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紧闭着双眼,拽着毯子的双手握的死死的,若仔细去看,还能看到微微的颤抖。 窗外是皎皎明月,不远处的破屋内尚且有他人鼾声。 舒婉瞧着躺在草席上的男人,身上只穿了一条白色的里裤,裸露的上身白皙莹润,因身体瘦弱,甚至可以看到两侧肋骨。 除了这身皮让舒婉羡慕,当真毫无美感可言。 舒婉闭了闭眼,叹息一声,默默的伸手将毯子拉上。 而后平躺在草席上。 谢怀谦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应,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羸弱的身体,不由着恼,“你是嫌弃我?” 舒婉未答。 谢怀谦喋喋不休,“你是嫌我太弱?” 舒婉侧头看他,对上他的双眸。 这让她想起相识那日谢怀谦眼中的狡黠和聪明。 舒婉:“是又如何?” 谢怀谦:“……” 他忙拽紧毯子,将脑袋蒙起来,结结巴巴道,“睡,睡吧。是我想多了。” “哦。”舒婉轻笑,“说起来,我觉得你这张脸很好看。” 谢怀谦瓮声瓮气道,“舒婉的脸更好看。” “不一样,你是男人,我是女人。”舒婉真心诚意道,“谢怀谦,等稳定下来你就与母亲一起调理身体,顺便将身体锻炼起来吧。不然就你这德性,即便有幸进了贡院,恐怕也不能竖着走出来。” 古代的科举看电视的时候看过,无不是说进去贡院关上几天,出来时很多人直接晕倒啥的,可见辛苦。 就谢怀谦这病歪歪的模样,想要坚持下来没个好体格可不行。 想着方才看到的那两扇排骨架,舒婉很难生出旖旎的心思。 就算要吃,那也得先将人养肥了,再练出了肌肉,否则食之无味或者没两下就废了,那还有个屁的劲儿。 舒婉道,“多锻炼吧。” 谢怀谦犹豫,“如何锻炼?” 舒婉看他,“听我的?” 谢怀谦应了,又担忧道,“我能答应,但我怕这身子骨不争气……” “我倒觉得你就是欠操练。” 谢怀谦:“……” 他翻过身去,似乎忘却方才的尴尬,“知道了。” “你答应锻炼?” 舒婉没得到回答,便一手撑着草席,探头去看他。谢怀谦借着夜色遮掩将脑袋缩了缩,半晌才闷声闷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又过了一会儿,被窝里的君子又喃喃道,“我谢家,夫君都是疼娘子的。” 舒婉噗嗤一声笑了,被窝君子一动不动,“睡了。” 夜很静谧,院子里草丛中尚且有虫鸣传来,舒婉伴着这样的叫声,在这静谧的夜里,缓缓入睡。 她并不知晓,在她睡着后,谢怀谦复又睁开眼,伸手摸了摸脸,多了些信心,再摸摸肋骨,又不禁叹气。 弱,太弱了。 头一次,谢怀谦有些嫌弃这身体了。 可怎样改变? 谢怀谦心里没底。 天一亮,舒婉就睁开眼了。 难得睡个安稳觉,眼前一张被放大的脸在她睁眼的瞬间飞快的扭过去看着破旧的屋顶了。 得亏昨夜未下雨,不然一晚上别想睡个好觉。 外头宁氏似乎在与赵云娘说话,谢怀谦忙起身道,“我去帮母亲做饭。” 人慌慌张张的起来,又发觉身上未穿衣服,已经将两扇被嫌弃的肋骨露出,不禁面红耳赤,慌里慌张的将衣服穿上,踉踉跄跄的出去了。 舒婉手枕在脑后,看着屋顶露进来的蓝天和清晨的空气,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这空气可真清新呢。 早饭吃的仍旧是高粱饼就咸菜,另有一道凉拌马齿苋,来源也是现成的,这座宅子的院子里到处都是。 早饭后谢怀慎跟着狄荣去办一家人的路引,舒婉带谢怀谦母子俩去外头药铺问诊,留下狄广平一家四口看着院子。 出了巷子,两拨人分别,昨日已经走过,今日再出来便从容许多。 宁氏有些不安,“我这身体也就这样,舒婉可以不必费心,倒是二郎需好生瞧瞧。” 可惜她想省钱,舒婉却不想,见她还待说,便道,“你二人若不能好起来,很多事只能我去做,其实我并不想做。你们若能好起来,我也能轻快许多。若觉得过意不去,您大可让怀谦代为偿还,您怕什么。” 听她如此说谢怀谦不由想起昨日,不由面红耳赤,忙扭过身去,故作看四周小商贩的东西。宁氏不知二人昨夜如何相处还觉得奇怪,“那便……如此?” 瞧着儿子那样,宁氏有所猜测,虽有担忧,却又觉得二郎不是逞能之人。 或许真行? 一家三口各怀心事到了药铺,但凡大的药铺都有大夫坐堂,先诊脉,若有钱便直接让药铺里供职的药童帮忙抓药回去自己煎服。 舒婉三人已经换过衣衫,虽然都是粗布衣衫,却浆洗的干净,除了个个身体瘦弱,当真看不出在此之前还在逃荒的痕迹。 大夫先给宁氏把脉,与宁氏所说出入也不大。 在谢怀谦之后,宁氏也曾有孕,却不想在怀孕六个月时发生意外造成大出血,孩子肯定是保不住,宁氏倒是保住了,但之后身体日日孱弱。早在谢怀谦父亲还在时,因为是秀才,家境勉强尚可,宁氏也能安心静养。 待谢父去世,宁氏不得不撑着身体为两个儿子做打算。 可谢怀谦本就体弱,又有霉运罩顶缠身,谢怀慎又是个瘸腿的,娘三个当真过的艰难。 宁氏早年找大夫看过,如今再看,结果也差不多。 大夫帮忙开了药方,舒婉捡着自家有的给划掉,剩下的俱在此药铺凑齐。 再给谢怀谦把脉,大夫眉头紧拧。 瞧着这神色,宁氏不由揪心,“大夫,我儿究竟有何病症?” 大夫捋着胡须,又重新对谢怀谦望闻问切,好半晌才沉沉的摇了摇头。 做为病患,最恐惧的便是大夫露出如此表情,若非强忍,宁氏眼泪都得落下,声音越发颤抖,“大夫,您尽管说就是。” 原来不是没找过大夫把脉,可都找不出病症来。 唯独眼前的大夫表现出不同的表情。 宁氏既盼着大夫能找出儿子病弱的原由,又恐惧病症太重,无力诊治。 谢怀谦瞥了一眼尚且淡定的舒婉,认真的看着大夫道,“大夫,您说便是,我受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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