洗又要蒸的,是故意给孙悟空留下营救时间吗?” “看得挺仔细啊!”张维京笑着指着盘中的细鳞鱼,“这种鱼,味道极其鲜美,清蒸是最能保留它鲜味的烹饪方式,大嫂蒸鱼的手艺,简直一绝!” 刘晓梅连忙摆手,“嗐,我这点儿厨艺,一半是我瞎琢磨的,一半是跟我妈学的!”她看向贺曼姝,表示自己口中的“我妈”不是娘家妈,而是婆婆。 邱鹿鸣暗赞大嫂会做事、会说话,大嫂在方圆面前都是极为尊重婆婆的,处处夸赞婆婆,还多干活,明显是作为长嫂,在给妯娌打样儿呢。 方圆性子跟邱鹿鸣有些像,也是个直言直语的,她啊了一声,对邱嘉树说,“怎么办,我就没长那个做饭的脑子啊!” 刘晓梅笑,“我最初也什么都不会,慢慢的,有了孩子,就什么都学会了。” “哦。”方圆点点头。 邱嘉树笑着看方圆,“大嫂别管她,她就会吃!” 方圆气得捶了邱嘉树一下。 张维京不看他们打闹,继续对邱鹿鸣说,“我看你和方圆吃鱼,都是很自然地下筷就奔着鱼眼睛而去,然后是鱼脸鱼腹,想必,你俩都是家中最受宠的女孩,也都懂得吃鱼。” 邱鹿鸣疑惑地看看母亲,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吃鱼的习惯。 贺曼姝笑笑不说话。 方圆却脸一红,猛然意识到,现在不是在娘家,而是在婆家了。 邱嘉树在她后背轻拍了两下,又冲她扬了一下下巴,示意无所谓。方圆安心了,笑着看张维京,“嗯,然后呢。” 张维京还没说话,孙宁先呵了一声,“维京你要表达什么呢,合着就我一人儿不受宠呗,怎么着吧,我还就爱吃那鱼脊鱼尾了!” 张维京哈哈一笑,“宁宁你想多了!我是要告诉小鹿鸣儿,《西游记》里妖精对唐僧的吃法不同,那是有讲究的,很能反应出他们的后台不同来,你看没有后台的妖精,比如白骨精被孙猴子一棒子打死、豹子精被猪八戒用钉耙打死了,几只犀牛怪死得也很惨,不是被咬死就是被砍了脑袋。而那些什么菩萨的坐骑宠物,童子啊,都是老早就被主人接走了。 这鱼啊,只有新鲜的,清蒸才好吃,时间久的就只能红烧或者加很多辣椒。对食材的要求,很能体现一个人的生活背景。说白了,妖怪们清蒸唐僧的吃法,都是跟它们养尊处优的主人学的,而那些喜欢油煎剁碎的妖精,都是野路子出身,所以孙悟空才无所顾忌,直接打死他们。” “真能显摆。”孙宁嘀咕了一声,邱鹿鸣听了个清楚,心中疑惑这对情侣自来了嘉阳,相处方式看着就有些怪怪的。 邱鹿鸣笑着对张维京拱拱手,“原来《西游记》竟有这么多细节可以挖掘,我只知道有红学家,却不知这还有一位猴学家!失敬失敬!” 张维京听了哈哈大笑。 邱默识笑着说,“维京看着像花花公子,其实,他啊还真就是个花花公子!” 哈哈哈,大家都笑。 “你看他,流里流气玩世不恭,就像个不学无术的,其实呢” 大家还没听到下句,就都笑起来。 “其实不然!他知识面极广,家里藏书也很多。”邱默识话锋一转,说,“他一有空就去琉璃厂那边的书店书摊淘书,听人家说鲁迅当年曾四百多次到琉璃厂买书,咱们维京恐怕去了至少八百次了吧!” 张维京连连摆手,“惶恐惶恐,我爸一直说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我没恒心,也没毅力,对什么都有点兴趣,样样通,样样松哎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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