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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油尽灯枯(一)

邱四有些眼窝发热,他不知道多少次日夜盼着温暖她们早些归来。 温暖把李王氏扶上床,李王氏让邱十六去把李长春给找回来,她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西宅张氏在家里喂饱孩子,听到东宅有熟悉的声音。 不由得仔细聆听,好像还有小姑子的声音。 李张氏胸腔一阵儿酸楚,婆婆和小妹终于回来了吗? 李张氏猛的打开门,看到了正在往里搬东西的香草。 李张氏不认识香草,香草也不认识李张氏。 李张氏看着穿着艳丽,头戴钗环的香草。 她忍不住问:“姑娘,您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不敢称姑娘,奴婢是随我们家老夫人和将军回来探亲的。” “你们将军?是不是温暖?” “哎您怎么?是,我们将军是。” 李张氏一下子泪如雨下,猛的跑了进去。 香草在后面拦了一下没拦住。 温暖把李王氏扶床上,邱蓝氏出去给李王氏烧水喝。 李张氏猛的一步闯了进来:“娘,呜呜呜,娘,呜呜呜。” 李王氏和温暖看到跑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哇哇大哭。 听出声音是张氏,李王氏惊的后仰了一下。 这个脸枯黄,头发凌乱,身体削瘦的人竟然是李根的娘张氏。 “根儿娘,你怎么这个样子了?” 张氏跪地上哽咽难言,又羞愧难当。 自己不尊重婆婆,瞧不起温暖,最终还是要这两个人给她主持公道。 “暖儿,先把你二嫂扶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起来慢慢的说。” 张氏憋屈了快一年的委屈,怎么能收的住,仍是痛哭不已。 “如果哭不够,回你那边先哭,哭完了再过来!” 李王氏忍住身体的不适,对张氏喝道。 这个张氏,永远是不会看情势,不知道轻重。 张氏一下子收住了声,抽抽噎噎的站了起来。 温暖对香草吩咐:“香草,打盆水来让二夫人洗脸。” “是”香草答应着去给李张氏打水洗脸。 香草帮着张氏净了面,又帮她把头发梳理了一下。 温暖看着变化巨大的张氏,她的珠圆玉润没了,换上了瘦骨嶙峋。 她的跋扈张扬没了,只剩下怯懦和悲愤。 满身的悲愤和怨气毫不遮挡的溢出来。 香草给张氏搬了一张凳子,请张氏坐下,然后和邱十六退了出去。 “好了,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二翠怎么又住在这里?” “哇”的一声,张氏又哭了起来。 “二嫂如果没想好怎么说就先回去吧!娘累了,需要休息,你待会儿再过来好了。” “你!”张氏朝着温暖瞪着眼睛想要说话,想到什么又住了嘴。 李王氏看着这个儿媳妇儿,不由失望的摇摇头。 张氏看到婆婆的神情有些慌了,如果婆婆再不管她,不帮她出头,那她以后怎么办呀。 “娘,我不是,娘,我没。。” “好了”李王氏有些不耐的止住了张氏的话头。 李王氏没想到张氏如此没有长进。 就她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是轻视暖儿,她哪来的底气瞧不起国公府的小姐,二品将军的暖儿。 李王氏刚要说话,李长春一步闯了进来。 “娘,您回来了?暖儿你也。。咦?暖儿,你成婚了?” “是,二哥,我成婚了。” 李长春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落寞,小妹成婚也没有通知他。 知子莫若母,李王氏知道儿子的心思。 “你妹妹是被皇帝赐婚的,你妹妹是在五月十二成的婚。 时间有些赶,你三弟也没有去参加婚礼。” 李长春被娘道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妹夫是干什么的?是京城的人吗?” “你妹夫是当今皇帝的亲哥哥摄政王睿王爷。 你妹妹也找到家人了,她亲生父亲就是以前的战神顾大将军,也是如今的国公爷。” 李长春惊呆了,李张氏也张大了嘴巴。 原来温暖不是孤女,更不是扫把星,人家是地地道道的京城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呀。 而且温暖还嫁给了王爷,现在是王妃娘娘了。 李张氏后悔的想打自己的嘴巴子,她不敢抬眼看温暖,觉得自己在温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自己目光短浅,天天守着贵人不自知,还往死里得罪。 李长春由衷的替温暖高兴:“暖儿,真好!找到家人了。 还是王妃娘娘了,那二哥是不是还要给暖儿行大礼呀?” “二哥说啥呢?你是哥哥,哪有。。” “相公!相公你回来了?相公!” 李二翠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温暖的话。 李王氏和温暖都把脸沉了下去。 李长春一时面红耳赤,他转回身来,对李二翠说:“你过来干什么?先回房间去!” “不要!相公,我也要参拜婆婆的。让我给娘端茶倒水。” “住口!你个贱货!你端的什么茶倒的什么水?你就是个妾!” “你也住口!张氏,你能不能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 “李长春!你个混蛋!你。。。你。。娘都回来了,你还护着她?” “哎姐姐,你怎么总是骂相公啊?你。。” 李王氏被吵的头疼,她忍不住抚了抚额头。 “都住嘴!吵吵什么?再吵都出去。”温暖沉声喝道。 李长春等看温暖不威自怒的样子,都闭上嘴巴噤了声。 邱蓝氏烧好了热水,给李王氏端上了茶水。 又给李长春温暖和张氏每人一杯,然后端着茶盘下去了,没理在一旁的李二翠。 “站住!你个奴才,没看到我吗? 相公,你看,一个奴才也敢目中无人。” 李长春尴尬的不行,他想把手里的茶杯给李二翠,看看冷着脸的李王氏和温暖,又没敢。 张氏顿时解气了:“哼!让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你就是个妾!妾!” 李王氏闭了闭眼睛,她从没有想过二儿媳妇儿会这么蠢。 “好了,都别说话了,老二,你来说说,这二翠是怎么回事? 你两个,不让说话就别张嘴。” 李长春吭吭哧哧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倒也坦诚,没有替李二翠和自己隐瞒。 李王氏越听脸越白,李长春把事情说完,李王氏已经气的喘开了粗气。 她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蠢,这么没有成算。 这件事情虽然是李二翠主动,苍蝇不钻无缝的蛋。 李长春如果没有那心,不给李二翠机会,她再主动,这事儿也成不了。 这件事情完全怪自己的儿子,李王氏气的心口疼。 李长春开辟了先河,他是兴隆屯这几十年来第一个纳妾的。 他真是出息了,真给祖宗脸上抹了黑。 看李二翠的肚子,这事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李王氏越想越生气,心里窝着股子火,只觉得眼前发黑,眼睛一翻往后仰了过去。 温暖大惊,忙喊香草:“快去,让邱四去山谷里找汤郎中,快去!” 李长春和张氏往前扑:“娘!娘!您怎么了?” 李二翠也扶着肚子往前凑:“娘,您怎么了?” “都给我滚出去!滚!” 李长春看着怒目圆睁的温暖,什么话也没说,谁也没看,自己往外走去。 李二翠也没再敢开口,灰溜溜的往外走。 张氏还继续往前凑,看李二翠往外走,还得意的冲李二翠扬眉。 “我的话你听不到吗?滚出去!” 李张氏不可置信的看着温暖,慢慢的脸涨的紫红。 李张氏颤抖的手指着温暖,想说什么,又想起了温暖的身份,终究没敢和以前那样放肆,捂着自己的脸跑了出去。 温暖转身又去试了试李王氏的鼻息,呼吸还算平缓。 温暖暗暗松了口,知道李王氏是气急攻心了。 过了一刻钟,古掌柜陪着气喘吁吁的汤郎中赶来了。 几个人没顾得上寒暄,汤郎中迅速的给李王氏把了脉。 汤郎中不禁心中一沉,这李王氏这是油尽灯枯之脉啊。 温暖看到汤郎中凝重的神情,心也不由得沉了下去。 汤郎中又给李王氏把了左手的脉,把李王氏的手放平。 汤郎中走出了李王氏的房间,来到了厅堂。 香草端上了茶水,温暖看向汤郎中。 汤郎中看向温暖:“丫头,人生老病死是谁也避不开的。” 温暖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有些不愿意相信。 “汤爷爷,您再仔细的给我娘。。。” “丫头!有些事情不是人力能扭转的,你要看的开才是。” 温暖心里升起了怒气,同时又后悔,不应该让娘回来的。 自己不应该因为和赵睿吵架,就和娘回来兴隆屯。 温暖不知道该生李长春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越想心口越闷,脸色也越难看。 汤郎中看了看温暖的脸色,不由自主的把指头搭在温暖手腕上。 “汤爷爷,没事儿,我没事儿的。” “不要说话,把那个手拿过来。” “怎么?我真有毛病?”温暖边说边把左胳膊放在桌子上。 汤郎中又把温暖的左手切了脉,凝神待了一刻,才松开温暖的手腕。 “你有没有什么不适?” “没有,只是有时候胸口有点闷。” “不嗜睡?不嗜酸辣?” “呃?除了胸口闷,没别的感觉,怎么了?我生了什么病了吗?” “是病,也不是病,你这是喜脉,只是时日尚浅,脉动不清晰,过几天我再给你扶一下脉。” 温暖满腹的心神全部在李王氏的病情上,根本没有仔细聆听汤郎中的话。 她有些迷茫的问:“那是什么病?怎么还是病又不是病呢?” “哎呀将军,您当母亲了,您怀孕了!” “什么?”温暖不可置信的看向说话的古掌柜。 又扭头看向汤郎中:“汤爷爷,是真的吗?” “这迷糊孩子,是真的,只是日子有些浅,脉象不明显。 但是按我的经验来说,八九不离十。” 温暖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怀孕这件事情。 毕竟这贝身体才十五岁,换前世就是未成年。 她想起赵睿的不节制,自己的身体又没有毛病,怀孕是必然的。 温暖低头抚摸自己的肚子,自己要当妈妈了? 妈妈,自己也是妈妈了,可妈妈,温暖猛的抬起头:“汤爷爷,您之前和我说的,我娘的身体怎么了?您和我说实话。” “油尽灯枯,你母亲身体本就不好,一直好好休养着,她才坚持至今。 只是不能劳累,不能受刺激,不能生气。 孩子,你要想开些,人,早晚都要走那条路。” 温暖的心像是被万只虫子在噬咬一般,疼的很。 自己不该拉着母亲回来的,不回来也就不用生这么大的气了。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让娘回来的,都怪我!” “丫头!你这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娘就是不受刺激,也活不过明年去。” 古掌柜也忙连声安慰温暖,让她不用难过。 温暖想起什么,忙叫进香草来:“你去,安排人去给三老爷,大老爷送信儿,让他们速归!知道了吗?快去。” 香草急匆匆的出去,安排侍卫去云州,去京城给李长青李长亮送信。 邱蓝氏高兴出来:“将军,老夫人醒了。” 温暖几步跑了进去,李王氏正慢慢的要坐起来。 温暖忙向前,扶着李王氏轻飘飘的身体。 娘的身体如此虚弱,自己一路上竟然没有察觉。 温暖越想越难过,不由得眼睛都红了。 “娘,对不住,女儿不该拉着您回来的,把您累病了。”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娘要不是等你成婚,我早就回来了。 我啊,在京城天天想家,做梦梦到你爹让我回来,他说来家里几趟都见不到我的人。” “娘,您?梦到我爹了?” “嗯,像真的一样,他还是原来的模样,呵呵,我都多少年没梦到他了,最近哪,天天梦到他。” “娘,您是想爹了吗?” “想?是有些想他了”李王氏削瘦的脸上露出一抹羞意“以前你三个哥哥都没成人,我要拉扯孩子,忙的没空想他。 现如今,你三哥都有儿子了,你也成婚了。 你两个哥哥沾了你的光,都成了官身。 我和你嫂子也是有俸禄的诰命,我啊,对得起你爹了,也有颜见李家的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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